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饑餓
“哇!好美耶!”
時間已近黃昏,太陽快要落山了,夕陽的餘暉落在古老的山寨上,遠處觸目所及都是籠蓋在夕陽下的,大片大片深深淺淺的綠‘色’,近處則點綴著古樸的山寨,穿著深‘色’傳統服裝的山民們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悠閑地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走著。
一隻母‘雞’搖搖晃晃地帶著一群‘雞’仔,同樣大搖大擺地在街道上走著,遠處房屋的‘陰’影裏,一隻瘦得皮包骨頭的黑狗正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耶耶!空氣好好耶!”
“小小姐,我覺得好像又回到咱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了呢!”
“是啊,你們看這天,好藍!”
小小站在寨子的路口,開心地看向寨子裏,兩隻‘花’妖穿著一模一樣的火紅的連衣裙,在她身旁揮舞著小手跳來跳去,又喊又叫。
寨子裏的人雖然見慣了旅遊者,但小小實在太過美麗,而長相衣服都一模一樣的兩隻小‘花’妖又確實極為可愛,這使得每一個過路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們兩眼。
至於站在旁邊,背著大大登山包的帥哥瞿南,則直接被忽略不計了。
瞿南看著這三個小孩兒喜氣洋洋的樣子,笑著說:“好了,趁著天還沒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在他心裏,小小也屬於沒有長大的小‘女’孩之列。
幾個人很快在寨子裏找到了住的地方,在寨子的東麵,有一家老兩口經常招待外來旅遊者,類似於城郊的農家樂。
小小的木樓裏香味四溢,那叫朗猛老爹的老頭兒燒得一手好菜,吃得小小和瞿南讚不絕口,隻是兩隻‘花’妖隻喝啤酒不吃飯,倒是讓老兩口很是驚訝的樣子,山裏人在喝酒上麵不太講究,小孩子喝酒也是很常見的,但是光喝酒不吃飯——朗猛老爹忍不住就用生硬的普通話問了出來:“你家這兩個孩子怎麽不吃飯,光喝酒呢?”
瞿南胡‘亂’解釋了一通,也不管他們信不信,擱下筷子就要拉著小小出去看山中的夜景。
見瞿南要出去,原本笑嘻嘻地坐在桌邊,聽著他瞎扯的朗猛老爹登時臉‘色’大變,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說:“不能出去!”
“哐啷!”
朗猛老爹起身過快,把屁股底下的凳子帶翻了。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和動靜嚇了一跳,瞿南和小小疑‘惑’地看著他。老頭兒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又黑又瘦的老臉漲得通紅,低著頭想了一想,朗猛老爹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低聲說:“這寨子裏最近不是很平安,晚上經常有大牲口進來,前幾天才有好幾家的豬被叼走,你們城裏人細皮嫩‘肉’的,絕對不是那東西的對手,還是……別出去了,明天天亮了再出去玩。”
這樣啊?兩隻‘花’妖先笑了起來:
“嘻嘻,沒事!”
“嘻嘻,沒事的,老爹你就放心吧,南哥很厲害的!”
“正好給你們寨子除害,嘻嘻。”
“順帶著跟小小姐談談情,說說愛。”
“過過二人世界。”
“順手殺掉那隻大牲口。”
“明天大家燉‘肉’湯喝。”
“老爹你就不用謝我們了。”
“這是我們應當做的,嘻嘻。”
兩隻‘花’妖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說話的聲音語氣和速度幾乎一模一樣,就像同一個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沒停頓一樣,根本沒有別人‘插’嘴的餘地。
朗猛老爹從來沒見過這種說話方式,一時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瞿南也被這兩個小妖‘弄’得哭笑不得,什麽叫順便談談情說說愛,自己本來就是來談情說愛的好不好?
他臉皮還是有些薄,笑著向朗猛老爹打了個招呼,攜著小小的手就要出去。
“站住!”
霹靂似的一聲大吼。
朗猛老爹一腳踢開凳子,走到‘門’邊把在‘門’口。
……
瞿南無語。
朗猛老爹這一次沒再裝笑,很是語重心長地對瞿南說:“年輕人,你就將就一晚上吧,明天白天再出去,要知道,山裏不僅有野獸,還有,”他停了一停,看了看瞿南和小小:“瘴氣……那東西會讓‘女’孩子生病的,還是別出去了的好。”
說話的語氣是商量的口‘吻’,但朗猛老爹粗壯的身子卻是死死地把著‘門’口,一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瞿南和小小互相看了看,小小坐下來笑著拉拉瞿南的手:“好了朗猛老爹,我們不出去就是了,這屋裏也很好啊,我們可以開著窗戶看月亮。”
最後的兩句話,她是對瞿南說的。
瞿南點點頭,心裏卻是鬱悶無比。
好容易有個假期和小小一起出來玩,兩隻不識時務的小‘花’妖還非得要跟著。偏偏小小又極為溺愛這兩隻蠢妖,他也不好拂了小小的意。
好容易到了這兒,正想著甩開這兩隻礙事的蠢妖去過二人世界,又遇到這麽個煞風景的事兒。
看朗猛老爹的樣子,今晚是不會讓自己兩人出‘門’了,瞿南隻得悻悻地坐下來。
好在朗猛老爹還算識趣,看到瞿南不出去,老兩口收拾了東西就回樓上,把樓下的地方都讓給了瞿南和小小。
兩隻‘花’妖偷眼看看瞿南的臉‘色’,也乖乖地出去了……
……
……
月亮升了起來,掛在樹梢頭上,山裏沒有城市裏那麽多的光汙染,星星看起來極為明亮,近得似乎伸手就能摘得到。
寨子裏,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隱約的燈光從窗戶裏滲出來。
木依岩家的燈光是最亮的,似乎電不要錢一樣,他把家裏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子裏亮如白晝。
堂屋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大搪瓷臉盆,臉盆裏‘肉’香繚繞,裝滿了‘肥’美的獸‘肉’。獸‘肉’旁邊的笸籮裏,十幾個雪白的饅頭正散發出騰騰的熱氣。
木依岩的腮幫子一動一動地高高鼓起,根本不管嘴裏已經塞滿了食物,他左手抓著饅頭,右手抓著獸‘肉’,拚命地往嘴裏填著。他的婆娘依美站在他背後一迭連聲地喊著:“慢點吃慢點吃,哎……喝點水……”
木依岩完全不理會這婆娘的聒噪,盡管被噎得兩眼翻白,還是不停地,機械地往嘴裏填著食物。
他的肚子高高鼓起,伸長了脖子吞咽著,喉結在不停地蠕動著,費力地把食道裏的東西送到胃裏。
似乎對他來說,吃,已經成了唯一的本能。
眼看得一盆子獸‘肉’見了底,十幾隻饅頭又進了木依岩的肚子。木依岩的上衣已經被撐開了,肚皮袒‘露’在外麵,明亮的燈光下,被撐得薄薄的肚皮上青筋直爆,似乎下一刻就會脹.破一樣,而木依岩還在不停地吃。
依美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扳木依岩的肩膀:“不能再吃了,會脹壞的……”
“滾開!”木依岩隨手一揮的力氣大得嚇人,依美向後跌出十幾步,重重地撞在櫃子上,額頭磕在櫃子角上,立即,鮮紅的血從她的額頭流下來,在臉上形成一條蜿蜒的小溪。
依美被撞得有點發暈,隻覺得臉上熱乎乎的,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流血了,她掀起衣襟按住傷口,隨手‘操’起一根木‘棒’大聲咒罵著撲向木依岩:“你打我!你個死不了的牲口打我!”
木依岩忙著向嘴裏送食物,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依美拿著木‘棒’正劈頭蓋臉地向他打來。
很快地,木依岩被打得頭破血流,但他依舊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油乎乎的獸‘肉’‘混’合著他頭上流下來的鮮紅的血,看起來詭異而惡心,他就用雙手把這惡心的食物使勁地填進嘴裏。
依美感到不對勁,她扔下木‘棒’,低聲問:“你……你沒事吧……”
滿室的燈光忽然黯了一下。
木依岩回頭,咧開嘴衝她笑了一下:“我……沒事……”
那張糊滿了油膩血汙的臉上,一張大嘴占據了一多半的地方,依美隻看到木依岩的嘴角咧開到了耳朵根上,並且還在向兩邊撕裂,男人的整個頭部已經被咧開的大嘴分成上下兩個部分,像是張大了嘴正要進食的蛇頭一樣,而蛇頭中間,還填充著滿滿的食物,其中包括兩隻手指!
“啊!”依美尖叫起來,暈倒在地上。
木依岩的左手已經消失了,他將右手整個地填進那張大嘴裏,張開焦黃的牙齒——血‘肉’斷裂的聲音傳來……
那是七天之前,太陽走到半山坡的時候,寨子裏的人們發現了木依岩家的異狀。
已經很久了,寨子裏的人們都很有默契地盡量避免和木家人打‘交’道,就連孩子們也被大人告誡,不許和木家的孩子玩。
不過,就像總有不信邪的大人一樣,也總有不聽話的孩子。
就是這個名叫獨狸的不聽話的孩子,去木依岩家找木家的‘女’兒木蝶玩耍,才發現了木家裏慘劇。
山裏的孩子膽子很大,同時也因為經常看到大人打獵,或是殺‘雞’殺羊,對於死亡有一定的了解,比起城裏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膽子大得不是一點兩點。獨狸更是從小就跟著大人上山打獵,也見識過幾隻中型的猛獸,在寨子裏的孩子中算得上是有膽有識,是個典型的小霸王。
盡管如此,木家的慘景依然讓獨狸受了極大的驚嚇,小孩子蒼白著臉連滾帶爬地跑回家,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地告訴父母:木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