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淵站著沒有說話。

穆見微咬牙切齒地笑道:“臭小子, 你叫我穆姑娘,是想以下犯上娶我為妻嗎?”

柳淵立刻出聲:“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我哥他……”

柳淵話還沒說完, 眼眶就已經紅了。

穆見微幾乎是在柳家長大的,柳淵記事起,他家大哥柳驍同穆見微的婚事就已經被定下來了。原本在穆見微十五歲那年兩人要成親的, 結果穆見微父親去世, 穆見微守了三年孝期。所有人都以為孝期之後兩人有情人會終成眷屬,但誰也沒想到,柳驍失蹤了。

準確點來說,是大家都認為柳驍死了。

柳家不想耽誤穆見微,立刻將穆見微認作柳家的義女,加上先皇後常常將她帶在身邊,一時之間, 穆見微成了京城之中最炙手可熱的名門貴女。

柳淵也以為,穆見微會借著這個機會,尋找另外的良緣。

但是,穆見微卻失蹤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穆見微去了哪裏。穆家和柳家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 但是穆見微的行蹤卻再沒蹤跡。將近一年後,柳淵才查到穆見微的消息。才知道, 原來她借著柳驍教給她的那一身武藝, 投身了江湖。

“我和你都不相信,你哥哥已經死了。”穆見微笑道:“所以隻要我還沒有見到他屍體的一天, 我就仍然是那個待嫁的姑娘。”

“以前不都是喊我大嫂了嗎?怎麽現在不喊了?”

柳淵紅著眼睛,動了動唇,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 帶著些顫抖地喊了一聲:“大嫂。”

“乖。”

柳淵偏過頭, 將眼淚擦了,才道:“這些年你還好嗎?當年你在京城不辭而別,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你的蹤跡。”

“我好得很。我不是後來在信中跟你說了嘛,那時候所有的人都為我張羅著新的婚事,可是我心裏一直都清楚,我非你哥哥不嫁。”

“如果你哥哥活著,那我就等他,直到他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如果你哥哥死了,那我就守著他的墓碑,老了之後去地府找他。”

“可……可是……”

穆見微笑著拿出帕子擦掉了柳淵臉上的淚水:“這些年沒見你長高了,但是怎麽越發的愛哭了?當年明明是我最愛哭的呢。”

“你不是也在找他嗎?我們一個在關外找,一個在關內找。總能找到他的——不論生死。”

說著,穆見微笑著看向遠處的天際線道:“他說要許我十裏紅妝,我還在等著他呢。”

柳淵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穆見微收回目光,對著柳淵笑著道:“不說這個了,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還跟蠻族的人混在一起?”

“此事說來話長……”柳淵將“木倉”的事情隱匿了,隻是說一件重要的東西落在了蠻族手裏,所以他一路追到了這裏來。

穆見微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幾個蠻人:“看這身上紋著的花紋,應該是蚩加的人。”

“對,”柳淵點頭道:“我擔心蚩加的軍隊在這附近。”

“不是,你大概不知道,在這不遠處,離這半天的路程的地方,因為突然充沛的雨水出現了一個暫時的綠洲。蚩加占領了那個地方,作為一年一度他手下部落朝拜他的地點。”

“不過今年與往年有些不同,我打探到的消息是他要在那裏舉辦一個百寶會,據說是展示他新得的武器。”

“新得的武器?”柳淵冷哼一下:“多半是偷的。”

“怎麽說?”穆見微有些擔憂地看著柳淵,柳淵簡單的講了一下林家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有提天機閣。

“竟然是這樣!”穆見微秀眉皺起:“蚩加對中原野心不死,他若是有了那些武器複製的能力,然後再攛掇這些跟隨他的部族,那一場戰爭不可避免。齊國並沒有安定多少年,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柳淵點頭道:“所以我想打探清楚。最好能夠將戰爭的可能扼殺在搖籃之中。”

“你心裏有數就好,我這裏人手雖然不多,但是會全力幫助你的。”

“謝謝大嫂。”柳淵笑道。

“一家人說什麽謝,”穆見微撩了一下被風吹到額前的頭發道:“你大嫂我這些年在外麵也不是白混的,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先跟著我去我落腳的地方歇一歇吧。你帶來的侍衛的傷,也需要人去看一下。”

“好的。”

“走吧,我先帶你認認人。”穆見微道:“我這些年為了找你大哥走了很多地方,認識了許多人。還加入了一個江湖門派。現在我借著他們的勢力在這一片做了一個黑白通吃的生意,暗地裏救助一些被蠻族帶到這裏的中原人。”

說著,穆見微指著柳淵剛剛救過的小姑娘道:“這是我收養的孩子,叫若若,柳若。”

聽到那個姓氏,柳淵有些難過,如果他大哥和大嫂當年順利成親,孩子大概也同這小姑娘差不多大。

小姑娘聽到娘親喊她,忙跑了過來,穆見微順勢將小姑娘抱起來指著柳淵道:“來,叫二叔。”

小姑娘脆生生地叫了一聲:“二叔”然後道:“你剛剛是在變戲法嗎?為什麽你現在和之前不一樣呀?”

柳淵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臉道:“當然是戲法呀!”

“好厲害!”若若眼裏滿是崇拜,“我還想看其他的,二叔你還能變嗎?”

柳淵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道:“今天我隻會變一次,下一次能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呢。”

“啊……”若若有些失望。

穆見微笑道:“你帶著若若,我去看看那些傷員。”

柳淵點了點頭,柳若在一旁道:“二叔,若若也要去。”

“若若不怕嗎?”

“若若好厲害的,若若隻要一吹,痛痛就可以飛走啦。”說著,柳若小聲對著柳淵耳語道:“娘親的痛痛每次都是若若吹走的。”

“那若若好厲害。”

“那當然!”若若捏住了小拳頭:“爹爹不在,若若要保護娘親。”

柳淵看向穆見微,這個時候穆見微正在看一個被狗咬傷了手的人。他還記得,小時候他跟在大哥身後,穆見微雖然學了武藝也怯怯弱弱的,他們這些男孩子若是流了血,穆見微還不敢看。

但是現在,她不僅敢看,她還能替對方醫治。

柳淵抱著若若道:“若若,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若若低頭道:“我沒有聽娘親的話,偷偷跑出去玩兒了,結果被大壞蛋抓住。還好二叔今天救了我,不然我就要被壞人殺掉了。壞人的狗好凶!”

“那若若下次可不能再亂跑了哦!你再亂跑,娘親會擔心的。”

“嗯!”

柳淵帶著若若也加入了救治傷員的隊伍中,同穆見微帶來的人手一起,他們將傷員放在車上,一同往穆見微說的落腳處去。

走了半日,景色漸漸不同。

“這我跟你說的那個暫時出現的綠洲。”穆見微指著遠處道。

柳淵抬頭遠眺,在目之所及處,有一處山穀,而穆見微提到的綠洲,就在這山穀之中。從柳淵所在的地方向綠洲盡頭望去,鬱鬱蔥蔥的竟看不到邊際。

穆見微對柳淵道:“別再別看這綠洲好像近在咫尺。但實際上,從我們所在的地方,到綠洲這一條路上,有一條死亡回廊。那裏有不明的風和忽然出現的流沙,所以你們要跟緊我,我帶著你們繞開那個地方。”

“這條死亡回廊是固定的嗎?”

“算是吧。”穆見微回答的有些猶豫,“我隻能說這些天它都是這個樣子的。過些天,這是什麽樣子的?而我們又應該往哪裏走,其實誰也不知道。”

“那……”

“如果這死亡回廊變了。我們就要從另外的方向繞開這一片地方。大漠之中一般有深諳此道的向導。所以很少有人會誤入此處。”

柳淵看了那平靜得跟其他的地方沒有差別的死亡回廊,然後問道:“那如果誤入了這些地方會怎麽樣?”

穆見微搖了搖手:“不知道,我身邊沒有人嚐試過。蠻族那邊若是有嚐試過的人可能也沒有回來。不然,為什麽大家都要繞開這個地方呢?”

穆見微說完帶著柳淵他們繼續向前,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後,遇到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聚集在這裏的人,大多為了參加過幾天的那個百寶匯的部落。”穆見微看了柳淵一眼:“還好你們已經化妝成了蠻族人的樣子了。這樣走過來也不顯得突兀。我們的落腳點在這個綠洲的邊上。”

柳淵點了點頭頭。

一路上有人過來跟穆見微打招呼,穆見微用熟練的蠻語一一回答了。從那些人的衣著,和那些人的舉手投足來看,同穆見微打招呼的人身份並不低。柳淵有些好奇穆見微在這裏的身份。

看出了柳淵的疑惑,穆見微笑道:“其實我就是一個商人,不過,我賣的東西有點不一樣。”

“是什麽?”

穆見微笑了笑:“五花八門。隻要有人需要,我就想辦法把他要的東西弄到手,然後再出價賣給他。”

柳淵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借著穆見微的身份,柳淵很容易就進入了綠洲。

“這些地方算是綠洲的外圍,所以盤查的不太嚴格,有些地方是不能進的,你應該看得出來。”

柳淵點點頭。

安頓好傷員之後,柳淵避開了穆見微,將阿鶴他們召集起來。

“蚩加要在這裏舉辦一個百寶會,我想看看他手裏還有些什麽,所以這些天你們的任務是弄清楚武器存放的位置,然後找機會銷毀它們。記住,性命要緊,不要逞強。”

入夜之後,穆見微帶著若若玩耍,若若瞧著柳淵那邊的方向道:“娘親,我想去找二叔玩兒。”

穆見微將若若抱起來道:“你二叔今天晚上有事呢,不能陪若若。”

“是像其他叔叔伯伯們那樣會遇到危險的事情嗎?”

“嗯。”穆見微輕輕應著,眉目見有些擔憂。

“那若若就替二叔祈福好啦!”

在若若進入夢鄉的時候,綠洲的一些地方同齊國的花樓一樣,歌舞升平,燈火不熄。柳淵搜尋了半夜,他負責的這一片區域並沒有什麽東西,或者說有什麽東西也不是他現在能夠發現的。柳淵站在花樓的陰影處,在想如果是他藏東西會把東西放在哪裏。

正想著,在那些歌舞聲中,一個極其細微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吸引了柳淵的注意。柳淵原本要往前的身形一頓,足尖在瓦片上輕輕一轉,悄無聲息的朝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那守著外院的侍衛似乎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黑影,但仔細看時,卻已經沒有了蹤影。

隨著距離的接近,那時不時出現的金屬碰撞聲音越來越清晰,柳淵謹慎地躲在暗處。

這個方向是他剛剛探查過的牢獄。

他當時來這牢獄時就覺得很奇怪,偌大的牢獄隻看守了一個犯人。這樣子顯然是守株待兔,當時由於柳淵不願意多生事端,所以沒有停留。但現在看這裏似乎有很大的玄機。

門口的幾個守衛已經被殺了,風吹著掛在門上的火把,導致地上的影子不停搖晃,像是有好幾個人一般。

柳淵躲在暗處。

牢獄之中正在上演激烈的廝殺,刀劍碰撞之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首先衝出來的那個人手裏握著一把長劍,一身黑衣,臉上卻沒有用黑布蒙麵,眼睛上一個醒目的刀疤,張揚地告訴在場所有人他的身份。

其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也一身黑衣,不同的是,他還扛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對方的麵容被肩上的那個人遮擋,但柳淵還是一眼就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沈澤。

再後麵就是幾個隨從斷後。蠻族的人跟在後麵一邊放箭一邊追了出來。

走在最前麵的崔鉞回頭朝那些蠻族用著蠻語道:“你們就這些本事嗎?今夜設了這麽一個大圈子,結果連你爺爺們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沈澤一躍而出,將崔鉞落在了後麵:“快點,他快不行了。”

崔鉞道:“你帶他先走,我斷後。”

沈澤沒有說話,算是默認,身形一掠,朝另外一個方向奔了過去。

而那個方向正好是柳淵躲藏的地方。

柳淵沒想到對方突然往這邊來,晚了一步,想走時已經來不及了。

沈澤在柳淵所在的地方輕輕一頓,腳尖微轉,一個錯身,擦著柳淵的身體往外頭去。

柳淵被沈澤這麽攔了一下,錯失了先行離開的機會,一瞬間,追著沈澤的蠻族人已經跟了上來。

“這裏居然還有一個同夥!”蠻族人用蠻語大聲道。

柳淵:“……”

那邊,崔鉞身形一頓,有些擔憂地朝沈澤那邊望了過去,但現在他被那些蠻族人纏住,分身乏術,隻能期望那多出來的一人不是敵人就好。

蠻族的彎刀已經砍了下來,柳淵眉頭輕皺,袖中幾枚利箭飛出,那幾個蠻人應聲而倒。

柳淵沒做任何停留,轉身就朝沈澤的方向追了上去。

沈澤發現柳淵已經追了上來,步履未停。柳淵跟了一段距離,回頭看蠻族已經追不上來了才道:“他快不行了。”

沈澤也回頭看了一眼,找了個避風處,將人放了下來。

“你還好嗎?”沈澤開口,平靜的語氣中柳淵聽出了些許淡到難以捕捉的擔憂。

那人咳了幾聲,都是血。

柳淵看了一眼,對方肺上那一刀傷得太重,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無濟於事。

沈澤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目光立刻就暗淡了下來:“抱歉,最終還是沒能活著把你帶回家。”

那人搖著頭,滿臉是淚,斷斷續續地道:“對不起,殿下……對不起……”

沈澤皺眉,麵色微沉。

隨著對方那一句對不起,一聲犬吠打破了夜的寧靜。

“糟了,他們放了獵犬!”柳淵道。

沈澤要帶著人繼續走,那人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住沈澤的衣袖道:“那些……狗……知道我的味道……殿、殿下,最終……屬下還是……拖累了……您……”

“別說話,”沈澤道:“我說過要帶你回去,就一定不會把你留在這裏。”

但那人最終還是沒有了氣息。

沈澤的臉隱匿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那種濃鬱到化不開的悲傷,還是從他身上傳遞了出來。

柳淵心想——他很難過。

此刻,夜裏寂靜得隻聽得到遠處越來越近的犬吠聲,沈澤依舊沒有動作,柳淵想了想,開口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帶著他躲開那些獵犬,但是可能得委屈一下殿下。”

沈澤這才抬頭,看向柳淵。

蠻族的人跟著獵犬跑到柳淵他們剛剛待過的地方,幾條獵狗圍著地上那灘血跡轉了好幾圈,喉頭發出含糊的聲音,而後,它們似乎確定了什麽,朝著不遠處歌舞升平的花樓飛奔而去。

那些蠻族一看獵狗的方向,大驚失色,忙道:“把狗拉住!王和其他首領在花樓裏!”

“那人還追不追了?”

“追!去通報王,請王允許我們搜查花樓!”

沈澤拿著屬下帶血的囚衣,將其撕成條狀,綁在了花樓中各種通風的隱蔽處。

此刻,花樓裏已經有些騷亂了,但是,那些蠻人畢竟還是不敢過於大張旗鼓,這給了沈澤很多避開的機會。

但是,沈澤不知道柳淵在哪裏。

當時柳淵說自己有辦法,將那囚衣交代給他了之後,便將他屬下的遺體背走了。他不知道怎麽同柳淵匯合,也不知道怎麽去找柳淵的蹤影。花樓是他們那簡短的對話裏唯一出現的特定地點,他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趁這個機會一走了之,反而微有些執著地在這花樓裏與那些蠻族人兜圈子。

蠻人將獵犬的繩子收短,還給獵犬戴了個狗嘴套。那些獵犬的嗅覺實在是靈敏,就這一會的功夫,好幾處囚衣的布條已經被找到了。

沈澤眉頭微皺,將餘下的囚衣塞在了一處,打算往花樓深處去。

他甫一轉身,一隻獵犬不知道怎麽掙脫了那繩子,朝著沈澤的方向直衝而來。

沈澤心道不好,不得不出手,下一刻,獵狗的鮮血灑在了台階之上。

蠻族那些追兵一下子就炸了。

“人!人在這裏!”

沈澤立刻朝著人多的地方而去,但那些蠻族士兵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放長了獵犬的繩子,沈澤有點甩不掉。

就在即將要被追上來的獵犬圍堵的時候,突然有什麽人拉著沈澤的手臂將他往後一帶,然後,一罐香粉砸在了獵狗衝過來的地方。

下一刻,濃烈的香味在這空間中爆了出來。

沈澤卻在一個錯身中,聞到了對方身上常帶著的清淡的白檀香。

那追上來的獵犬立刻失了作用,柳淵帶著沈澤,將他就近推進了一間廂房之中。

廂房中淡黃色的輕紗隨風揚起,柳淵一手關上門,另一隻手上的力量沒有卸,直接將沈澤推在了床榻之中。

沈澤微微睜大雙眼,下一瞬,對方覆了過來——

白檀的香味瞬間侵入神經。

“要委屈一下殿下了。”

柳淵說完,伸手一扯,將**的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外麵,蠻族人的搜查聲越來越近。

柳淵看了眼沈澤身上還穿戴整齊的夜行衣,覺得十分不好,立刻扯開,露出了裏麵白色的裏衣。

他沒去看沈澤,一是沒時間,二是有些沒膽子。他讓沈澤裝作是花樓裏的姑娘,確實是有點在對方的底線上反複橫跳,所以,在對方白色裏衣被他扯鬆,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緊實的胸膛的時候,他沒有看到對方那漆黑如墨的雙眸中一瞬間的變化。

蠻族人站在了這間廂房前,柳淵伸手,正要扯下對方頭上的發冠——

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對方捉住,然後對方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就在這一瞬間,他頭上的發冠被對方鬆了,黑發如瀑般散落。

門被猛然推開。

柳淵睜大眼睛。

一個溫熱的唇吻,落在了他的鎖骨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

沈澤喝湯了~

柳淵:他混蛋。

下一章以及以後都是晚上十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