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幾個獄卒過來拖人的時候,阿策已經縮成了一團,把被撕裂的衣服潦草的按在前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溫折玉忙蹲下身子,將他一旁的外衣撿起來,搭在了他的身上。

她摸了摸鼻頭,有一點點心虛。

她剛才在拐角處停住了,一直拖著沒有提前過來,說白了抱的就是試探的態度,想看看那小白蓮是真的單純柔弱,還是另有身份。

看來……確實是她誤會了。

這世上身形相似的人有的是,說不定是那殺手就是有什麽特殊的怪癖,喜歡捂的嚴嚴實實的才能殺人。

眼前這個,這麽瘦弱,看著殺雞都費勁。也不知她當時腦子怎麽抽了,居然會懷疑起他來。

“你沒事吧?”溫折玉這一心虛,說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阿策沉默的搖了搖頭,他好像還沒從剛才的混亂裏走出來,身子抖得厲害。抽泣的看著她:“大人,您怎麽來了……”

“這……”溫折玉眼珠子轉了轉,反而問道:“不是你喊我嗎?”

又是溫折玉哄人把戲。

阿策雖然喊過她的名字,但那應該隻是情緒崩潰之下胡亂喊出來的,他哪裏知道溫折玉就躲在拐角口那裏。

但阿策沒有拆穿她,也沒再追問。

阿策抖著手指把散落的衣襟攏好,一雙勾人的狐狸眼裏滿滿的都是淚,濃長黑密的睫毛濕漉漉的,巴掌大的小臉白的瘮人,看起來十分可憐。

一看就是被嚇壞了。

溫折玉心虛的不敢直視他,想將目光移到別處去,不料正好正撞上一片雪花似的白。

他的上衣被撕爛了,隻能勉強遮蓋住重要的位置,但是胸前還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一部分雪白的皮膚來。

阿策是冷白皮,皮膚不光白,還亮,在幾塊髒兮兮的布料陪襯下,愈發顯得瑩潤…再往下腰線的部分也暴露了大半截,線條流暢,還有一個小小的腰窩。

如果摸起來,手感一定不錯。

溫折玉色心又起,腦子裏想的花花,忽然聽到阿策可憐巴巴的喚她:“大人又救了我一命……我以後一定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溫折玉心道,大可不必。

救命之恩,當然要以身相許。反正本來就說好了以後小白蓮就是她的人了,給睡就行。

她喉嚨悄悄動了動。

那邊阿策又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他哭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隻是茫然無措的睜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看哪裏。任憑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從臉頰滑下去。

溫折玉心裏一動,知道她這好色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不過她好色歸好色,但她還是有底線的,做的都是大家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的事。從來不會像封黛似的,強迫別人。

按照溫折玉縱橫情場多年的經驗來說,這個時候,就該把小白蓮摟到懷裏,輕聲細語的哄著了。

但——

這小白蓮臉雖是頂頂好看的,但——溫折玉看了看小白蓮衣服上沾滿的泥垢以及頭發上的幾根稻草。

有點嫌棄,下不去手……

但讓他一直這樣躺地上,也不是個辦法啊。溫折玉蹲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問他:“還能起來嗎?”

阿策的眼神晃了晃,點點頭,慢吞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誰知道還沒等站穩,眼睛一閉,整個人又軟了下去。

溫折玉下意識的把人抱住了。

夭壽……老娘的衣服……

阿策的身體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樣,又軟又滑,美中不足的還有這大牢裏地麵爛泥的臭味。反正衣服已經髒了,溫折玉幹脆把人抱了起來,放到了牆角鋪著稻草的木板上,略帶焦急的摸他的臉,“這是怎麽了”

阿策仍舊閉著眼睛,眉頭皺的緊緊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不少,隻是還有意識,雙手在腰間摸索著什麽。

“你找什麽?我幫你。”

“荷包……我的荷包不見了……”阿策斷斷續續的回她。

溫折玉眼尖,一眼就從地上看到了那個髒兮兮的荷包,上麵還有個腳印。她用手指夾了荷包還算幹淨的一角,提溜過來,放到他手上。

這小財迷,這樣了還不忘他那點錢呢。溫折玉好奇的看他好不容易扯開了荷包的上端,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家當。

結果,阿策從裏麵掏出了一塊麥芽糖來。二話不說就往嘴裏塞。

“別吃,都髒了……”溫折玉嚇了一跳,捉住了他的手。

“要吃……難受……”阿策口申口今著,已經沒有力氣掙開她的手。

溫折玉不明所以,隻是看他這個樣子可憐,還是鬆了手。

在阿策把麥芽糖塞進嘴裏的那一刻,溫折玉突然有些後悔。這小髒孩,洗洗都不想要了……

不過阿策吃完糖之後,過了一會兒,精神看著果然是好多了。溫折玉猜測他可能是因為氣血兩虧,她以前見過有人因為天生的氣血不足,每天出門都會帶滿滿一荷包的精致的小糖果。若是有頭暈的症狀,抓緊吃一顆能緩解不少。

不過這小白蓮嘛,估計是因為太窮,典型的營養不良。

阿策緩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從木板上爬起了半個身子。他本想將披著的外衣穿好,一拿開又被溫折玉明晃晃的瞅了好幾眼,耳垂頓時紅了。

溫折玉皺眉,剛才他肩膀上的衣服不小心落下來時候,竟然露出來不少深淺不一的傷痕。

“你爹打的?”溫折玉的態度不是很好。

阿策微怔,瑟縮了一下,拉緊了肩頭的衣服,默默點了點頭。

“明天沈大人會升堂審理馮嬰的案子,案子結束,你就可以恢複清白了。”溫折玉彎下腰想摸摸他的頭,手伸到半路,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阿策的鼻頭一下子就紅了,委屈巴巴的看著她,哽咽道:“大人嫌棄我了嗎?覺得我被人看了不幹淨了?”

溫折玉:“……”

“當然不是。我是怕唐突了你。”溫折玉急中生智,幹巴巴的笑道。

是嫌棄他髒。隻是兩個人對髒的定義不一樣而已。

阿策不依不饒的看著她,眼睛裏慢慢的又開始有淚水開始堆積了……

就在此時,他感覺木板底下突然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吱吱……”一隻碩大的老鼠從木板底下溜了出來,一眨眼沒了蹤跡。

四目相對,兩聲驚叫同時響了起來。

“啊……”

“啊……”

溫折玉還沒來得及轉身躲開,阿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跳到了溫折玉的懷裏。

溫折玉下意識的抱緊了他。

“大人……我怕……”他像隻樹袋熊似的雙手攀緊了她的脖子,雙腿也纏到了她的腰上。

溫折玉:“……”

老娘也怕啊!!

也不知道這剛才還病歪歪的小白蓮哪裏來的力氣,抱他抱的特別的緊。而且他跳的突然,溫折玉一點準備都沒有,腰身往下一墜,感覺後腰抽筋似的疼。

對了,她在馮府的時候,腰上還受了傷。

溫折玉往後退了兩步,身為女子的尊嚴讓她做不到立刻把懷裏的小白蓮扔下去。

“沒事了,沒事了……已經不見了。一會兒讓獄卒給你換個地方,下來吧……”溫折玉輕聲軟語的哄他。

阿策害羞的垂眸,慢吞吞的從她的身上爬了下來。

溫折玉趕緊揉了揉腰,完了,不會閃到了吧。

溫折玉已經不想在這裏待了,現在的她,隻想趕快舒舒服服的躺在**。

她的老腰真他爹的疼。

開口將外麵的獄卒喊進來,交代了幾句,讓她給小白蓮換個幹淨點的牢房後,又跟他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溫折玉便逃也似的趕緊離開了大牢。

她前腳一走,被喚進來的獄卒給阿策換完房間之後,一見左右無人,三兩下跑到他跟前,心疼的喊了一句:“策哥哥,你沒事吧……”

那獄卒明明看著是個女兒家,話一出口,卻是個稚嫩的男子的聲音。

而如今的阿策,也已經跟剛才柔弱的小白蓮判若兩人了。

他的整個人像是一把剛剛出了鞘的利刃,陰冷的氣息霎時間蔓延開來。精致的眉眼褪去了無辜,盛滿了煞氣。一舉一動間也不是小心翼翼的矜持模樣,而是帶著說不上來的冷漠與薄情。

“沒事。”阿策淡淡的道:“苦肉計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假扮獄卒的男子氣的撅起了嘴:“哼,刑堂的人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故意將馮冉帶到您的房間來殺,不就是故意惡心您嗎?我看那青楓對您不懷好意,策哥哥你可要小心。”

“怕什麽?若不是因為他,我也沒辦法接觸那個人……”

那個人,指的就是溫折玉了。

男子名叫紅信,聞言還是沒有舒展眉頭,他年紀小,又跟阿策親近,在他麵前便藏不住話:“策哥哥,我覺得那個女人,一點兒都不靠譜。她看你的眼神色咪咪的,跟那封黛也沒什麽不同。我看著你跟她虛與委蛇,真替你不值。”

“有什麽值不值的。”阿策冷冷的笑了:“天底下的女人,本就沒有什麽不同。她跟沈清越剛來清溪縣,我總得接近她們觀察觀察,畢竟……這是我們這麽多年來,唯一的機會……”

唯一一個,能夠重獲自由的機會……

“那賬簿,您拿到了嗎?”

“已經交給她了,剩下的,就要看這新來的縣令的本事了。”

“你說,如果這新來的縣令,也跟之前那個一樣,我們該怎麽辦啊。”青楓不安的道。

阿策眸光一寒:“那便……再殺了便是。”

這朝廷的官員那麽多,總能碰上一兩個能夠為他所用的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