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念輕巧地從薑行川的車上跳了下來。

長發被風吹起,她用一隻手按住,轉過身禮貌地朝車裏的人鞠了個躬,算是道別。

這樣鄭重其事的道別方式,還真是罕見。

薑行川不聲不響地看著她。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宋家的人應該會給這小呆瓜開門吧?

他盯著那道清瘦的背影,隻見她繞過大門,反而走到側麵的圍牆,那圍牆爬滿了薔薇,翠綠之中綴著鮮豔的紅色。

陳清念在那牆前站了兩秒,似乎抬頭估了一下距離,然後微微後退幾步,再快速跑起來,來了個三步上牆,兩手一撐,竟然翻了過去。

整個過程不過半分鍾。

靈活得像一隻小野貓。

翻進去了?

陳清念從牆頭翻進去了?

而且還是三步上牆。

動作熟練到一看就是老手。

薑行川怔了一下,目測那牆的高度,應該有兩米多吧。

這個小呆瓜,好像真的不簡單啊。

會爬樹,會翻牆,還會爬水管,甚至還會裝啞巴,她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寶藏沒被人發現?

陳清念剛剛落地,忽然瞧見在牆的另一邊,正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牆邊的一個狗洞,一點一點往裏麵爬。

有人跟她一樣,夜不歸宿呢。

陳清念走了過去,低著頭看從狗洞裏鑽出來的人。

那是一個少年,穿著一件皮衣,打著耳釘,頭發染成紮眼的奶奶灰,活脫脫一個精神小夥。

精神小夥完全沒察覺到此刻正有一個人站在自己麵前一動不動地打量著他。

狗洞實在太小了,卡住了屁股,害他費了好大的勁。

等他徹底進來,準備爬起身,剛一仰頭就看見了站在麵前一聲不吭的人影,嚇得差點驚叫出來。

“你他媽誰啊?大半夜站在這兒想要嚇死小爺是吧?”

話音剛落,精神小夥認出眼前的人了,這不是他那同父異母的姐姐嗎。

那個從鄉下回來的啞巴。

宋誌恒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拽兮兮地甩了一下頭發,十五歲的少年,正是青春躁動到處裝大爺的年紀。

“陳清念,你大半夜不睡覺杵這幹嘛呢?”

宋家沒人把這啞巴當回事,宋誌恒自然也不會把這個姐姐放在眼裏,連名帶姓直呼她大名。

陳清念剛才隻是好奇鑽狗洞的是誰,並不想跟對方糾纏,她現在看到了,也沒留下的必要,直接轉身離開。

夜晚的後花園,有很濃鬱的花香。

都是陳清念不喜歡的味道。

她隻想快點離開這裏。

“你等等”宋誌恒叫住她,幾步走到她麵前,擋住她的去路。

“今晚的事情,你不準說出去。”

他的語氣很凶,完全是在警告陳清念。

即使他比陳清念小了四歲,但是眼底卻絲毫畏懼都沒有,囂張得沒邊兒。

小屁孩特別沒禮貌。

“當然,哪怕你去告狀也沒用,反正在這個家裏不會有人相信你說的話,你不過是宋家撿回來的掃把星。”

掃把星?

陳清念抬了抬眼,眼神清清冷冷的。

宋誌恒臭哼一聲:“你這什麽表情?你對我說的話不服氣?”

他們兩個從來沒有交集,但宋誌恒卻對她的敵意這麽大,免不了是喬淑玉教唆的。

“喂,掃把星,我聽我姐說你手裏有一封裴大師的推薦信?你要是用不到就給我姐唄,你一個廢物拿著信有什麽用。”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什麽態度啊?”

“你去哪兒啊?”

“掃把星你……”

宋誌恒的手剛伸出去,忽地被陳清念抓住手腕,往肩上一拽,下一秒,天旋地轉,一個幹淨利落的過肩摔,把宋誌恒摔得暈頭轉向。

他隻感覺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他不是做夢吧。

自己被陳清念摔了?

宋誌恒身高已經一米七五,比陳清念高出許多,論身高論體型,他都不可能這樣輕易地被人撂倒吧?

“陳清念!你竟然動手打我!”

他剛想爬起來,一隻腳忽地踏上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將他再一次踩了回去。

陳清念的腳尖對準他的肋骨,隻是微微用力,就能把地上的人疼得嗷嗷大叫。

收拾一個小屁孩,太容易了。

宋誌恒還想反抗,兩隻手剛抬起來就被陳清念抬腳踹了下去。

“啊——”

她下腳很快,帶著一股淩冽作響的風,專挑胳膊肘的麻筋踹,踹完又重新把腳尖落在他胸口,抵住他的肋骨。

宋誌恒這會兒,才有點怕。

怪不得奶奶一直說陳清念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瘋子,這樣看來,她確實是瘋子。

“陳……”

腳尖又用力對著他的胸口狠狠碾磨一下。

好痛。

宋誌恒咽了口唾沫,忍著痛,怯生生地喊了聲:“姐……”

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陳清念這才鬆開腳,勉強放過腳下的人。

少年的奶奶灰頭發,此刻雜亂得像是稻草。

他剛站起身,陳清念忽然伸手揪住小屁孩的頭發用力往下一拽。

“啊——痛啊姐——”

宋誌恒歪著腦袋嗷嗷大叫,陳清念揪著他的頭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未成年怎麽能染頭發?

她抬起另一隻手,揪住宋誌恒的臉狠狠揪了一把。

她記得槐花巷的沈奶奶就是這樣教育她那個不聽話的孫子。

薅他頭發,揪他臉蛋,然後恨鐵不成鋼地喊他:“哎呦喂,我的活祖宗哎——”

但是陳清念不會那樣喊,她隻是一手薅頭發,一手揪他的臉。

“姐……你對我的頭發有意見?”宋誌恒顫顫巍巍地開口。

他奶奶說得沒錯,陳清念就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瘋子。

太可怕了。

陳清念抿了抿唇,眸子很冷,她不說話,但死死揪著他的頭發不放。

那眼神好嚇人。

宋誌恒抖著唇,試探性地開口:“我明天……去染回來?”

陳清念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誌恒站著沒敢動。

直到陳清念轉身走進別墅,他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肋骨到現在還疼著。

第二天,石翠蘭和喬淑玉就驚訝地發現,宋家的小祖宗竟然把那一頭奶奶灰給染回了黑色。

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