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乞求道:“求大人饒命,小的真的什麽都……”

最後那個音像是被什麽劈了一樣,柳淵察覺到不對倏然回頭,就看到那個管家包括押著管家的那個暗衛被幾支利箭穿胸而過。其中有一支箭直接穿過了那管家的喉嚨,讓他臨死前最後的話語都無法完整的說出來。

隨後,數十個蒙麵殺手破門而入。

柳淵的暗衛立刻護住柳淵,但那些殺手們刀刀致命,柳淵帶出來的這些暗衛一時間竟然抵擋不住。所有人被衝散開來,柳淵被困在密室之中。

肉眼可見的出口都被堵住,外麵還有閃著寒光的機弩,柳淵皺緊眉頭,目光落在那些從林家偷出來的武器上。

武器裏是填了東西的……

柳淵手握長劍,避開了為首的那個殺手的攻擊,不退反進,長劍在他的手中恍若遊龍,那一雙常年帶著笑的雙眸此刻目光淩厲,在這忽明忽暗的燭火下,竟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顏色。

柳淵趁亂推倒了一盞燭燈,燭火正好落在武器上。

武器裏的機油瞬間燃燒,隨後裏頭的火/藥被引燃——

片刻後,震耳的爆炸聲響在這密室之中,密室的牆被炸垮了一邊。那些殺手沒想到柳淵會來這麽一下,沒防備的當場被炸暈了過去。

柳淵乘機撕開了一個口子,從重重包圍中逃了出去。

“他跑了!”

“快追!”

雖然早有防備,但爆炸帶來的餘波還是震了一下柳淵的心肺,柳淵耳旁此刻都是嗡嗡聲,他不敢貿然露頭,邊走邊退,借著倉庫迂回的地形偷偷摸進一個房間之中,剛一進去,柳淵被裏頭不知道是什麽香味熏了一臉,各種味道混在一團,柳淵對於味道頗為敏感,在這些細膩的香味之中,柳淵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這裏看起來是一個存放香粉的地方,柳淵掩著鼻子往裏走了幾步,在這些香粉架的盡頭,淡色的紗幔隨風輕揚,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

紗幔之後,大約半個時辰前還在花廳裏跟他說過話的江大公子,此刻正靜靜坐在這裏,早就沒了氣息。

從時間上看,這個江公子至少已經死了一天了。

柳淵抿緊了嘴唇,眉頭皺起,對方那一雙仿佛能遮掩一切的眼眸再一次出現在了柳淵的腦海中。他甚至都在想,那暴露在他麵前的鐵礦石,到底是他的暗衛們發現的,還是對方想辦法讓他看見的。

眼前這個江公子的屍體處理得有幾分倉促,看起來應該是在處理的過程中被突然打斷了。在這個江公子屍身的另一邊,躺倒著一個管家打扮的下人,對方也是被一擊斃命,但是他腰上露出來的一點東西,讓柳淵有些好奇。

柳淵忍著疼,伸手將那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個鐵質的銘牌,銘牌正麵刻著柳淵看不懂的花紋,背麵刻著一個周字。柳淵再找了一下,發現這人的身上還有一個刻了江家家紋的銘牌,銘牌的背麵也是一個周字。

“一個人拿兩個銘牌?”

雖然很不想接觸,柳淵還是在已經死了的江大公子身上找了一會,發現他身上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全部都不見了蹤影。

柳淵正要起身離開,一柄長劍正好抵在他的脖頸處。

身後,突然出現的那人低聲道:“別回頭。”

柳淵身形一頓,壓住身上的疼痛勾唇道:“我應該想到的,江公子會回來。哦不對,該怎麽稱呼公子,我還不太清楚呢?”

“公子是回來處理他們的嗎?”柳淵指著那真的江家大公子道:“公子別用劍對著我,處理屍體這事情,我能幫上忙的。”

“用不上。”江酌將長劍貼近柳淵脖子,道:“手裏的東西扔了。”

柳淵笑著看了眼手裏的銘牌,道:“如果我不呢?”

話音剛落,柳淵借著左手的袖箭突然襲擊,“江酌”為了避開不得不往後一退。柳淵得了空隙轉身要跑,對方卻已經追了上來。

“馬車裏公子的武功還沒有這麽好呢。”柳淵貧了句嘴,但也隻有精力說上這一句了,對方是鐵了心地要製服他,柳淵發現自己很可能無法全身而退。

“嘶!”隨著柳淵一聲痛呼,他手上的鐵質銘牌被繳了去,柳淵皺著眉想追回來,卻在這時候聽到屋外響起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兩人的動作同時一頓,柳淵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抓住了“江酌”的手,將人一下子拉到跟前。

“公子,你說,如果那些人看到兩個江公子該怎麽辦?”

柳淵那雙眼睛像是漂亮的狐狸一般,明明臉色白的像紙一樣,但眼眸之中的氣勢卻毫不退讓。

兩人躲在木架後麵,與此同時,外麵的腳步越來越近。

“公子,”柳淵緊緊攥著眼前這個江酌的手,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繾綣,在這種極為靠近的距離,柳淵感覺對方明顯地皺了皺眉,花廳那個猜測再一次出現在了柳淵的腦海中。

對方不喜歡人觸碰。

柳淵輕輕笑了起來,他就著這個姿勢,靠近對方的右耳,輕輕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對方抓著鐵質銘牌的手沒有鬆。

柳淵不怒反笑,輕聲道:“那就遺憾了……”

最後那個字的尾音還沒有完全消失,“江酌”就感覺有什麽貼在了他的脖頸,留下了蜻蜓點水的溫度。

“江酌”猛然睜大雙眼,還沒等他推開柳淵,下一刻,針刺的感覺紮在了他的脖頸處。

“柳、淵!”

“噓,”柳淵吐掉了嘴裏的東西,一手點在對方的唇上,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耳畔:“讓你麻一會,不會要了你的命的。”

江酌盯著柳淵,那一雙仿佛什麽事情都無法擾動的雙眸此刻全是怒火。

柳淵笑著掰開對方緊緊攥著的手,道:“說了井水不犯河水,早點給我,也不用受這個罪。”

柳淵忽然想起了剛剛貼近對方脖頸的那一瞬,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極為清冽的鬆木香。

柳淵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

江酌瞳孔微縮。

外麵的人顯然要進這香粉房,柳淵拿了那鐵質銘牌,抓著那早就沒了氣的江大公子回頭看著“江酌”道:“幫公子一個忙,如果有機會,還希望公子高抬貴手。”

說完,柳淵縱身一躍,下一刻,香粉房的門被人推開。

柳淵靠在牆角聽了一會,來人對江酌十分尊重,那倒地死亡的仆役也讓江酌幾句話給掩蓋了過去,讓柳淵意外的是,那至少能讓正常人半刻鍾動不了的藥物,在這個人身上好像一會兒就沒了作用。

柳淵弄不清這個江酌的立場,不敢多呆,忙不迭地跑了。

在柳淵看不到的地方,江酌的目光落在香粉房的窗棱上,那一雙仿佛如深穀幽潭的眼眸,早已經冰封千裏。而頸側,剛剛被少年人觸碰過了的皮膚,略微發燙。

柳淵在鐵礦上做了手腳,此刻,導向鳥已經飛出了江家。這種鳥追蹤的本事有限,柳淵不敢耽擱,忙追了出去。

這一追便進了山林,此刻太陽已經落山,夜晚的山林有一種詭秘的寧靜,風穿過樹林帶出的沙沙聲在此時此刻格外的清晰。柳淵一雙眼睛警惕又冷靜,像一隻匍匐在森林中的夜貓。

但事實上,柳淵心裏極度不快。就在這幾個時辰的追蹤裏,他感覺他的手在黑夜裏摸到了包括但不限於青苔、蛛網等柳淵根本就不想叫出名字的東西。

那些人的蹤跡消失在一個采石場的入口處。柳淵借著夜明珠的光摸著黑弄了些散落在地的石頭,發現這些石頭都隻是普通的石灰石。

柳淵依稀記得,在西境和淮城的交界處,確實有一個石灰石的礦山,但是那礦山早就廢棄了多年,而現在,整個采石場的入口處卻亮著火把,與“廢棄多年”這幾個字明顯不符。

柳淵觀察了一會,發現這裏時不時有人進出,但盤查很少,而且每個人都用黑巾蒙著麵,腰間掛著鐵質、銀質等質地不同的銘牌。

柳淵將自己身上那個鐵質銘牌拿在手裏,趁著巡邏的人出來時,打暈了巡邏人,換了衣服,然後從林子裏走了出來。

聽到他這邊的動靜,那些入口處的守衛都呼地一下站起,每個蒙麵的臉上都露出一雙警惕且探究的眼睛。柳淵露出點笑,將手中的鐵銘牌拿了出來。

“喲,自己人。”

“這都幾時了,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來,你的銘牌給我看看,我登個記。”

登記的那人抄錄著柳淵手上鐵質銘牌的信息,而後正要給柳淵放行,其中一人疑惑道:“我怎麽覺得,你這身衣服,跟出去巡邏的小李很像?”

“是嗎?”柳淵神色微變,語氣依舊笑道:“我覺得大家都差不多呢。”

“不對,”另外一人也道:“你看他袖口那個補丁,看起來也跟小李那個差不多。”

柳淵微微抿唇,心道,這有些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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