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討教
姹紫被兩個婆子押著扔出去的，嘴裏還塞著布條，這讓誰看了誰不驚心？更何況連門都沒讓人進，姹紫的哥哥心中不免害怕到底怎麽了，姹紫不是王爺的貼身丫環嗎？以前還說管家都對她高看一眼，現在是犯了什麽錯誤竟然被這樣趕出府？
管家低聲說：“你們看看她穿的衣服！她竟然被著側妃企圖去勾引王爺！讓王爺給趕了回來！”
姹紫的嫂子聽後趕緊去看，果真看到那薄薄的紗衣，心裏不由鄙視起來。她家在村裏還算是富足的，丈夫受不住個丫頭勾引，結果納了妾，她是最反感這種事的。
姹紫此刻將嘴裏的布條拿下來，正要辯解，管家厲聲看向她說：“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敢在這兒鬧？側妃讓你回家已經寬容了，還要你的小命嗎？”然後他瞪向姹紫的哥哥訓斥道：“你還不把人帶走？”
姹紫哥哥回過神，立刻給媳婦使個眼色，姹紫嫂子馬上去拉人，姹紫雖然不願意，但是剛才被管家低嗬的那一聲給嚇住了，沒敢大聲說話。
姹紫哥哥剛想再問問的，結果管家丟下一句，“以後王府都不會再用她了，別想著往王府送！”然後便命人關上了門。
姹紫的哥哥也不敢上去拍門，王府是什麽地方？哪裏是他們這些小民能說上話的？如今還是要好好問問怎麽回事，於是先帶著妹妹回家了。
到家後，哥哥才問什麽情況，姹紫正在氣頭上，先把側妃罵了一遍，然後再罵鄭嬤嬤，總之她是無辜的，是被害的。
嫂子忍不住問了一句，“王府丫環都穿成你這樣？這麽冷的天受得住嗎？”
哥哥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立刻板起臉說：“像什麽話？趕緊去把衣裳換了，先穿你嫂子的，今日天色不晚，明日再說吧！”
姹紫也累了，她能不冷嗎？凍半天身子都快僵了，晚上的風又硬又涼，哥哥哪有馬車，她是跟著哥嫂走回來的，她很久都沒有這麽累過了，現在恨不得趴在床上。
進屋換完衣服，嫂子心裏有事，沒打算多呆，隻是和氣地說：“先歇著吧！”然後就出去了。
姹紫往床上一躺，忍不住皺起眉，這床真硬，再伸手去拉被子，被子好粗，她雖然是丫環，但是王府裏的丫環可是比大戶人家小姐吃穿用度還要好，她在王府裏錦衣玉食習慣了，哪裏受得住這窮苦的日子？想到這裏，仿佛平日側妃讓她擦個桌子搬屏風都是好差使了，現在與之前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嫂子回到房間，低聲問丈夫，“眼看王府肯定不讓回去了，她勾引王爺，側妃怎麽也不可能讓她重新回府的。以後該怎麽辦？”
“我哪知道？以後再說吧！”哥哥心裏也煩，這剛日子好過，妹妹又被趕了回來。
嫂子心裏可不想養閑人，她立刻說道：“以後？你算算你妹子今年多大了，再不許人可就許不出去了！她模樣好，又在王府裏呆過，一般人可不能嫁，你瞧著王員外怎麽樣？不然讓她嫁過去？上次王員外不還打聽她呢？”
哥哥心裏猶豫，“那王員外五十多了，家裏小老婆成群！”
“那你讓她嫁個毛頭小子？她在王府富貴慣了，能受住窮嗎？再說咱家這幾個小子不是還得念書呢？處處都要錢！”她說完又小聲說：“趁現在她名聲還沒傳出來，趕緊把人嫁了，否則過陣子別人打聽出來她是因為勾引男人才被趕出來的，還有人要嗎？難道要老在家裏？”
哥哥想到幾個兒子，念書肯定要錢，還想供出個兒子擺脫這種田的命呢！再想老婆說的也不假，於是咬牙說：“明個兒我先問問！”
第二日，葉繁錦起得很早，她要趁封玄離不在府裏的時候，好好整治一番，首先想到的就是首飾鋪。但是她不但找不出證據，在這方麵沒有什麽經驗，又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些下人？她首先想到的是何怡霜，何怡霜治家很有一套，相府的產業幾乎都由她來管理，下人們不敢做出欺主之事。
想到這裏，她決定帶上賬本去相府討教。原本這幾日該回門的，但是封玄離在禮部出不來，回門是不可能了。反正她一個側妃，規矩也不是那麽多。她一邊動身往家走，一邊讓腿腳快的小廝先跑前麵跟相府稟報一聲。
何怡霜以為四娘這個時候不可能回來，這次回來定當有事，她正好也有事，現在唯一能讓她有心事的，就是元娘了。想到元娘的事，向來雷利風行的她也忍不住歎聲氣。自古以來，男女之事，多半都是強求不來的，自古以來，女子能得到男子的疼愛，是幸運的，得不到疼愛的也大有人在，很顯然，四娘就是幸運的那一個。
葉繁錦現在是王爺的側妃，回相府自然和以前不同，相府府門大開，雖然葉繁錦為低調帶的人不多，但是前後小廝，跑腿的、駕車的，還有家丁護衛，再加上旁邊簇擁著她的丫環婆子，這陣勢也不小。
管家正害怕這位側妃呢，所以一聽側妃要回娘家，著實給安排了一下，原本人更多，葉繁錦說要低調出行，將人減了一半，管家一直喊“不能再減了”，這才算罷。
何怡霜親自去大門口迎接的，看見門口停了彩緞八角錦轎，雖然不是頂華貴的那種，比起她出行時坐的轎子都要她，上回元娘回府的轎子也沒比四娘的強多少。
再看四娘被一群人簇擁著進門，大紅鏤金百蝶穿花雲錦對襟衫，蜜合色流雲百福蜀錦裙，發髻高堆，頂上綰著一支朝陽五鳳掛珠釵，邊上一溜是烏溜溜的黑珍珠小簪，後頭還有個金飛燕壓鬢，胸前一個赤金項圈，手上同款金鐲子，真叫一個貴氣逼人，豔光四射，這還是相府中那個樸素的四娘嗎？
這些首飾，都不是她給置辦的嫁妝，樣式都是當前流行款，看成色也是極好的，顯然是離王給她添置的。
毋庸置疑，那些都不是傳言，四娘在王府過得是真好，離王對她也是真寵。她膚若凝脂，眉如翠羽，剪水雙眸含著笑意，流轉著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喜悅，親熱地嬌聲叫道：“母親！”
這一聲親昵的輕喚聽得何怡霜心裏軟軟的，雖然不是親生，以前她也很討厭這個女兒，但是不知為何，後來四娘突然的轉變讓她對四娘也慢慢有了感情，四娘嫁到離王府，現在突然一見，她竟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了思念之意。
此刻，她迎上去，雙手攥住四娘的手，仔細地看她，帶著笑，“四娘過得果真不錯，瞧這氣色！”
葉繁錦有些不好意思，挽了何怡霜的手臂親熱地說：“母親，咱們進屋說去！”
“好，進屋說！”何怡霜笑著，將她帶進屋裏。
沏好參茶，擺了糕點，何怡霜將一幹下人都遣了出去，這才認真地問她：“四娘，這次突然來，是不是有事？”
葉繁錦笑著說：“母親不用著急，是有事，不過不是大事，王爺讓我管家，我哪裏會管？賬本也看不出問題，這不隻好來找母親討教了！”
何怡霜一鬆氣，說道：“嗨，我當什麽呢，這個好辦，咱們先來辦正事兒，你說說吧！”
葉繁錦讓代桃把賬本拿來，對何怡霜說：“王府在鬧市有一家首飾鋪，賺得錢平平，我曾經去過一次，發現生意很好，利潤也高，所以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賬目上看不出！”
何怡霜問她：“是不是離王府酒樓不遠的那間鋪子？”
“對，就是那間！”葉繁錦點頭說。
“那裏我知道，生意不錯，很多太太都說那兒賣的價高，但是樣式很不錯，受到不少太太夫的追捧，你要是賺得不多，肯定就是有問題！”何怡霜說著，接過賬本，隻是翻了幾頁，便冷笑道：“這賬一看就是假的，欺負你這深宅婦人，你瞧這上麵的東西賣得都便宜？差出的銀子哪裏去了？”
葉繁錦十分讚同，她點頭說：“母親，我也知道，但是沒有證據啊，難道我去鋪裏盯著？這東西當然是他們說賣多少就是多少了！”
何怡霜想了想說：“你打算怎麽處理？”
“我想把掌櫃撤掉，這種情況肯定不止一處，我的目的是讓別的掌櫃看。”葉繁錦說道。
何怡霜說：“你若想撤人，首先得有能換上的人，否則鋪子經營怎麽辦？這就牽涉到你身邊有沒有自已人了！”
葉繁錦沉吟著說：“這個我還真沒想過，看來沒有合適人選，我暫時就不能動他了？”
“其實啊，這事兒也好辦！”何怡霜將手肘支在桌上，湊近她說：“你找幾個人去鋪裏買首飾，記下物品，價格，等到時候看賬的時候，這不就是證據？通常假賬背後都會有真賬，反正你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合適人選，所以不著急辦他，要辦就要做好準備，一舉拿下。你先找自己人混進鋪裏當個打雜，讓他熟悉情況，看看真賬在什麽地方。他既然敢這樣做，證明他對你這個側妃很是看輕，多半真帳藏的也不會很密實。到時候你辦他的時候，讓人看住鋪子，府中一邊審著他，那邊讓人找出真賬，這下他就無言以對了，然後你將他押起來，等王爺回來再做決定，鋪中已經換成了你的人！”
葉繁錦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後便是佩服地說：“母親，您好厲害！”
何怡霜笑了起來，說道：“這點事情還難不倒我！”她把帳本往四娘身前一放，說道：“你啊，這些帳心裏都有個數，等下次帳本再到的時候，你就能看出來什麽地方唬你了，這一招啊，準得嚇倒一批人！”
“這些下人們膽子也太大了！”葉繁錦說。
何怡霜不以為意地說：“哪裏都有惡人，離王為人溫和，平日裏又不擅於管家，奴仆欺瞞主子很正常，反正以後有你了，府裏會越來越好的！”
葉繁錦臉上露出羞意。
何怡霜趁著這羞意，立刻說道：“四娘，母親看得出，離王對你是真的好，要知道男人的新鮮感都是有期限的，二娘進府也不可能一直拖著，所以你早些要個孩子才是正事，否則萬一府裏進個離王喜歡的，到時候一爭寵，再要孩子就不易了，你得把自己的地位鞏固住！”
隻要她跟離王有了孩子，奕王怎麽也會死心了，那時候元娘不就盼出頭了？她是有私心，不過她對四娘說的話也是真心的。
葉繁錦低下頭，小聲說：“母親，王爺他說我的年紀太小，現在要孩子很危險，過幾年再要！”
何怡霜啞然，這世上男子隻顧要子嗣，就算寵女人，可也沒有想這麽周到的，哪個女人不知道年紀小了不好生養，並且生產的時候容易出問題？可是年輕輕就生子的不多的是？離王身為王爺，對子嗣的要求會更加迫切，他能這樣說，就證明心裏是真有四娘。
何怡霜看向四娘，長長地歎聲氣說：“這就是女人的矛盾所在了，年紀小是不好生養，可是過了這個時期，男人若是變心，那是哭都來不及的。多少女人害怕這一點，生子喪命的也大有人在，四娘這些還得你自己思量！”
葉繁錦想的跟何怡霜一點都不同，她要離王唯一的愛，如果到時候兩人中間隔著一個或二兩女人，有孩子又如何？那時恐怕也是她遠走高飛的時候，有孩子牽掛會更多。
但是她心中所想的，是不能輕易說出的，她微微地點頭說：“母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的！”
何怡霜也不會硬勸，因為這畢竟牽扯到四娘的身子，萬一到時候出了事，大家都後悔，離王若是知道了恐怕也要來質問，她可不能擔這個責任，更何況到時候四娘真有個好歹，奕王這心恐怕永遠都回不來了！
四娘過得幸福，奕王看不到希望自然會死心，然而四娘若不幸，奕王便會想方設法將她奪回，那樣真是想忘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