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陷阱二更

段櫻離真是沒有想到,前世她掛在這裏的牌子,竟然到現在還能夠看到。

又想到貫休既然都能來到這裏,這個牌子出現在這裏倒也不足為奇,隻是卻不能被鳳羽看到,免得再引起什麽風波。

這個姻緣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帶在身上,肯定會被鳳羽發現,想了想,她便蹲下身,用手在樹下挖了個小坑,將它埋在坑裏。

感覺一切都處理好了,這才拍拍手來到石桌前,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鳳羽今日果然是一副遊玩的態度,閑閑懶懶的,仿佛把所有的事都放下了,又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口,目光卻忽然落在她的手上,“指甲裏有土,真是的,這麽大人還在玩土嗎?洽”

說著竟然不由分說,將她的手牽過來,拿出帕子想把她手指裏的泥擦掉,但是卻又微微一怔,帕子剛才擦完了桌椅就扔掉了,他幹脆用自己的袖子將她的小手擦擦幹淨,直到又恢複到白白嫩嫩的模樣才罷休,“好了,以後可不許玩土了,很傷皮膚的。”

段櫻離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鈐。

鳳羽微微地笑了下,目光就又看向那些姻緣牌,“我很羨慕那些人,他們來這裏,與自己所愛的人一起寫下這姻緣牌,向世人詔告自己的感情,這是多麽直白的幸福。”

段櫻離心說,你也曾有這樣做過。

可是你並未感到幸福吧?

想想他內心裏一直在算計著,又如何能感受到真正的感情呢?

“最近,有沒有我大哥的消息?”段櫻離試探著問。

“你說的是,段逸?”鳳羽似乎已經快要忘了,段櫻離還有個大哥的。

“是的,我知道他沒死。他還活著。”

“果然,什麽事都瞞不了你呢。可是,我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了,上次還讓他介紹一個朋友給我認識,可是自那天後就沒有見過他了,我還猜想,他是不是中了敵人的埋伏,已經死在哪裏了,這樣看來,難道他是栽在櫻離你的手裏?”

“怎麽會呢?他是我的大哥,我隻盼望他好好的。”

心裏卻不由地鬆了口氣,這樣看來,段逸還沒有把貫休所說的那事告訴鳳羽,而且有可能,他也並非完全便是鳳羽的人,而鳳羽也不知道他上次利用貫休對付她的事兒,這樣看來,段逸並不是將鳳羽看成是十足的主子,否則鳳羽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兒。

發現他又拿起酒壺,準備喝酒,段櫻離道:“怎的就這樣喝?不如拿個杯子,我們一起喝吧。”

鳳羽有些意外,“你願陪我喝酒?”

段櫻離點點頭,“願意。”

鳳羽笑笑,便回到馬車裏去拿了兩隻酒杯進來,段櫻離將兩隻酒杯裏都斟了酒,小指卻在鳳羽的酒杯裏稍微浸了下。鳳羽接過杯子,向她舉杯道:“櫻離,謝謝你今日陪我。”

段櫻離勉強地笑了笑,她明明是被他虜來的。

鳳羽再不多言,將酒一飲而盡。

接著便爬在桌上,仿若醉了過去。

段櫻離輕喚了聲,“喂,喂,羽太子——”

鳳羽絲毫不應聲,段櫻離迅速地出了廟門,想到鳳羽的馬車是由馬夫趕的,自己過去會被他發現,當下避過馬車從側麵的小路往山下走,沒走一會兒,就看到有一個人牽著馬等在那裏,雖然他盡量裝得從容,但是從他看到她時的狂喜目光,還有額上的細汗,都知道他是如何匆匆趕來的了。

段櫻離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慕風,你來了就好了!”

慕風也不說話,直接將她抱到了馬背上,二人便騎著馬向山下飛奔而去。

……

這時候的鳳羽,卻已經站在高處向他們看著,他看到他們一起騎馬往山下而去,心頭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剛才並沒有將酒咽下去,而是含在口中,等到段櫻離一走,他就把酒吐了出來。

這時候,古越走了過來,“主子,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務必要抓活的,留下他的性命。還有,不要傷了櫻離。”

“是!”

古越剛準備離開,鳳羽又道:“古越,問你一個問題。”

“主子,是什麽問題?”

“若是櫻離,她知道是我利用她,將慕風引來,並且設下陷井抓他,她會不會更加的恨我?”

古越似乎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半晌才道:“兒女情長最是害人,主子,莫要讓她成為你的軟脅。這次隻要抓住了慕風,就能交給皇上,也算是立了大功,就能將這次大臣們彈劾的事揭過去。”

鳳羽卻又自言自語地說:“她會恨的。不過,她反正也是這樣的恨我,多恨一點,就更能記得我,對我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古越又向他施了一禮,就默默地走出去做事了。

到了門口,卻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鳳羽一眼,眸中有種冷冰冰的東西,他早已經下令,半慕風與段櫻離格殺勿論。

隻要將慕風的屍體交給明帝,就足以安慰聖心。至於段櫻離,更得死!他可不能讓眼看著羽太子到手的大業,毀在這個女子的手上,不能讓她毀了鳳羽。

鳳羽走到剛才段櫻離到過的樹下,仔細觀察,馬上便發現有一個潮濕的地方,土是被翻了上來的,雖然段櫻離還細心的用一些草將那小塊地方蓋住,還是沒有瞞得了鳳羽。他蹲下身,將上麵的土撥到一邊,把段櫻離埋下去的姻緣牌又挖了出來。

當他看清上麵的兩個名字時,手微微一緊,這,這怎麽可能——

他認得出這個字跡,這分明便是他自己的字跡,也就是說,這個姻緣牌上的兩個名字,是他自己親自寫上去的。

可在他的印象裏,他根本沒有做過這件事。雖然今天,他很想做,可是段櫻離那樣的態度,又怎麽可能同意他寫這樣的姻緣牌掛在這裏呢?況且,這個姻緣牌邊緣的漆已經斑駁掉落,掛在這裏絕對不是一月兩月的事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隻覺得,有一個巨大的疑團,正在越來越大。卻又似乎找到了,段櫻離恨他的原因……他努力地要憶起與她相識的每個細節,把每個細節都在腦海裏重新整合,然後很失望地發現,無論怎麽想,都沒有二人一起寫姻緣牌的情景。

他撫著額靠在樹上,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怎麽回事?

……

這時候,慕風的馬忽然停了下來。

段櫻離也發覺到不對勁兒,這條山路荒涼到幾乎荒廢,周圍鳥雀驚起,有些地方,植物的徑劇烈抖動,顯然是有東西在那兒。

慕風一隻手臂,慢慢地圈緊了她的小腰。

然後隻覺得他猛地向上躍起,她的身體自然也被帶起,在這刹那間,隻見如蝗的箭矢飛過來,就在他們的腳下。慕風飛起的身子落下來,卻又再次踩著箭矢躍起來,不但不躲,反而也如那些隱在暗處的人一樣,向荒草中奔去。

落地之前,卻又從懷中拿出一隻東西扔在天空之中,隨著一聲暴響,空中白亮的火光使眾人的眼睛都閃了閃。

侍落地之後,為了減輕壓力,二人滾倒在地,始停下來,便有箭矢又射向他們所在的地方,好在慕風已經斜刺裏衝出去,以自己的背為床墊,帶著段櫻離往斜坡下滑去。段櫻離爬在他的懷裏,心中又氣又恨,雖然才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已然明白,今日,從鳳羽的馬車停在段府門前的時候,便是一個圈套,一個陷井。

她恨自己,為什麽每次都要慕風來救?

恨自己,為什麽前世和現世都要被鳳羽利用!

慕風感覺到她的激動,在如此危急時刻竟然還是出聲安慰她,“別怕,有我!”

二人滑得極快,最後終於感覺到箭矢少了起來,慕風發現旁邊的一個山洞,便帶著段櫻離迅速地進入了山洞。

段櫻離忽然道:“我知道這個地方!”

慕風往上看了眼,“他們沒有追下來,必是被纏住了。”

那些跟在段櫻離身邊的暗衛,此時應該都已經衝了出來。

段櫻離道:“這次鳳羽安排的人必不在少數,隻怕擋住這一批,也擋不住第二批,這樣下去我們終究還是逃不了。我知道在往下行二裏,便有一個死水潭,死水潭現在逞半幹狀態,裏頭生存著許多沼澤鱷魚,可是並不大,如果方法得當,我們可以順利通過。想辦法將他們引到那裏,最好連鳳羽都一起來,讓他們好好的享受死亡前的恐懼!”

她眸子裏的恨意和冰冷,讓慕風不由自主地愣了下,接著卻道:“好,照你說的做!”

慕風道:“你在這裏等我。”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慕風看到她眸中的固執,知道她肯定是非去不可了,當下便牽著她的手,出了山洞,再往上看,那些人已經追了過來,不過已經由之前的射箭改成了肉博,慕風的暗衛皆穿黑衣戴麵具,與那些士兵戰得正酣。

隻是,明顯看得出,暗衛雖然武功高強,卻架不住對方的人數太多,源源不斷地衝上來。

慕風拿出一隻笛子,氣貫丹田,笛子的聲音於是傳出很遠,暗衛聽聞,雖然不解,還是全部都退了開去。

“櫻離,前麵很危險,真的要去嗎?”

“是的,一定要去。”

慕風點點頭,“好,我們走。”

既然知道是沼澤,慕風自然是要做點準備的,順手將身邊的一棵竹子砍斷背在背上備用。因為要引那些人入沼澤,他們並沒有像之前那般拚命的逃,而是與鳳羽的人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果然,鳳羽這次安排的人馬非常之多,二人再往下逃了片刻,回眸看黑壓壓的如蝗過境,這種人海戰術,在某種時候非常的可怕。

暗衛此時也已經趕上,向慕風道:“少主,現在怎麽辦?”

慕風指了指身上的竹子,“前麵有沼澤,你們知道怎麽做。”

暗衛都是訓練有素的,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是邊逃邊砍了些竹子下來備用,一行人直逃到一片看起來非常漂亮的平地前,段櫻離忽然喊了聲,“停!”

眾人齊齊停下,段櫻離道:“就是前麵,那裏是沼澤,這些野草下麵,都是深不見底的水洞和淤泥,人一旦掉下去,是很難再上來的,大家都要小心。”

慕風沒有讓眾人立刻過沼澤,而是又等了須臾,古越見他們站在那裏不走,以為是被困住了,眼睛立刻放起光來,“衝啊!將他們全部都殺了!衝啊!誰殺了鳳羽和段櫻離,重重有賞!”

他的喊聲激起了士兵們的血性,一個個像餓狼般奮力往前衝。

直到他們快要到近前,慕風才向暗衛們點點頭,他們立刻都把竹子踩在腳下,借著下山的坡度,迅速地往下滑去,竹子的浮性使眾人的身體變得輕盈,一個個如行平地般,順利地滑行於沼澤中。

古越已經被即將到來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想到前麵是沼澤,隻以為他們能過去的地方,自己等人自然沒有問題。因此還是氣勢洶洶義無反顧地衝入到沼澤中,剛開始還是比較順利的,並沒有人陷下去,但往前再行了片刻後,就忽然有人掉到水洞裏,或者陷入淤泥裏,刹那間便少了許多人,如平空消失般。

可惜後來者都借著前鋒的氣勢往前衝,還不知道前麵已經出事,因此不斷地往裏衝著,一時間,竟然百十號人都陷入了沼澤,古越這時也已經反應過來,可惜人已經到沼澤地的中間,不管是往前還是往後,都是異常的危險。又發現前麵的暗衛和慕風還在順利往前行著,古越咬咬牙,竟然不顧後麵的士兵,繼續往前追。

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聲,“大家不要跟來!這裏是沼澤!”

士兵聽了立刻亂了,有些慌裏慌張的開始掉轉頭往回走,結果與後麵衝上來的人產生碰撞,在沼澤裏,是最怕跌倒的,一旦跌倒很容易就會陷進去,一時間沼澤內充滿了驚叫慘呼聲,古越回頭看了眼,知道自己這次是輸慘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順利通過沼澤地,而且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忽然挪不倒,差點讓他撲倒,低首一看,隻見腳上纏了些水草,而腳下卻是淤泥,他的身體正在迅速地往下陷。

他心裏一涼,大喊一聲,“快拉我上來!”

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士兵,立刻向他伸出了手,然而他腳下像有巨大的吸力一樣,與士兵在拔河,他就像沉重的石頭,迅速地往下沉去。而且原本拉他的一個士兵,身體也開始下沉,另一個見狀,臉都嚇得白了,立刻丟開了他們的手,驚惶地朝他看了眼,就扭頭往回跑。

古越眼見自己的士兵大部分都陷在沼澤中無法自拔,留在岸上的隻有一小部分,見此情境也是慌裏慌張束手無措,有人解了腰帶,丟給離岸近的人,試圖將他們扯上來。

古越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難逃,幹脆不再掙紮,不顧淤泥已經到了大腿,從背上拿了弓和箭,惡狠狠地瞄準段櫻離和慕風,連射三箭。

慕風聽聞箭風,立刻帶著段櫻離歪著身子避過,可惜又來了第二箭第三箭,他人畢竟是在竹子上,段櫻離不會功夫,這時候她腳下不穩,驚叫了聲居然向沼澤裏跌去,慕風的身體如風般旋轉,一隻手還是撐在了沼澤裏,及時讓段櫻離的身體落在自己的身上,好不容易撐了起來,段櫻離的外裳卻因為動作太大,飛了出去,落在沼澤裏。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係列的動作其實也不過是片刻之間,二人再站穩時,雙雙回頭往後麵看,隻見古越已經完全陷入泥沼,隻剩餘一隻手,手中還拿著弓箭。

這時,滑在前麵的暗衛中有人呼到,“上岸了!”

不必慕風招呼,上岸的人迅速又饒了個圈子,往對岸而去,可憐古越帶來的士兵,還想著解救夥伴,結果被包抄過來的暗衛逼得不得不跟著一起入了沼澤。這時候更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大概是沼澤裏的人擾了這裏的安寧,又可能是澀澤裏的鱷魚聞到了血腥味兒,總之它們全部都露出了自己枯木般的身體和鋒利的獠牙,及凶惡的眼睛。

原本沒有陷入到潭裏的士兵,也基本都傷在鱷魚巨大的口中,一時間,慘呼聲震天,殘肢斷臂和著鮮血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