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讓我住到榮華殿去嗎
太後倒是爽快,笑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借今日做這些菜的廚子去你院裏的小廚房裏做事吧,借用期一年,一年後再將這廚子歸還於哀家。”
“一、一年啊?”
“是啊,哀家既然把廚子借給你了,你可不能浪費他的才華,要天天都讓他負責做你的膳食才行,他可是隻會做素菜的廚子哦。洽”
“哦——那,那臣妾謝太後大恩。”珍貴人的臉色已經有些煞白了,吃素吃一陣子還可以,若說吃一年,當真難以接受。可現在太後既然發話了,她也隻能無奈接受,心裏卻恨自己多嘴多舌幹什麽。
唐心苑見珍貴人受挫,忍不住微微一笑,讚道:“太後果然是體貼我們這些妃嬪,臣妾代珍貴人再謝太後。”
段櫻離看到這一幕,卻總算知道鳳青鸞那種扮豬吃老虎的模樣是遺傳自誰的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
……這日裏,吃的都是些素菜,可是段櫻離還是覺得心裏燒得慌,火氣也大,回到鳳鸞宮後又是一陣狂喝清茶,依然壓不下火氣。忽然想到,莫非自己中毒了,連忙將鳳青鸞之前送給她的避毒項鏈拿出來,含在口中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什麽作用。
沒法子,隻好又請來大夫診治,但是大夫卻也沒診出什麽來,隻是開了些清熱解毒的湯藥,當晚段櫻離叫丫頭扇兒熬了藥,自己喝了。
之後便休息了鈐。
這一晚,又發生了什麽,段櫻離真的不得而知。
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是在清晨的花園裏,園子裏的天葵花長得比人還高,她便躺在花叢中,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滿麵潮紅,她首先看到的是粉的、紫的、白的、黃的各色盛放的天葵花,陽光暖暖的,從花間照射到她的臉上,她全身酸痛,有種仿佛勞作過很久,終於得以好好休息過後的感覺。
再一眼,看到的便是慕風,他也正看著她,麵色憂慮,不斷地問,“櫻離,你怎麽樣了?你怎麽樣了?”
“慕風,我很好……”聲音一出來,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沙啞慵懶……實在不像平日裏的她。
慕風也微怔了怔,接著道:“你沒事就好。”
伸手拉起她,她邊整理衣裳邊道:“奇怪,我怎會在這裏……”
話未說完,便見周圍原來還圍著許多人,姚君怡與唐心苑都在,甚至連太後都在,除了他們,還有大曆國的使者赫連融及大石國的武植及……許多許多熟悉的或者陌生的麵孔,真是裏三層外三層啊,除了太後,其他人就像看猴戲似的看著她和慕風呢。
段櫻離忽然想到了什麽,忙背轉身整理自己的容顏,卻已經晚了,在那些人看來,她不過是個剛剛與男子鬼混過的賤女子而已。
無奈,段櫻離隻問:“慕風,你如何在這裏?”
“我——”慕風欲言又止,一下子惹得眾人更加坐實了他們鬼混的事情。
最後還是姚君怡又喊了聲,“段櫻離你這個賤女人,你害死君夫人了!”
“君夫人?她怎麽了?”段櫻離實在不知發生了何事,隻是順著慕風的目光看去,才發現花叢中還躺著另外一個女孩子,女孩子昨日還鮮明活潑的一張小臉,如今死氣沉沉,雙目微睜,唇色蒼白,腹部插著柄匕首,她的小手還抱著匕首的外端,然而人卻已經氣息全無。
她趕緊撲到她的跟前,搖晃她的雙肩,“君夫人!君夫人!”
姚君怡這時也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推開,“別假惺惺的了!便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害死君夫人的!她死了,她已經死了!”
這時候,太後也急匆匆地趕來了,人還未到,已經喊道:“君兒怎麽樣?君兒呢?”
衝到花叢中一看這情景,便道:“我的君兒呀!君兒呀!還不快點把我的君兒給抬出來,不要讓她留在那麽汙穢的地方!”
立刻有人把已經死去的戚婉君從花叢中抱了出來,沒有陰影擋著,眾人才發現,戚婉君死得很慘,她的臉上有細細的很明顯是指甲造成的血痕,脖子上也有,手臂上更是被抓掉一片皮,一截斷裂的指甲還留在血肉中,被太醫輕輕地挑出來,在清水裏晃了晃,顯出原來的顏色。
一種淡粉色的蔻丹顯了出來,眾人的目光馬上落在段櫻離的手指上,隻見她纖細的十指上,的確塗抹著淡粉色的蔻丹,而且左手中指的指甲有相當明顯的斷口。
段櫻離驀然把自己的雙手縮進衣袖中,道:“我沒有殺她!”
姚君怡的目光驀然落在魂不守舍的唐心苑身上,“心苑,你是最早發現這一幕的,你告訴大家,當時是個什麽樣的情景?”
唐心苑的上下牙似乎還在打戰,但聞太後道:“說!”
唐心苑怯怯地看了眼慕風和段櫻離,吸了口氣像是鼓起勇氣道:“今日,君夫人說是要來鳳鸞宮摘紫果子吃……我害怕她路不熟,就緊緊地追在她的後麵,不過鳳鸞宮的花園太大了,後來我還是跟丟了……”
太後冷冷地道:“說重點!”
“……然後我聽到,君夫人喊救命的聲音,我就趕緊尋聲追了過來,結果看到,看到君夫人就在花叢裏又慘呼了一聲,當時慕風就在她的麵前,等到她倒下去,我才知道原來她被匕首刺中了……”
“你的意思是,慕風殺了君兒?”太後雖然是修佛之人,但是這時候也已經臉色鐵青,怒不能抑。
“可,可能是吧……臣妾不知。”
“當時段櫻離在幹什麽?”
“她,她衣冠不整的躺在花叢中,臣妾看不清……”
雖然唐心苑講得結結巴巴,但是眾人也算是聽明白了,這分明就是說,慕風與段櫻離正躲在花叢中做那種風~流浪蕩之事,卻被君夫人撞破,二人害怕君夫人把二人之事泄露出去,隧選擇了殺人滅口。
段櫻離看看自己的指甲,有幾個指甲裏的確有皮屑血脂,她剛才真的用自己的指甲傷害過戚婉君嗎?!
她的頭很痛,撫額搖搖欲倒,這時候,鳳青鸞終於也趕到了。
他是在早朝上收到的消息,連聲退朝都沒來得及說,便趕到了鳳鸞宮,看到此情此景真是心膽欲裂,二話不說走上前去便給了慕風一拳,慕風被打得跌倒在地,卻半句話也沒說,又默默地站了起來。
這次迎來鳳青鸞更重的一拳,慕風倒了下去,腦袋立刻變得混沌了,好半晌爬不起來,鳳青鸞抬腳又踢了他一腳,而且還想要繼續打。
一個人影驀然到了他麵前,張開雙臂擋在了慕風的前麵。
“櫻離,你躲開,讓朕親自教訓這個禽獸!”鳳青鸞低吼道。
“你為什麽要打他?”段櫻離澄明的眸光直逼鳳青鸞的眼眸深處,“是因為你也相信,我與他之間有所苟且?所以你很生氣?”
鳳青鸞微怔,眸中卻慢慢地溢出更深的痛苦,“朕之所見,便是如此情景,你要朕如何不信?”
“好,既然如此,你殺了我吧!錯的是我!”
“櫻離!”鳳青鸞這次是真的怒了,“你便是死也要護著他?”
“我沒有殺人,他也沒有,這是一個圈套,你看不出來嗎?”
“你——”
慕風終於爬了起來,沒有武功之後,果然處處都受人欺負呢!他自嘲地笑笑,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段櫻離也在這時,忽然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這一暈並不是很久,不多時已經醒來,便聽得屋外鳳青鸞道:“將他帶下去關在天牢,之後再審。至於君夫人……母後,此事還請您向外公處多多安慰周~旋……”
“住口!這是一條人命,如何周~旋?這段櫻離,便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妖女,你到現在還要護著她嗎?庶女重生,毒後歸來,若任由之,南詔必亡!你雖說她不是庶女,可除了你又有誰會承認她是嫡女呢?
都是因為你優柔寡斷,才會導致上天震怒,不得不再次用君兒的命提醒你,段櫻離是個妖女,她是個妖女!
告訴你,今日你若是不弄出個結果來,哀家沒法向你外公交待,沒法向戚氏一族交待,你自個看著辦吧!”
太後說完,怒氣衝衝走了出去,房間裏一時很安靜。
又過了好一會兒,鳳青鸞才走了進來。
發現段櫻離已經醒了,他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走到床前柔聲問道:“你好點了沒有?”
段櫻離點點頭。
“櫻離,今日,你怎會在花園裏的?”
段櫻離其實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向外麵道:“扇兒,進來。”
自從玉銘離開後,段櫻離再入宮,身邊已經沒有可信任的人,這個扇兒也是鳳青鸞安排過來的,理該是能夠信任的。
可是呼完好半晌,也不見扇兒進來。
鳳青鸞道:“櫻離,扇兒被發現,吊死在自己的房裏。”
“什麽?!”段櫻離也大吃一驚。
接著卻道:“陛下,你瞧,連我身邊的婢女都死了,她定是被人迫~害至死的,一定有蛛絲馬跡留下。是有人設計陷害我。”
“朕已經叫大醫過來替你瞧了,三個不同的太醫給你把脈,得出相同的結果,他們說你並沒有吃錯東西,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有被施過下三濫的藥物,櫻離,你一切的體征都正常,他們說,這種情況你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就到了花園裏,你一定是自己去的花園。”
段櫻離的心一冷,“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有君兒臉上的傷,也正是你的指甲造成。櫻離,若這一切真的是陷害,你倒是給朕解釋解釋,為什麽你要傷害君兒,將她的臉都抓破了!”
“沒有,我沒有抓破她的臉!”
“櫻離!到底要怎樣,你才會說實話!君兒臉上的傷,已經證實就是你的指甲造成的,你沒有聽清楚朕的話嗎?是你抓破了她的臉,這點無須懷疑,現在你隻要告訴朕,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鳳青鸞從未向段櫻離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段櫻離也從未想過,鳳青鸞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一時之間,隻覺得一顆原本就冰涼的心,如同被肆掠的狂風刮過,一片荒蕪。
“你即是不信我,我再說什麽也沒用。”
二人一時沉默了,半晌,段櫻離問:“慕風在哪裏?”
“你到現在還想著他?櫻離,你知道不知道,這次連朕都可能保不住你了!戚氏一族於我南詔是多麽我的重要你知道嗎?你現在殺了君兒,便如同得罪了整個戚氏,所謂君須順民~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難道你想看到南詔又再次血雨腥風嗎?”
“你以前不會對我說這種話的,你以前,一定會不顧一切站在我這一邊,告訴所有人,你信我!鳳青鸞,你變了!”
段櫻離直呼鳳青鸞的名字,亦是氣極了。
“朕沒變,朕還是那麽的愛你,否則你現在已經被關在天牢而不是躺在這裏,是你,是你的衝動和不顧後果,造成現在的局麵!你想當皇後,朕便努力讓你當皇後,但是你殺了君兒,試問我南詔如何能立一個殺人凶手為後?!”
段櫻離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上一世,她費盡心機,助鳳羽為帝,之後,他卻那麽無情地將他打入冷宮,甚至沒有告訴她原因。她現在猶記得,她被拖入冷宮的時候,他漠然的模樣,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她。
這一幕,又重演了嗎?
難道命運真的不能夠改變?就算她不讓鳳羽當皇帝又如何?就算她改變了一切事卻不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自己終要在踏上後位的同時,而被打入地獄?
她低下了頭,好半晌,一串淚珠順頰滴落……
“你要將我關到榮華殿是嗎?你一定會這麽做吧?”聲音幽幽,如同來自虛空的地獄,鳳青鸞的眼前驀然閃過榮華殿牆壁上的那些血字,血書……心頭頓時更加煩亂,但見段櫻離如何傷心落淚,他亦是心痛,終是道:“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先好好的想一下吧!”
鳳青鸞說完就走了出去,段櫻離卻起了身。
扇兒還沒有下葬,她去斂房看了扇兒的屍體,隻見脖子上吊痕清晰,另外還有一圈勒痕,可見扇兒的確是死於非命。忽然想到,好在玉銘不在,否則今日要死的說不定就是玉銘,雖然這麽想是很無情,但如果讓她選擇一個,她還是寧願讓玉銘活著。
扇兒的死的確能夠證明她心中的推測,終於有人忍耐不住出手了,但那人會是誰呢?是唐心苑?還是姚君怡?還是太後?
所謂三人成虎,說不定是他們合作要整死她,又冷冷地想,自己還真是不受待見呢!不過她可也從來沒打算再讓誰來好好的愛她疼她。
下午的時候,終於被她打聽到,慕風是被關在天牢裏了。
傍晚,她來到正殿找鳳青鸞,待小太監通傳後,鳳青鸞很快就讓段櫻離進去了,案上擺著如山的奏折,銅爐裏香氣嫋嫋,原本這熏香可以舒肝解鬱,但鳳青鸞的眼眸裏卻充滿著深深的憂慮,不過他的笑容仍然溫暖。
“櫻離,你來了。”
段櫻離再看這溫暖的笑容,卻已經恍如隔世。
鳳青鸞敏感地抓到她眸中的神情,忽然意識到,自己與段櫻離之間,恐怕再也無法恢複到從前了。他今日,說了最最讓她受傷,讓她恐懼的話。
“陛下,我想去見見慕風,我有些事想問清楚。”
鳳青鸞默默地把自己的腰牌摘下來,“你去吧。”
段櫻離接過了腰牌,行了個標準禮,“謝陛下,櫻離先行退下了。”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鳳青鸞道:“櫻離,對不起,朕向你道歉,朕今日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口不擇言,是一時衝動,朕是絕不會那樣對你的,也絕不會讓你住到榮華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