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冷宮。
“嘎嘎”的烏啼聲劃破夜空,黑沉沉的夜被這淒厲的叫聲渲染得格外詭異陰冷。寒風瑟瑟,烏雲籠月,許久未經修剪的枯枝殘影落下一地斑駁,鬼楞楞的。
“哐當!”刺耳的碎裂聲響起,像是有人把器皿狠狠砸下,摔得粉碎。
“蘇琴冉,”絳梅一跨進冷宮便看見蘇琴冉正把手中的瓷碗用力摔了出去“沒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絳梅打量著眼前的女人,長發散亂地披著,一襲灰布長裙破舊不堪,頹然地坐在地上,麵色枯黃,竟顯得有些蒼老。
“哼,你?你是誰?”
自從那日鳳思齊大怒,她竟被關進了這冷宮之中。入宮時滿心的期盼卻隻換來這冷冰冰的宮牆。想她自小驕縱榮華,何時受過這種屈辱!除了每日來送食物的宮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夜裏更是寒風蕭瑟,像是牆邊發出的“嗚嗚”啼哭,總把她嚇得半死,夜裏都不敢合眼。
“我?嗬,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隻用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蘇琴冉不可置信地盯著她,這怎麽可能。
“對,難道你不想報仇麽?”一絲不可捉摸地笑浮現在絳梅嘴角。
“報仇?”蘇琴冉輕輕呢喃著。
“難道你忘記了是誰讓你被關在這冷宮裏?難道你忘記了是誰害你受這些折磨?難道你忘記了是誰總是毀了你的幸福?”絳梅咄咄逼人地問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憑什麽她在快樂的時候你卻要受苦?”蘇琴冉被她使勁一晃,眼淚大滴地滾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對,蘇青璃!我……我要殺了這個賤人。蘇琴冉從抽泣到抑製嚎啕,激動地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絳梅看著她,露出滿意地笑容,把手裏的一包東西扔到她麵前。
“如果她死了,你就可以從這裏出去。”
蘇青璃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昨晚睡得很淺,精神一直懨懨的。
“阿南,你再多吃一點吧。”小甘看自己盛的粥幾乎原封不動,不由得有些擔憂。“好啦,真的沒胃口。”蘇青璃無奈地把粥放下。
“對了,皇帝陛下今早來過了,就看了看,說別吵醒你就走了。”小甘小心地觀察好友臉色,似乎希望能看出一絲動容來。
“嗯。”
“嗯?”真的是覆水難收了吧,小甘歎氣垂頭,其實無論怎樣,隻要阿南能幸福就好。
午後的禦花園一片清朗,此時正值梅花傲雪,闊葉長青,依舊是一片好景。
小甘陪著蘇青璃順著青石板散步,距上次的禦花園遇險已經有些時日,但兩人都是心有餘悸。
“阿南,你小心點。”小甘緊緊扶著她,還不忘留意腳下,生怕路滑摔著這國寶。
蘇青璃頗是無奈,“小甘,我又不是紙做的,你不用這麽小心吧。”
“當然要,”小甘癟癟嘴,“現在你和孩子都不能再有丁點閃失了。對了!”小甘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補充:“要不我再研究下防彈玻璃,給你把窗戶換了。”
“呃。”蘇青璃扶額,地雷都有了,防彈玻璃還遠麽。
“娘娘。”身後不遠傳來小太監的聲音,跑到兩人近前卻是個麵生的小太監。
“娘娘,冷宮那位讓小的給你托個話,說求三姑娘念著姐妹情分去看看,她母親有東西要務必交給小姐。”
冷宮,蘇琴冉?蘇青璃皺了皺眉。她被固冷宮自己也聽說了,如今她找上門來倒還真出乎意料。
小甘最是嫉惡如仇,一聽就怒了,“阿南,別去。那個女人肯定不懷好意!現在也是咎由自取,活該!”
“呃……”略微沉吟,心下還是有了主意。“去看看吧。”,她雖然不值得同情,但冉姨,終究欠她一個情。而且還有小甘陪著。
雖然是白天,位置偏遠的冷宮仍舊鬼氣森森。因為沒人打掃,門窗角上都布滿了蛛網。
“真要進去啊?”小甘摸摸胳膊,聲音有點緊張。
蘇青璃回頭看看,紫衛已經在周圍埋伏好了以備不測。“走吧。”捏捏小甘的手,示意她放心。
其實她心裏也有些不安,身後的天不知何時陰沉起來,黑壓壓的一大片烏雲,似乎就要下大雨了。搖搖頭,努力忽略掉心頭的異樣。
“咯吱”一聲推開門,一股黴菌的酸腐味十分刺鼻。
“我還第一次見冷宮呢,穿越必遊地啊,咱也不算白來。”小甘誇張的表情逗得青璃忍不住笑了。
“二姐。”其實一進屋就能看見坐在牆角的蘇琴冉,這段日子,她憔悴了很多。
“你來了,哼,果然了不起,如今是堂堂楚遼公主又做了娘娘,蘇家造孽才攤上你這隻狐狸精啊。”蘇琴冉憤憤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眼裏滿是恨意越又忍不住的嫉妒。而目光在觸及那隆起的小腹時更是到了頂峰。
“真是要死了,這年頭做了無恥勾當還敢大聲嚷嚷,我看連住冷宮都抬舉你了!”小甘一看她這態度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
“算了,”本性難移,蘇青璃這時不鹹不淡地開口,“你找我來什麽事?說吧。”或許是那陰沉的天氣,或許是心頭怪怪的感覺,她現在隻想趕緊離開了。小甘則警惕的盯著蘇琴冉的一舉一動。
“哼,憑什麽?你配有今天?”長久的沉默,蘇琴冉再開口仍是喋喋不休的怨念。枯瘦的手緊緊劃過牆麵,留下尖細的指痕。
“如果這就是你要說的,那我走了。”轉身退後,準備離開。
“等,等一下。”蘇琴冉似乎怕她真的離開,連滾帶爬的追過來,手剛想拉青璃的衣服就被小甘打開。
“阿南,這女人瘋了吧,我們還是趕緊離開。”
“等等,我說過有東西給你,”蘇琴冉急忙補充,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錦帕,“你求皇上讓我離開吧,我娘說把這個給你你就會同意的。”決絕而悲涼的聲音讓青璃心裏一顫,是因為終於放棄了麽。
帕子上繡了幾個小字和一朵梅花,青璃和小甘對眼一眼,都是一片茫然。
青璃特意看了看,才接過帕子。正想看清繡字內容,卻隻覺得右手中指像被刺了一下。“啊!”帕子應聲而落,手指的刺痛瞬間蔓延。
“阿南!!!”小甘嚇得緊緊抱住她,“紫衛!”幾名侍衛立刻現身製住了正笑得詭異的蘇琴冉。
“哈哈哈哈……”瘋狂放肆的笑聲十分刺耳。
“想不到吧,這毒是沒有解藥的,我死也要讓你陪葬!蘇青璃,你活該!賤人,憑什麽,憑什麽!你的一切本來都應該是我的。你毀了我,這就是報應,報應。哈哈……”
小甘嚇得臉色蒼白,抽出侍衛的劍挑起帕子,正是繡字的地方,背後竟是極細的小刺!而阿南正痛苦蜷起身子,麵無血色地倒在地上。
“阿南!”小甘緊緊抱住最好的好友,自責悔恨到了極點。怎麽會如此大意。老天保佑,阿南千萬不要有事。
“小南!!!”
鳳思齊趕到的時侯蘇青璃已經開始嘔血了,可怕的鮮紅猙獰的染滿上衣,觸目驚心。“不!”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讓他顫抖著環過青璃緊緊抱在懷裏。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老天你要如此折磨青璃!折磨我們的孩子。
“太醫!!!太醫!!!!快給朕宣太醫!!!!!!”
榮祿在一旁嚇得雙腿一軟噗通跪下,皇上的眼裏清清楚楚是痛苦、自責,還有冰冷的狠厲,黑洞洞的瞳孔散發出嗜血的怒意。
“回……回皇上,太醫正在趕來。”
“皇上,凶手怎麽處置?”身旁的紫衛請示道。
鳳思齊目光始終盯著青璃,用前所未有過的冰冷的聲音吐出兩個字:“淩、遲!”
蘇青璃從中毒那一刻起,痛楚隨著指尖直至心髒,像刀子一點點切進血管,意識一點點的渙散,周圍的嘈雜逐漸遠去,身體好像成了一片葉子,輕飄飄的墜落,直至無邊的黑暗。
“阿南……”
“小南……”
是誰,誰在叫我,努力想睜開眼,卻被一片光刺得模糊,可是,那個輪廓好熟悉。
“小南。”鳳思齊用手輕輕抹去她嘴角的血和額角痛出的細汗。
“皇……皇……皇上。”蒼白的嘴唇努力動了動。
“小南!小南!”鳳思齊哽咽。
“別……別殺她。”似乎最後一點力氣也用盡了,蘇青璃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