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不多,但應該也不少。”
薑行川靠在沙發上,沒有骨頭似的,骨子裏一股慵懶的邪氣兒。
這不多不少,剛好知道陳婉君今天回來,他又剛好把陳清念帶回來讓她們娘倆兒見麵,單從這一點出發,薑行川知道的恐怕就比她想象中多。
“川寶兒啊”薑老夫人語重心長地叫他,“奶奶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出來,那就意味著,他們之中注定有一個人是不能好好的了。
“奶奶,你告訴我,我身體的事情,除了你和我以外還有誰知道,清念外婆知道嗎?”
沈念庵沒法回答。
“如果她知道,她應該會攔著清念來京城吧,當初你故意安排我去退婚,實際上就是為了讓我跟清念有機會認識,我跟薑牧城鬧成那樣你都不阻攔,所以你一開始就是想撮合我跟清念的,對不對?”
都對。
沈念庵知道,自己這隻幾十年修為的狐狸騙騙別人還行,騙眼前這位太難了。
她家川寶兒太聰明。
但是事實的真相遠比想象中更殘忍,她該怎麽把一切偽裝撕開又揉碎,露出裏麵發黑發暗的秘密。
薑行川,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整整二十四年。
她對薑行川的疼愛,在世人眼中怎樣就是怎樣,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不管從什麽立場出發,她都是打心眼裏疼愛這個孩子。
沈念庵長長歎了口氣:“川寶兒,奶奶一直在想辦法,或許我們還可以再等等。”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薑行川索性也不再兜圈子,“我今天早上拿到了陳清念的體檢報告,她除了一些肺部感染以外,還有很明顯的器官衰竭跡象,但是並沒有查到任何病理因素,就是很突然的,開始衰竭。”
十三年前,陳清念因為器官衰竭,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所以陳婉君才帶她去了雲陲山穀。
而薑行川又恰好去那裏采風,陰差陽錯間救了陳清念。
先前覺得巧合,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巧合,應該也是眼前這位一手謀劃的。
“奶奶,你說再等等,但我覺得清念可能等不了了,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薑行川眼底的細冰逐漸融化,化成一潭冰涼卻透著溫柔的水。
沈念庵蒼老的臉頰微微一動,心裏跟針紮的一樣。
她後悔了。
如今這兩個孩子,她都不能坐視不理,當初怎麽就想著一命換一命的辦法呢?
難不成現在要她眼睜睜地去看他們其中一個人去死?
晚宴準備妥當,薑如馳和薑牧城都回來了。
客廳裏的幾人麵麵相覷,各懷心思。
薑如馳覺得陳婉君有些麵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但她身旁的陳清念,他可再熟悉不過了,這姑娘的照片,他可看了幾十遍。
這不就是薑家叔侄兩人搶的那位姑娘。
“陳清念是吧?”薑如馳清了清嗓子,端起自己的架子:“我是行川的父親。”
陳清念有些拘謹地點頭。
薑牧城擰起眉,臉色不太好看,“行川帶你回來的?”
“是”
薑行川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已經換了一身淺灰色的居家服,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本就完美精致的臉,在少了些冷漠之後變得更加迷人。
陳清念轉頭看他,心髒微微鼓動。
薑行川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毫不避諱眾人。
他轉頭對陳婉君彬彬有禮:“外婆,你一路奔波應該也累了,先坐吧。”
這股親熱自然的勁兒,好像他跟陳婉君已經見過很多麵似的。
薑牧城如鯁在喉,想要說的話硬生生憋在喉嚨,最後也隻能麵色如常地落座。
沈念庵笑臉盈盈地下樓,手裏攥著一個紅包,走到陳清念身旁塞進她的手裏。
“清念,這是你第一次來薑家,今天又是中秋,給你拿個紅包,祝你節日快樂哦。”
陳清念有些懵,拿著紅包不知所措,她仰頭看薑行川。
薑行川對她笑笑,“拿著吧。”
今晚的氣氛很奇怪。
陳清念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種感覺怎麽像是見家長啊?
挑個好節日,雙方家長都在,一起吃個飯,聊聊家常,再給未來孫媳婦揣一個紅包,這是……什麽意思?
陳清念覺得自己越想越歪了,她不是跟薑行川分手了嗎?
這又怎麽可能算是見家長呢。
吃罷飯,老夫人讓下人收拾了一間客房,清念自然要黏著外婆一起睡的。
“外婆,你有事瞞著我嗎?”
陳清念洗完澡,換了件白色純棉的睡衣,長發鬆鬆地盤在腦後,水靈靈的一個漂亮姑娘。
她往陳婉君身邊湊,像一隻會撒嬌又愛粘人的貓。
陳婉君笑笑:“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啊,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跟薑老太是多年的朋友,剛好中秋想你了,來看看你,想著沒地方歇腳,所以才來薑家。”
她捏捏陳清念的鼻尖:“倒是你,不是說跟薑家那小子沒什麽進展嗎?我今晚看他對你,不像是沒進展的樣子。”
兩個人在飯桌上雖然話不多,但是動作自然又親昵。
薑行川會給她夾菜剝蝦,會替她拿濕巾擦手,完全旁若無人。
這樣的關係,恐怕早就超越普通朋友了。
尤其是今晚那個模棱兩可的紅包。
在平江,節日見了家長,要是男方對女方很滿意,就會給包一個大紅包。
那今晚那個紅包,是節日紅包,還是滿意的紅包?
陳清念不知道怎麽回答陳婉君的話。
她有些惆悵地坐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外婆,你之前說,報恩可以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嗎?”
陳婉君表情一頓,“那是開玩笑的,清念你應該替他做得夠多了吧?”
陳清念低頭,扣自己的手指。
她給薑行川攢了一千萬。
來京城之前,她預計中的打算,是用一千萬報答薑行川當年的救命之恩。
後來她發現了一個秘密,薑行川沒有她可能會死。
所以,她又想換一種報恩方式,那就是以命換命。
可是薑行川不準她以命換命,甚至還跟她提了分手,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陳清念覺得自己過去十幾年的生活都是枯燥又麻木的,自閉症的緣故,讓她對這個世界並不抱有熱情。
所以生死對她而言,並不重要。
薑行川那麽優秀的人,如果26歲就死掉,那真的太可惜了。
“外婆,我想救他。”
陳婉君的表情有些複雜,“你救他?”
可是,到底是誰救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