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頭,靜悄悄。

但也沒那麽靜,因為時不時會傳出鬼動靜。

何苗靠著路邊的垃圾桶唱了半小時的歌,鬼哭狼嚎,五音跑了四音,路過的狗聽了都忍不住搖頭。

楚荊開又吸完一根煙,他將煙蒂掐滅,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走到何苗麵前蹲下。

“你再這樣鬼哭狼嚎地唱下去,你的偶像估計會變成原告。”

何苗剛撕心裂肺地唱完一句破高音,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的看向麵前的人。

“先生,嗝,我看你三停長得都很標誌,是一個有福氣的人啊。”

何苗手腕上還纏著一根細細的耳機線,她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楚荊開的下巴,“尤其是你的下停,圓而端正,厚重鋒利,是個終生有福的人。”

楚荊開眯著眼,他平時最不信江湖術士這一套了。

尤其是何苗年紀輕輕的社會主義新青年竟然也會這些把戲,他覺得很有違和感。

但他懶得跟醉鬼計較這些。

楚荊開把戳在他下巴的手扯了下來,“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何苗又打了個酒嗝。

“先生,我有預感,你最近會走大運。”

“哦?”

何苗掐著手指,跟個小神婆一樣,“你最近要留意路邊。”

楚荊開揚了下粗黑的眉毛,露出痞笑,“路邊怎麽了?”

何苗眨了眨眼,一臉高深莫測,“你會撿到寶貝。”

夜晚的風吹來一陣,把何苗的長發吹得有些淩亂,她像是一個炸了毛的蒲公英。

垃圾桶散發的味道並不好聞,在濕熱粘膩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味兒。

楚荊開有些受不了,把人從地上薅起來,拽著胳膊往旁邊挪了幾步。

“能不能撿到寶我不知道,但肯定能撿到一個醉鬼。”

他把東倒西歪的何苗扶正,又用兩根手指將她貼在額頭的碎發別到耳後,平日看起來略微生冷的眸子,此刻卻變得幾分溫柔:“家在哪兒?”

何苗歪著腦袋想了很久。

要是在平常,她不會跟一個警察麵對麵站這麽近的,她每次見到楚荊開總是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總會在第一時間撒丫子逃跑。

但是今天,她安安靜靜,老老實實,任由一個警察抓著她的胳膊,將她踉踉蹌蹌的身子扶正。

正是酒壯人膽大。

何苗絞盡腦汁思索著,腦袋不受控製地往後仰,看見了漫天的星星,然後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最亮的那一顆。

“那兒,好人,你能把我送上去嗎?”

楚好人滿臉無語。

“你打算怎麽上去,我找個炮給你轟上去?還是找個宇宙飛船把你帶上去?”

楚荊開知道一時半會兒是問不出結果了,他背過身,微微彎下了腰。

“上來。”

何苗對著楚荊開的背看了半天,然後伸手摸了摸他寬厚的背,“我奶奶家養了一頭驢,背也是黑乎乎的。”

穿著黑色半袖的楚荊開的臉垮了下去。

“那頭驢叫順子,因為它的毛很順。”

楚荊開對那頭叫順子的驢一點都不感興趣。

他懶得跟這個醉鬼廢話,要不是他骨子裏天生洋溢著過分的責任感和正義感,這會兒一定會把這個麻煩精丟在路邊不管了。

但是沒辦法。

攤上了就算他倒黴。

楚荊開抓過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脖子上,然後彎腰把人背了起來。

何苗趴在他耳邊,頭發戳著他的脖子,癢癢的。

“我小時候經常騎那頭驢。”

“……”

“它跑得很快,也很聰明,對了,你聽過驢叫嗎?我叫順子叫得聲音可大了,要不要我學給你聽。”

“不用。”楚荊開歪了下脖子,躲過何苗湊過來的嘴,“你老實趴著,實在無聊就睡覺,安靜會兒,別再說話。”

何苗用兩隻手箍住他的脖子,抻著脖子看他,“為什麽?你不喜歡聽驢叫嗎?”

誰家好人大晚上喜歡聽驢叫啊?

反正他沒有這個癖好。

“不喜歡。”

何苗不死心,“那你喜歡聽什麽動物叫,我都可以學,我很厲害的。”

楚荊開不愧是練過的,即使背著人,每一步也走得很穩,而且何苗很輕,重量甚至還比不過他當年在部隊的負重拉練。

路燈下,是兩個交疊的影子。

他之前以為何苗是個話少又膽小的姑娘,誰知道她喝多了竟然話這麽密。

不僅話密,想法也很天馬行空。

“我什麽都不想聽,你要是腦袋清醒了,就好好想想你家在哪兒,我好給你送回去。”

要不然大晚上,他能把人帶到哪兒去?

去酒店,去他家,還是直接送去派出所?

何苗沒聽懂他說什麽,醉呼呼的腦袋裏隻剩一根筋,她把臉貼在他脖子上,開始發出奇怪的聲音。

“啊——呃——啊呃——啊——呃呃——”

越叫越大聲,越叫越淒慘,這叫聲很快吸引到偶爾路過的行人目光。

楚荊開腳步一頓,覺得有些難堪:“你在學驢叫?”

何苗沒回答,繼續:“啊——呃——啊呃——啊——呃——”

行人好像露出了看熱鬧的笑臉。

“何苗!你消停會兒!”

“啊——呃——啊呃——啊——呃呃——”

背上的姑娘仰頭長嘯,聲情並茂,這還是一頭韻律感十足的驢。

楚荊開氣得咬牙切齒:“你這他媽是頭瘋驢吧?”

回答他的除了驢叫還是驢叫。

“何苗!你最好明天早上醒來還記得你自己幹過的這些蠢事!”

又是一大串魔音繞耳的驢叫。

該死的。

你別說,學的還真聽像。

-

周斯聿把沈星也扶上車,跟賀小舟打了聲招呼:“到家之後給我發條信息。”

“放心吧周哥,我肯定把這位祖宗安全送達。”

賀小舟眼裏有說不出的幽怨,這位祖宗明天還有通告呢,來酒吧之前他就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喝醉。

五個字,這位祖宗隻做到了最後兩個字。

周斯聿擺了擺手,關上了車門,目送沈星也的車子離開。

他歎了口氣,轉身往自己的車子走去,剛拉開後車門,就看見了裏麵安安穩穩坐著一個人。

“斯聿哥哥”

許淼淼揚著甜甜的笑,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我的司機請假了,所以蹭一下你的車子,應該沒問題吧?”

周斯聿應了聲,坐進車,覺得自己一個腦袋兩個大。

許淼淼湊過來,拽了一下周斯聿的衣袖,“斯聿哥哥,我今晚能去你那住兒嗎?我家裏沒人,我一個人害怕。”

周斯聿向來是正人君子,這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事他從來不幹。

尤其對方還是許淼淼。

從小到大,他都把對方當成妹妹,從沒半點其他心思。

他直言:“你平時不也是一個人住嗎?”

許淼淼撇了撇嘴,“今天我喝酒了,總覺得頭暈,我一個人住不安全,萬一我洗澡的時候摔倒了,身邊連個求救的人都沒有,怎麽辦?”

周斯聿擰了下眉,說得也有道理。

喝醉的人身邊確實不能離人。

“那行吧”周斯聿剛一開口,許淼淼就露出欣喜的笑,誰料周斯聿接著道,“我姑姑離你住得不遠,我直接把你送去她那兒,這樣你身邊也有個照應的人。”

許淼淼的笑容垮了下去。

她氣哼哼地靠到一邊,不再搭理周斯聿。

這麽多年了,難道她的追求還不夠猛烈嗎?

她平時除了拍戲,其餘時間全部用來糾纏周斯聿了,結果不僅沒把他的心捂熱,反而感覺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的。

許淼淼有些被打擊到,仰起頭,四十五度看車頂,“哎,追男人好難啊。”

周斯聿端坐著身子裝沒聽到。

被打擊到的淼淼長歎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如果這樣的話,那我決定參加公司安排的戀綜了,我需要療傷。”

周斯聿聽到戀綜不由得頓了下,想開口說點什麽,但最後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