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妻主讓給我。”

江家的大公子柳朝迎一進柳緋殊房間的門, 便將屋子裏侍奉的奴才們都遣了出去,而他則開門見山,如同主人一般坐在了主位之上。

眉眼微挑, 像是看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蔑視的看了柳緋殊一眼。

這一眼, 就跟柳緋殊當初在柳家時,他看過的眼神並無二致。

柳緋殊瞬間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良久才反應過來, 呐呐的道:“兄長, 兄長也同意做妻主的侍君嗎?”

原以為隻是當家主君的一廂情願, 畢竟他這兄長,一向眼高於頂,怎麽可能會願意做一個小小的侍君。

而且, 侍君如奴仆一般,是可以打殺的,也就是說他要在自己, 這個他最看不上眼的庶子手下討生活。

“你瘋了?!”

柳朝迎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譏諷的覷了過去:“侍君……怎麽可能?”

他調整了坐姿, 顯得更加的悠閑自在,完全沒有把人放在眼裏,繼續扯了唇角:“你是什麽身份, 也配讓我在你手底下討生活?”

“所以……兄長想要如何?”柳緋殊不是個傻的, 看他這副誌在必得的模樣, 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了下去。

柳朝迎冷漠了開了口:“我既開了口,自然是要這主君之位。”

柳緋殊的一顆心, 一下子墜到了穀底。

……

柳朝迎輕蔑的瞟柳緋殊一眼, 哼著笑離開了他的房間。

小廝和和隔著門縫, 探頭探腦的伸了個腦袋過來, 小聲地喚了柳緋殊一聲:“主君?”

柳緋殊一愣,忙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聲詢問:“怎麽了?”

“主君……”和和壓低了嗓門,悄聲回:“大人回來了。隻是在走廊,被大公子給攔下了。”

和和是從柳家陪嫁來的,當初他在街上賣身葬父,是柳緋殊將人買了下來,一直帶在身邊,對他忠心耿耿。因是柳家來的,所以仍舊保留著之前的稱呼。

“聽見說什麽了嗎?”柳緋殊臉色淒然,有心出門看個究竟,又怕惹妻主不快。一時間沒忍住,眼眶裏又氤氳起一片潮濕的水汽。

“隔的遠,和和不敢過去。大人看起來心情不錯,兩個人已經聊了有一會兒了。不過主君不用擔心,大人身邊的阿寧也在呢。兩個人肯定不會有事。”

“胡說什麽呢。”柳緋殊被戳破心中鬱結,微帶薄怒的道,又聽見外間響起了腳步聲,趕緊示意和和出去。

和和轉身之際,又被叫住了:“等下,去小廚房將今日裏熬的那碗雞湯端過來。”

和和應聲而去。

待月扶搖進來的時候,柳緋殊已經收攏好了所有的情緒,甚至眉眼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去接了月扶搖手中的提籃。

“妻主今日裏回來的早,可用過晚膳了。”他將提籃放到桌子上,便規規矩矩的站在一側,準備根據月扶搖的回應做下一步的舉動。

若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個時辰月扶搖該是吃了的。那柳緋殊便該準備替她脫了外袍換了便衣,泡上一壺茶水伺候著去書房辦公去了。若是沒用飯也沒事,讓和和將小廚房裏一直熱著的飯食端來,再陪他坐下吃一頓就是。

但今晚的月扶搖與往常有些許的不同,嘴角一直笑吟吟的,拉著柳緋殊的手坐下了。

“阿殊……小意他懷了。”

嗯?

柳緋殊猛然反應過來,不可抑製的也跟著笑了起來:“啊……小意?!他有身孕了?這是好事啊妻主。”

柳緋殊是發自內心的替他高興:“對了妻主,你去看過他了嗎?可有什麽需要我們準備的?小意年輕,定然有許多不懂得地方,明日我便去王府探望,叮囑他一番……”

“我剛從王府回來,聽說胎像穩固,阿殊不必太過擔心,等……”月扶搖話音一頓,漆黑的瞳孔隨著她的視線悠悠的沉了下去,裏麵一點點聚起了濃厚的陰雲。

“怎麽回事?”

“嗯?”柳緋殊疑惑的歪了歪頭,又下意識的掃了眼身前的衣服:“怎麽了?妻主……”

“哭過?”

月扶搖伸手在柳緋殊微微發紅的眼底擦了兩下,收起了唇邊的笑,目光裏的陰雲攏成了風雨欲來之勢。

“誰欺負你了?”月扶搖眸色一壓,冷冷的問:“柳朝迎?”

想到方才就隻見到他從柳緋殊的屋子出來,月扶搖猜測。

她氣質文雅,很少有發火的時候,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脾氣。

相反,她若冷了臉,氣勢更是駭人。

柳緋殊搭在桌邊的手瑟縮了一下,咬了咬唇,緩緩搖頭:“沒……我給妻主熬了雞湯,許是被煙火熏著了。”

月扶搖眸色沉沉的看著他,翻滾的情緒隨著一聲歎息,暫時的壓了下去。

“阿殊……”她喚他。

柳緋殊眼圈又有發紅的趨勢,像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倉惶的看回來。

月扶搖從其中看出了幾分求饒的意思,心底一軟,終是沒有質問下去。

說話間,和和已經端了那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進來了。輕手輕腳的放在桌子上,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柳緋殊起身:“妻主,這雞湯是我……”

月扶搖不知怎的,突然間一股火氣從心底衝了上來,煩躁的擺擺手:“你喝吧,我睡了。”

說完,自去外間洗漱去了。

柳緋殊端著碗,無措的站在原地,他聽到月扶搖喚和和的聲音,知道是不想讓她伺候了,鼻頭一酸,眼淚一滴一滴的掉進了碗裏。

月扶搖無論對誰都是一貫的溫柔,成親多年,柳緋殊極少見到她有不虞的時候。

是自己不好,惹她生氣了。

柳緋殊抽了抽鼻子,想開口解釋,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巴巴的落了淚,還怕被人看到更加影響心情,連忙又放下碗,用袖子擦了。

月扶搖梳洗完直接上了床,柳緋殊便又去借洗漱的機會,偷偷哭了一通,這才慢吞吞的跟著上去。

睡覺的時候,月扶搖習慣睡在外側,他小心翼翼的從床尾爬過去,貼著床裏側攥了被子的一角搭在小腹上,然後一動也不敢動。

此刻月扶搖正背對著他,柳緋殊傻傻的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心湖裏的酸澀感再次沸騰起來,不停的冒著泡泡。

成親多年,他們兩個一直相敬如賓,很少有這樣冷戰的時候。

可月扶搖不理他,他又哪裏敢多說話。

柳緋殊手指無意識的揪住了衣領,不由的又想起了初見月扶搖時的情景。

……

月家與柳家是月老大人未曾致仕時就訂下的娃娃親。

據說是因為柳家對月家有恩,於是月老替月家幼女求娶了柳家的長孫柳朝迎。已經交換了庚貼,隻待兩人成人之後,就能完婚。

後來月扶搖的母親被算計進了一樁貪汙案裏,自覺愧對列祖列宗,在獄中自盡。而月老大人也因此致仕了。

一朝大廈傾塌,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月家從鮮花著錦的勳貴之家,一夕之間成了平頭百姓。

兩家人的身份瞬間調換了個個。

隨著時間的推移,月老大人年紀越來越大,唯一的後人隻有一個月扶搖。眼見的已經沒有起複的可能了,柳家人的心思不知不覺就變了。

畢竟,月家是要報恩才會跟柳家結親,如今月家式微,再娶嫡係不就是結仇嗎?

尤其柳朝迎,聽說月家就連住的院子都是租來的,更是瞧不起。

另擇貴門便成了意料之中的事。

眼看婚期將至,柳朝迎的肚子卻慢慢鼓了起來,柳家幹脆仗著月家沒見過柳朝迎,大著膽子將庶子柳緋殊替嫁了過去。

新婚當日,柳緋殊緊張的滿頭大汗,別人不知道,他心裏卻很清楚,月扶搖是見過柳朝迎的容貌的。掀開蓋頭的那一刻,柳緋殊心髒驟停,死死的咬著嘴唇不敢抬頭看眼前人一眼。

過了良久,月扶搖才在靜默中出聲,隻聽她潤潤的嗓音裏竟像是藏了無限的溫柔,低低的笑了聲:“果然是你。”

柳緋殊至今沒有想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那種反應。

總之,月扶搖接受了他。哪怕在他跪在**哭著跟她解釋了代嫁的始末之後,也依舊溫柔。她笑起來好看極了,手掌很大很暖,覆蓋在他的頭頂上,慢吞吞的道:“哦?柳家騙了我?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現,小夫郎。”

夫郎由嫡轉庶,她的臉上不見任何的不忿,甚至在月老大人得知真相,讓他們和離之時據理力爭,拒絕了他的提議。

她說:“阿殊很好,此生,就他了。”

可他哪裏有什麽好的呢,不過就是多識幾個字,能給她碾墨掐個燭芯罷了。他顏色不算絕佳,廚藝不精,連性格都懦弱的很,月老大人不喜歡他,他也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思及至此,柳緋殊晃了晃神。誠然,自己配不上妻主,可柳朝迎,他又有什麽資格過來搶人呢。

眼前人忽然動了一下,有想要轉身的趨勢。柳緋殊嚇了一跳,慌忙閉上眼睛,將呼吸放的和緩,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月扶搖清淺的呼吸噴在了柳緋殊的臉上,她長手一撈,將人箍在了懷裏。

柳緋殊立刻控製不住心裏的小鹿,砰砰的四處亂撞起來。

月扶搖悠悠的歎了口氣。

“別總是委屈自己。阿殊,我在呢。”

柳緋殊眼眶一熱,身子輕輕在月扶搖的懷裏蹭了蹭,軟軟的哼了一聲:“妻主疼我。”

……

第二日,月扶搖給的疼愛太過,硬是讓人沒下來床。

早飯後例行是要去月老那裏請安的。自從月如意被月扶搖派人強製送回本家之後,月池延鬧了一段時間,慢慢消停下來,開始向他打聽阿策的消息。

她願意試著接受阿策,柳緋殊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惜,月扶搖不願她與阿策見麵。月老大人托他送過幾次東西到冀北王府,也被退了回來。

月扶搖曾說過,她這新認回來的弟弟,察言觀色的本事一絕。又是個涼薄的性格,在一開始發現月老大人不願接受她之後,就直接斷了要跟人親近的念頭。

用冀北王府傳回來的話來說,也就三個字,不稀罕。

可這話,冀北王府能說,柳緋殊卻是不能的。隻能撿著好聽的哄著老人家,不過月池延畢竟浸**官場多年,想必也看出了阿策的疏離。不知道私下裏想了什麽,並沒有強求。

這次柳緋殊帶去了阿策有孕的消息,老太太看起來很高興,破天荒的拉著人聊了許久,後來話鋒一轉,便說到了柳家主君跟大公子的事。

月池延不喜歡他,一是他是庶子,老太太自覺配不上她的寶貝孫女。二是柳家算計,硬是讓她吃了這啞巴虧,心中不忿。故而對柳家人也沒有什麽好感。

“一個寡夫,整日裏賴在弟妹家裏,不像話。有空你也該規勸著你家主君一些,讓他趕緊帶著那柳朝迎回家去。知道嗎?”

“是……孫女婿省得了。”

“若是家裏真有什麽困難,便去開了庫房,取些金銀打發走了就是。如今,月家的庫房鑰匙在你手裏,你看著辦,隻是有一點兒莫要忘記了,你是月家人,就算是救濟娘家,也不能失了分寸。懂嗎?”

看來,月老太太是將柳家父子當成來打秋風得了。

柳緋殊沒法跟人解釋,說這兩個人是衝著月扶搖來的,負責以她的脾氣,隻怕要啐人一臉。

畢竟是她心裏,就算是帝卿都配不上她孫女。怎麽可能將一個寡夫看在眼裏。

柳緋殊喏喏的應了,心裏倒是稍稍安定了些。無論如何,柳朝迎都過不了月老太太這關。

一出門,和和心急火燎的跑過來,看了看月老太太這邊屋外站著的奴役,忍住了。

“主君,我來扶你。”

兩個人走了一段距離,直到周圍都沒有人了,和和才著急的附到他的耳邊。

“主君,柳家主君那邊鬧起來了。”

柳緋殊吃了一驚:“怎麽回事?”

和和急急的喘了口氣,定了定神,邊走邊道:“聽說今早上,月大人著人套了馬車,說要送柳家主君跟大公子回去呢。主君不願意,就在院子鬧開了。”

“妻主呢?”

“大人上朝去了,還未回來。”

“我們過去看看。”

柳緋殊忙不迭的往柳家人所在的院落走去,他心中不無感動的想,怪不得昨晚妻主會說將這件事交給她,看來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將人送走了。

隻是,柳家主君怎麽說也是長輩,要是真的鬧出去,不免對妻主的名聲有損。

柳緋殊加快了腳步。

果然到了那邊院子裏之後,柳家的主君見到柳緋殊頓時消停了起來。端坐在座位上,餘怒未消的指著柳緋殊道:“正好你來了,你來說說,為何要將我們送走,分明是正經的親戚,還將人往外趕,這是什麽道理。”

柳朝迎也是麵色不善的看著他,似有話說。

柳緋殊忙道:“主君莫急,妻主沒別的意思。隻是您跟兄長離家日久,聽說娘那邊需要人照顧。百善孝為先,所以即使我與妻主想要多留幾日,也不得不考慮娘親,我們是覺得她更需要您。”

“嗬。”站在一旁的柳朝迎冷不丁的哼了一聲,一臉不屑。

“用不著你假好心。”柳家主君接口道:“你娘身體康健,哪裏用得著我了。再說,不還有你爹爹照看著嗎?”

柳緋殊聽到他提到爹親,不由的臉白了一瞬。

“爹爹……爹爹身體不好……”他低了頭,不自在的道。

“行了。”柳朝迎聽到這裏,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別裝模作樣了,柳緋殊,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今日,不如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他環視周圍,冷笑一聲,對著屋裏伺候的仆役命令道:“你們都先下去吧,離遠了些,不許靠近。”

他身邊的仆役有柳家帶過來的家仆,也有月府分過來照顧的人,聞言都一一退了下去。

隻有柳緋殊身邊的和和未動。

柳朝迎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二弟弟還不讓你身邊的人退下去?有些話,還是隻有你我聽著的好。”

柳緋殊沉默了一瞬,弱弱的道:“和和是我的人,沒有什麽是不能聽的。”

“好啊。既然你不怕,那就當著他的麵說,柳緋殊,我來問你,你是怎麽都不願成全我了?”

“兄長的要求,緋殊應不了,也沒資格應。就算妻主與我和離,以兄長的身份,別說主君了,就算是侍君,也是不成的。”柳緋殊瑟縮了一下,小聲地回應。

“不成你就想辦法給我成!你不是頂頂聰明嗎?柳緋殊,你好好想想,你是怎麽坐到月家主君的位置上的,便怎麽想辦法將我替上去!”柳朝迎鐵青著臉,指著柳緋殊的鼻子,惡意滿滿的低吼。

“我當初……當初是兄長不要這婚事,才輪到……”

“裝什麽委曲求全的小可憐呢!你放屁!”柳朝迎瞪著眼睛啐了一口,表情慢慢的陰沉了起來:“當初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最清楚!”

柳緋殊與柳家主君皆是愣了一下。

柳家主君急忙追問:“朝迎,什麽意思?”

“哼!”柳朝迎目光中漸漸的燒起了火,笑得瘮人:“當初,還不是我這好弟弟,我一直誤導我,否則,我怎麽會跟那早死的冤家好上。”

“爹爹。”他轉頭看著柳家主君,氣憤的紅了眼睛:“我也是近日才想明白的。他把我們都騙了,平日裏一副純良可欺的模樣,但當初,是他提起鳳山寺的風景秀美,我才讓他陪著去了寺廟,認識了那孫芸。後來,他又一直在我麵前,說柳家清貧,心疼我要去洗手作羹湯,對比孫家的財富,讓我有了二心。還有,我與孫芸往來的書信,都是他幫著傳的。那次……那次意外,也是他幫著讓我出的門。他是早就計劃好了取而代之!”

柳家主君未曾想到這背後還有這番糾葛,一時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柳朝迎憤恨的瞪柳緋殊一眼,咬牙切齒:“還有,爹爹,你不覺得奇怪嗎?每次你要是找他爹爹的麻煩,總是會遇上莫名其妙的倒黴事。日子久了,便不再去他們的院子。現在想想,背後難免沒有小人作祟。”

“好啊你,混賬東西,你心可真毒啊。”柳家主君一聽便坐不住了,指著柳緋殊就要向前撕扯。

和和立刻擋在了柳緋殊麵前,朗聲道:“這是月家,你敢動我們主君?”

柳緋殊輕輕:“這些,不過是兄長過的不好,胡思亂想出來的罷了。富貴迷人眼,兄長不要一錯再錯。”

聲音輕的像是一陣縹緲的煙,尾音很快就散去了。

柳朝迎恨恨的看著他,眸中的冷光幾如實質,恨不得要在他的身上戳幾個洞。

當時他確實是因為孫家富貴,才有了二心。但如果不是柳緋殊一直幫他創造條件,兩個人也不會那麽順利的在一起。

“我如今確實沒證據。”柳朝迎笑了,深沉的道:“但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不論這證據是真是假,隻要傳出幾句不成樣子的話,你說,會不會有人信。還有,二弟弟,你說,若你那妻主知道,平日裏跟隻小兔子似的郎君,背後裏做了這麽多醃臢事,陰損毒辣。她還會像以前一樣待你好嗎?”

“自然不會……隻是……”柳緋殊低著頭,額前飄動的龍須擋在眉間,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兄長一定要逼我至此嗎?”

柳朝迎:“什麽?”

他心頭怒火再一次燃燒了起來,冷情道:“我不過是想各回其位,怎麽就是逼你了呢。緋殊,想想你爹爹,你也不想他晚年淒楚,受到磋磨吧?”

柳緋殊猛地抬頭,眸底有一閃而過的陰鷙,輕輕的回他:“不想……”

“我……不想……”

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咬字又長又緩,一如既往的柔軟,卻讓柳朝迎聽著,莫名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怎麽回事?

他這個一向乖順的弟弟,好像有什麽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柳緋殊還在繼續:“可是……”

他的眸底驟然攏起一抹血紅,蒼白的臉上冷意一點點滲了出來,漆黑如墨的瞳孔裏盛著讓人看不透的情緒,直勾勾的攫住了柳朝迎,薄唇輕啟:

“可是兄長,主君,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既然知道我不是任人擺布的,何苦來招惹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手掌在桌子上的茶杯上空,輕輕一扇,然後快速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抿了一口。

柳朝迎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柳緋殊低低的笑了起來。

“如今,你跟主君爹爹,為了讓我讓位,毒害於我。你們說,柳家……保的了你們嗎?”

“妻主大人,還會再信你們的話嗎?”

“至於我爹爹……你們覺得,還會再有機會,回去動他嗎?……”

柳朝迎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一下子直衝腦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身旁的柳家主君怒氣衝衝的道:“胡說什麽呢,我們隻是與你商議,誰會傻到在這裏害你!”

緊接著,柳朝迎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

隻見柳緋殊笑眯眯的抬起頭來,手掌扶在桌案上,發白的唇角忽然溢出了一縷黑紫色的血絲來。

“柳緋殊,你又栽贓我!!”柳朝迎發狂般吼了一聲。

柳緋殊艱難的喘息了兩下,給尚且淡定的和和使了個眼色。就見一直悶聲不吭的和和突然間放開嗓子,驚懼的叫了起來。

“救命啊!!快來人啊,柳家父子給主君大人下毒了!”

屋外守著的奴仆應聲而入。

柳緋殊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軟軟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