自沈澤失蹤之後, 已經過去了五天。剛開始的時候,軍營裏還算穩定,但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跟著路正一起歸順沈澤的大小軍閥們,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沈軒在替柳淵讀那些軍報, 其中不乏有人試探南齊那邊的情況。

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 柳淵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沈軒偷偷看了自家三皇嬸一眼,這幾天,柳淵表現得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麽兩樣,除了看不見之外,好像其他的事情都沒有影響到他。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棱落在柳淵的身上,白得晃眼的皮膚像是要透明了一般,那時常帶著笑的唇也沒什麽血色, 白色的繃帶遮住了他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整個人顯出了一種病態的脆弱。

沈軒分了神,讀錯了一行。但是他發現,柳淵沒有注意到。

“三皇嬸?”

柳淵回過了神, “抱歉,剛剛……”

沈軒道:“一直這樣聽十分費神, 三皇嬸要不休息一下?”

柳淵確實有些累了, 或許是撞到了頭,他隻要思考過久就會覺得頭痛。但是, 眼下這些事情他卻不能不知道。

他暫時把權利都交給了路正,路正敢放心大膽的接下來, 就好像對方似乎篤定著, 握住這些權利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這樣讓柳淵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不敢往下繼續想。

“你三皇叔他……有消息了嗎……”

這已經是今日第六次柳淵問沈澤的消息了, 沈軒搖頭道:“還沒有……”

柳淵沒有說話,沈軒擔憂的看著柳淵。

柳淵用力揉了一下太陽穴,道:“繼續吧。”

沈軒想讓柳淵休息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開口柳淵一定會拒絕。

但好在,小福子端著藥適時地進來了。

“公子,喝藥的時辰到了。”

柳淵朝小福子的方向偏頭,道:“你比昨天晚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沈軒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日晷,發現小福子今日過來的時間確實比昨天要晚。

小福子搖了搖頭,笑道:“公子多慮了,沒有出什麽事情,就是我一開始把藥弄撒了,趕急趕忙又重新煎了一碗。”

柳淵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道:“是他們欺負了你,是嗎?”

小福子愣了一下,他看到小殿下在柳淵旁邊朝他拚命的使眼色,忙道:“哪有?沒有人欺負小的。這藥的溫度剛剛好,二公子趁熱喝了吧。”

柳淵知道他們有心瞞著他,軍營裏的情況他們報喜不報憂,但是,眼下沈澤失蹤,會發生什麽,其實他都猜測得到。

就算崔鉞在這裏,也隻能讓他們暫時安穩一點兒。

如果想壓住路正他們這幫人,除了沈澤回來,沒有別的辦法。

柳淵輕輕攥緊了手,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隻是道:“三殿下回來了就好了。”

小福子眼眶一紅,忙道:“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崔將軍他們搜尋的隊伍已經到了哪裏?”柳淵問。

沈軒看了一下手中的軍報,道:“他們已經到了濘江的下遊。”

柳淵點了點頭,道:“沒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小福子連連點頭,但是,沈軒看見,柳淵的臉色似乎又白了好幾分。

***

傍晚,外麵突然鬧了起來,其間隱隱有人在哭,柳淵原本在給沈軒講目前軍營裏各方勢力的形勢,原本怎麽都不會分神的他,下意識朝門外望了過去。

小福子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看到柳淵和沈軒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怎麽了!”沈軒忙問。

小福子指著外麵,哭著道:“他們……他們說……找到了……三殿下的遺體……”

柳淵一下子站了起來,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我要去看看。”

說完,柳淵腳步一頓,他什麽都看不見,他去了能看什麽?

“崔鉞呢?”

沈軒忙道:“崔將軍還沒有回來。”

“這個……遺體……是誰找回來的?”柳淵道。

小福子哽咽道:“是路大人的人帶回來的,說是濟州城外某一個村民今天上午發現的,瞧著對方衣著華麗,看著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就報了官。路大人派人去看,發現……發現那人身上穿著的……正是三殿下失蹤那日穿的衣服……”

柳淵感覺自己在發著抖。

“不……不可能……你見到了嗎?你見到那個遺體了嗎?”

小福子已經哭了出來:“小的……小的遠遠看了一眼……真的是……真的是那天三殿下穿的衣服……”

柳淵晃了一下,沈軒在一旁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他。

柳淵攥緊了自己的手心,指甲刺破皮肉的痛楚讓他保持著清醒。

“帶我過去。”

小福子哭道:“二公子,您即便是過去了,可能也分辨不出什麽東西來了。那個身體已經在江水裏泡了好幾天,可能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但是,柳淵隻是道:“帶我過去。”

沈軒上前來扶住柳淵,柳淵道:“小殿下就留在這裏吧,那裏情況不好看。”

沈軒隻是握緊了柳淵的手腕,道:“我不怕,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

還沒到位置,柳淵在軟轎之中就聞到了那刺鼻的味道。柳淵朝沈軒所在的位置偏頭,沈軒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忙道:“沒事的,我受得住。”

路正早就派人在門口等了,柳淵他們一到,便有人引著他們到了靈堂。

“林公子,”引路的官員開口,聲音悲切道:“好幾個人已經來看過了……他們……他們都認為這是三殿下……”

柳淵看不見,但是他也能感受到,這裏站著了不少人,他們希望能從柳淵這裏聽到一些其他的訊息。

柳淵輕輕拍了拍沈軒的手,道:“你怕嗎?”

沈軒看著那個被白布蓋住的屍體,道:“不怕。”

“那去看看吧。”

沈軒鬆開了柳淵的手,走到了那個屍體的前麵。

沈軒輕輕揭開了白布,然後愣住了。

柳淵等了一會,開口道:“是他嗎……”

沈軒看著對方雖然已經被泡的發脹,但是依稀還是能看出眉眼輪廓的屍身,下意識回頭看向柳淵。

柳淵在等著他的回答。

五官幾乎可以看出來就是他三皇叔沈澤,但是,沈軒不想相信,而且他甚至不敢對柳淵說這個事情。

他不是害怕那些抱著狼子野心的軍閥們在知道他三皇叔死了之後欣喜狂歡的嘴臉。他害怕的是,柳淵知道了這個事之後的反應。

他看到了對方強忍著恐懼偽裝冷靜的樣子,他希望對方能這樣一直蒙在鼓裏。

“我不知道,我覺得不是。”

“小殿下莫不是在說笑,這五官以及身上的衣著,明明就是三皇子殿下。”路正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外麵,正巧聽到了沈軒那句話,便急忙開了口。

沈軒盯著路正,路正被這個眼神盯著嚇了一跳,他頭一次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小殿下,居然會有這樣淩厲的眼神。

柳淵輕輕握住了沈軒的手,道:“小殿下,你告訴我,那裏躺著的,是不是……是不是三殿下……”

沈軒看著柳淵,他覺得柳淵似乎花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出了最後那三個字。

柳淵甚至不想把那裏躺著的人,和三皇子沈澤扯上一點點關係。

沈軒多麽希望自己能給出一個完全否定的答案,但是最後,他隻能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道……五官隻能說看著像,但是已經泡成這個樣子了,我不知道……”

如果柳淵此刻看得見,他就能看到,沈軒眼裏都是淚。

即便他不斷的說著不知道,但是,那一身衣服,那樣的五官,幾乎可以確定了一個結果。

沈軒感覺柳淵握著他的手收緊了一些,特別是在他說五官看著像的時候。

“你去看看他的手,”柳淵道:“你看看他的手上,有沒有一個傷疤,在傷疤的旁邊,有一顆明顯的小痣。”

柳淵的聲音在輕輕發著抖,在柳淵話音未落的同時,沈軒已經看到了柳淵所說的東西了。

柳淵遲遲沒有聽到沈軒的回應,而後,第一聲哭泣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聽到了沈軒的哭聲。

柳淵本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是,他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在眾人的驚呼中,他倒在了那個臨時搭建起來的靈堂之中。

柳淵醒來的時候,他的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此刻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耳邊能聽到的,隻有從靈堂那邊傳來的哀樂。

沈澤死了。

這是他醒來之後腦海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

他直到現在都不相信這件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相信就不會發生。

與上一世他聽到父親、阿鶴他們身死的消息時不同,失去摯愛時,柳淵感覺自己的心都像是坍塌了一塊一樣,空空落落的,裏麵隻有呼嘯著的寒風,和仿佛再也不會溫暖起來的血。

他以為他會哭,但是,他此刻才發現,原來悲傷到了極致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柳淵下意識的攥緊了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心裏還有一雙小手。

沈軒原本趴在柳淵的床邊睡著了,被柳淵攥了一下立刻醒了。

“三皇嬸……你還好嗎?”

柳淵鬆開了沈軒的手,道:“你一直在這裏嗎?”

沈軒點了點頭,道:“嗯……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想不想喝水吃東西?”

柳淵搖了搖頭,道:“現在外麵什麽情況?”

沈軒剛開口,聲音裏就帶了些哽咽:“他們……在做法事……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路大人在處理,但是之前三皇叔帶來的鎮西軍以及北疆的隊伍不太服路大人的命令,目前因為……還在停靈的關係,所以他們暫時還穩得住。鎮西軍還好,可是北疆原屬於王煥的那些人,可能想去投靠南邊朝廷。”

柳淵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沈軒擔憂的看著他。

“小殿下,我這些天一直都在給你講這邊的形勢,現在你心裏應該也明白,事情變得十分的危急。我現在要把你推到你三皇叔曾經站過的地方,他們可能因此而想除掉你,你怕不怕。”

沈軒搖了搖頭,堅定道:“不怕。”

柳淵點了點頭。

“那從現在開始,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要害怕。即便,我說出來的話可能對你不利。但是你要知道,我永遠站在你三皇叔這邊。”

沈軒開口道:“好。”

“那你現在先乖乖在這裏等我,我要出去見一個人。”

沈軒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忙問:“你一個人不要緊嗎?”

柳淵笑了一下,道:“我讓小福子送我過去,不用擔心,我隻是過去說幾句話。”

沈軒拉住柳淵,道:“你是要去見路正,對嗎?”

柳淵有些詫異,但是又很滿意沈軒的反應,他甚至溫和著笑了,然後朝沈軒點了點頭。

這樣的柳淵讓沈軒更加的揪心,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能下意識的問:

“是他做的這一切,對嗎?”

“是,”柳淵頓了頓,道:“我不相信你三皇叔已經死了,但是,策劃了這一切的人,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沈軒還想說什麽,但是柳淵已經自己摸索著往門外走了。

***

路正沒想到自己這個時候會見到柳淵,更加沒有想到柳淵這個時候還能出現在這裏。他看到柳淵的時候,下意識的發了一下怵,但是又突然意識到對方現在隻是個瞎子,什麽都做不了。

“柳二公子怎麽有時間來這裏?”路正率先開了口。

柳淵笑了一下,道:“路大人怎麽覺得我不會出現在這裏呢?是覺得,我和三殿下之間的關係,我現在應該是痛失所愛而痛不欲生嗎?”柳淵頓了一下,然後臉上笑意不減,道:“如果是這樣,路大人太看得起我了。”

“我和三殿下之間,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想要我這漂亮的皮囊,而我想要他手中的權利。我站在三殿下的身邊,與我現在站在這裏的理由,是一樣的。”

路正皺著眉看著柳淵,道:“什麽意思?”

“我猜測,那邊應該已經聯係過路大人您了吧。”

路正立刻道:“你血口噴人!”

柳淵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道:“路大人稍安勿躁,我今天不是來指責路大人您的。我是來給路大人送一個新的選項的。”

“您能為沈陸那邊做這麽多,想來那邊應該給您開了十分優渥的條件,我猜猜看,差不多應該是許了您女兒一個後位這樣的事情吧。”

路正瞪大了眼睛,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這些事情什麽時候被柳淵知道了,如果這些事情隻是柳淵這樣猜測出來的,那他更加感覺到害怕。

柳淵輕輕側頭,笑著道:“路大人不說話,看來我是猜的差不多了。可是,路大人是否想過,隻靠一個後位,是否能鞏固路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呢?”

“路大人不要忘了,柳家並沒有倒呢。”

路正怒道:“你與沈澤都滾到一起去了,你覺得你在朝廷裏還有立足之地嗎?”

“首先,我要糾正一點,除了路大人知道我的身份之外,很多人都以為我隻是個長得有幾分顏色的林公子。其次,就算我在南邊朝廷沒有了立足之地,但是柳家有,即便柳家沒有,我們還可以支持其他世家。這裏麵的盤根錯節,是路大人這樣靠著單槍匹馬闖出來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我可以稍微替路大人設想一下,即便是您帶著這些人馬去了那邊,您覺得,您的勢力與北疆相比如何?鎮西軍需要一個人來統領,而這個人一定不可能是您,因為朝廷不會允許一人獨大。此外,還有南疆,這麽多勢力,路大人覺得,隻是靠著一個‘倒戈’的功勳,能在那朝堂之上站穩腳跟嗎?”

路正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他所考慮過的,他甚至考慮過挑起北疆和鎮西軍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先消耗一番。但是這件事還隻是起了個頭,主要是鎮西軍並不上套。

或許是房間之中過於悶熱,路正額頭上隱隱有汗:“你來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麽。”

柳淵笑了一下,道:“我說了,我是來給路大人提供一個新的選項的。”

路正果然開始追問:“什麽選項?”

柳淵笑了一下,道:“路大人有沒有考慮過,扶持小殿下?”

路正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柳淵。

柳淵道:“與其送一個女兒到後宮去做什麽皇帝的嶽丈,為什麽不去做那攝政王呢?”

路正被柳淵這個想法嚇到了,下意識嗬斥道:“大膽!”

柳淵不為所動,繼續道:“現在,六皇子顯然已經到了無法掌控的年紀了;但是,小殿下還小,而且無父無母,最信任的人是我和小福子。我是個瞎子,小福子是個太監。路大人若是願意這個時候扶持小殿下,您難道不會成為第三個小殿下最信任的人嗎?那個時候,您通過小殿下的手,那才是真正的挾天子以令諸侯。”

“路大人您若是選擇扶持小殿下,鎮西軍這最難辦的事情也變得迎刃而解了。而路大人您原本帶來的隊伍就是您的親兵,剩下一個北疆,不足為懼。”

路正明顯已經心動了:“你為什麽來告訴我這個?”

柳淵笑道:“因為眼下,隻有這一條路,我這個瞎子,才能有最大的尊榮。”

路正漸漸明白了,靠著和沈澤之間的關係,柳淵在小殿下沈軒這裏其實有很高的地位。這種地位在南邊沈陸那裏可能**然無存。這筆買賣對於柳淵來講,是絕對的有利。

路正兩條路都可以走,但是,柳淵知道,對方一定會選擇扶持小殿下沈軒這一條。

因為,誰都無法拒絕這樣一個天大的餡餅。

一個瞎子和一個小孩兒,這樣的局麵,任何一個人看起來都能輕易把控。

路正也是這樣想的。

而柳淵也是希望對方是這樣想的。

“那我……等著大人的好消息了。”

柳淵離開之後,路正坐了許久,才開口道:“來人。”

門外有副官進來。

路正道:“派人去把小殿下沈軒接到之前三皇子所在的那個地方去,記得,恭敬一點。”

“是!”

路正派人來請沈軒換地方的時候,柳淵其實並沒有很意外。沈軒在柳淵的暗示下,懵懵懂懂的,便住到了之前沈澤在的位置,還特地去找了路正哭哭啼啼了一番,然後柳淵也跟著他一起。

隻是,等沈軒帶著柳淵到了沈澤之前住過了的地方之後,沈軒就有點兒後悔了。

因為,這裏幾乎到處都是沈澤的痕跡。

甚至,柳淵比熟悉自己那裏還要熟悉沈澤這個地方。

“我……”沈軒覺得自己辦壞了事情,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柳淵神色未變,隻是道:“這裏雪鬆的香氣有些淡了,你能幫我重新點一支嗎?”

“東西在書案後麵那個書櫃上第二排從左往右第三個格子裏。”

沈軒忙不迭的去點香,等他弄完這一些之後,他發覺他鼓搗了這麽久,而柳淵一直呆呆坐在那裏,沒有動作。

“三……三皇嬸……”

柳淵若有所感,這才朝沈軒的方向偏頭:“怎麽了?香點好了嗎?”

沈軒愣了一下,這個香已經燃起來了,這個房間之中也已經充滿了雪鬆的味道,但是,柳淵在這樣近的距離,他似乎什麽都沒有感受到。

沈軒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柳淵昏迷之後醒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時辰了。而從昨天夜裏,柳淵就沒有吃過東西,也沒有喝過水。

他像一個不會累也不知道疲憊的人一樣,明明是一個最需要照顧的人,但是卻用自己的肩膀,撐起了現在的這一切。

柳淵看不到沈軒的表情,他更加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可能因為過於悲傷的關係,柳淵其實已經對自己身體的情況沒有多少感知了,他不覺得累,也不覺得傷口疼,他幾乎一整天都沒有喝過水,嘴唇上幹得起皮,但是他一點也沒有口渴的感覺。

沈軒把茶杯送到他的手上時,他隻是下意識的喝了一點。

“水裏麵我讓人加了一些蜂蜜,甜的。”

柳淵有點兒恍惚,或許是因為這雪鬆香氣,又或許是因為這帶著甜味的水,他下意識開口道:

“沈……沈江遠……”

柳淵輕輕開口,聲音破碎又難過。

“為什麽要去救我……我寧可出事的是我自己……”

那壓抑了好久的情緒,此刻像是打開了一個閘口,洶湧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柳淵不哭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