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身姿如鴻, 腳下掠的飛快,不過片刻就追上了飼幼堂的人。

他駐立在高高的屋簷之下,猛地一腳踏裂了腳下的一片灰色的瓦片。

大街上人流湧動, 他沒有辦法現身直接攔下談嗅嗅與飼幼堂的人。隻因那人是飼幼堂的老人, 當年也是帶過他的, 一旦見了麵,必然會暴露身份。於是打算悄悄利用瓦片暗算了那人。

誰知就在他再次抬起腳來時, 忽見飼幼堂的那人, 抬手打了一個熟悉的手勢。

阿策眸光微動, 立時閃身避後了些。

那個手勢……

代表附近還有別人……

然而就在他悄然後退的一刻,視線裏的談嗅嗅突然又四麵張望了一下,跑進了身側的一個小巷。

不好……

果然, 與此同時,附近兩個同樣村婦打扮的女人與飼幼堂的那人同時交流了一個眼神,三個人一起轉進了巷口。

當阿策再跟上去的時候, 談嗅嗅已經昏迷在了飼幼堂的人懷裏。三個人光明正大的從裏麵走了出來,飼幼堂的人在前, 是十分標準的抱娃娃的架勢,而另外兩個緊隨其後,行動自然, 隻是眼神戒備的看著四周。

談嗅嗅的麵容藏在女人的胸前,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路過, 竟無一人發現異樣。

一行人很快就避開人潮,急匆匆的往城門口而去了。

阿策心下著急, 他不知道溫折玉那邊是什麽情況, 怕她出事, 也怕她回觀海樓回的太早。若是溫折玉回去後發現不見了他的蹤影, 回頭他該怎麽解釋……

可這談嗅嗅,又不能不管。

阿策隻糾結了片刻,又繼續跟了上去。

出了城門,人煙漸漸稀少起來,阿策當機立斷,立刻疾行了一段距離,繞到幾個人前麵,在他們的麵前現出了身形。

飼幼堂的人看到阿策倒沒有太多的驚奇,清溪縣離著海天一色本來就近,蝶殺出的任務很多也都與這地方有關,聽說影刃的人最近確實就潛藏在清溪縣裏,隻是不知道為的是什麽事罷了。

“鴆羽堂主……”那飼幼堂的人見了阿策,瞬間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今時不同往日,在蝶殺以強者為尊,曾經小小的孩童已然成了蝶殺的一方大殺器,飼幼堂的人自然也不敢得罪他。

阿策冷漠的點了點頭,隻當做路過一般,輕描淡寫的瞟了幾人一眼,將目光放在了她懷裏的孩子身上。

“一個丫頭片子,也值當的飼幼堂出上三個人?”

飼幼堂領頭的那個立刻謙卑的弓了腰:“堂主有所不知,這丫頭,我們姐妹幾個已經盯了有一段時間了,絕對是個好苗子。”

“看著倒是一般。”阿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那人殷勤著上前:“您有所不知,小的在飼幼堂待了多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嗬。”阿策冷笑著看覷了他一眼:“你何時還有這本事了。”

說著微微揚高了聲音:“抱過來讓我看看。”

那人不疑有他,將昏迷著的丫頭遞到了阿策手上,邊遞邊道:“您武功高強,摸摸看,她這筋骨,可是個練武奇才。”

她的原意本來是想讓阿策為小丫頭摸摸骨,誰知道一向不喜與人接近的影刃堂主,竟然會選擇伸手將人接到了懷裏。

“倒是重的很。”孩子一入手,阿策的緊繃的心弦立刻寬鬆了不少,他的目光雖然放在談嗅嗅身上,實則餘光裏一直注視著飼幼堂的動作。

那飼幼堂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一看就是個嬌養出來的小女郎,養的細皮嫩肉的,待到了我們蝶殺,我一定好好教教她,嘿嘿……”

那人賊眉鼠眼的笑著,即使沒有說出來,阿策心裏也能猜到她在轉什麽惡毒的法子了。

阿策了然的笑,一字一句的回道:“是啊,飼幼堂的人,最會淩、虐、幼、童、了……”

隨著他的話語調一點點的加深,阿策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轉而換成了殘忍的弧度。

眸中厲芒一現,隻見一道血霧突然從女人的脖頸爆出,她瞪大了雙眼,來不及多說什麽,不可置信的盯著阿策,高大的身體猛地倒在了地上。

阿策兩指間的桃花簪勾著血絲轉了回來,誰也沒有看清他是何時拔得簪子,又是何時出的手,隻是當女人倒地的時候,阿策已經抱著孩子遠遠的避開了血花的飛濺。

阿策的急掠的是剩下的兩人方向。

他的速度快的令人,一襲飛揚的白衣如隼翅一般滑過虛空,瞬間就到了將人近前。

阿策飛起一腳將扔在震驚中的一人踹飛,反手一送,桃花簪並不算尖利的尾部已經被他借用手肘的力道狠狠的刺進了另一人的咽喉。

“鴆羽,你……你敢背叛蝶殺?”

被踹飛的人重重摔在了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驚恐的看著阿策,含糊不清的質問。

在她說話的當口,隻見同伴已經不甘心的咽了氣,被阿策涼薄的推了一把,倒下了。

阿策皺著眉頭,看著衣袖下擺濺著的幾滴血珠,豔麗的紅色幾乎跟袖擺上刺繡的紅梅融為了一體。

粗略看去,應當是看不太出來。

然後,阿策緩緩的抬起頭,將注意力放在了最後一人的身上。

他沒有說話。

麵對蝶殺的人,他本就沉默寡言。而飼幼堂,這麽多年來帶給他的隻有痛苦跟折磨,見了這些人,更是無話可說。

唯有恨。

阿策眼裏的恨意幾乎可以溢出來,他不算溫柔的將談嗅嗅扔在了草地上,然後,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對方嚇得目眥欲裂,捂著胸口□□著往後爬。

“施虐,好玩嗎?看著別人自相殘殺,好玩嗎?”阿策淡淡的問道,仿佛是再問一個事不關己的問題。

“不……”對方渾身僵硬,啞著聲道。

每一個從飼幼堂出來的人都痛恨他們,他們心知肚明。

隻是有蝶主在,就算身居高位,誰也不敢動手報複。

可那是明麵上。

但她沒有想到,暗地裏,阿策敢殺人。

她眼睜睜的看著鴆羽將白色的靴子踏上了胸口,一點點加深了力道,慢慢的碾壓。

女人劇烈的掙紮起來,然而剛才的一擊斷了她的腰椎跟肋骨,她根本沒有辦法反抗,任憑嘴裏的血沫越聚越多,嗬嗬的喘著粗氣。

然後氣息慢慢的微弱,最後終於消失。

阿策眯了眯眼睛,無聊的嘲弄了一句:“不好玩……”

他俯身將染血的玉簪在人屍體上使勁的擦了擦,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端倪,這才插回了頭頂。

阿策厭惡的環視了幾眼倒地的屍體,打算立刻將談嗅嗅帶離這裏。然而當他去將小丫頭重新抱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小丫頭的眼睫毛,一直在微微的抖動。

一盆涼水將阿策從頭到尾淋了下去。

阿策心裏發涼,左手又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

他沒發現,就連他的聲音都是帶著微微的顫音的:“談嗅嗅,你在裝暈?”

談嗅嗅的眼睫動的更厲害了。

阿策的視線死死地盯著她,不一會兒,就見小丫頭應該是實在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在他的懷裏掙紮。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壞人。嗚嗚嗚……我要回家。”

阿策的心底涼的更加的徹底了。

她這樣的反應,可見是,都聽到了。

一個念頭模模糊糊的從他的心底升了起來:阿策,稚子不可信,想要在溫折玉麵前保住身份,殺了她……殺了這個孩子。

阿策的眸底慢慢的染上了一絲血色,抱著孩子的手也越來越緊。

他的腦海裏恍恍惚惚,全都是溫折玉的聲音。

“鴆羽……

下次撞見,我必要他的命。”

“阿策乖,待我捉到那人,必將他挫骨揚灰來給你報仇好不好。”

“鴆羽此人,陰險狡詐,不得不除。”

她若是知曉了……

她若是知曉……

阿策猛地打了個冷顫,眸子裏的殺意猶如實質,決不能讓她知曉。

……

溫折玉一路按照阿策所說的方向,追了上去,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那個昏迷的孩子,以及捉她的人。

她本就是官差,自然是沒有什麽顧忌,直接在大街上就跟人打了起來。

那人的武功不濟,即使處處拿個孩子作擋,也很快就敗在了溫折玉的手裏。

溫折玉本來打算將人活捉,誰知不過是低頭搶孩子的功夫,竟見那人突然牙關一咬,眼睛一閉,一股黑血從嘴角流出來,咽氣了。

這可把溫折玉氣了個仰倒。

這麽好的機會,差一點就要得手了。

溫折玉抱著孩子一路罵罵咧咧的回去縣衙,當即尋了沈清越商議,同時派人去打聽這孩子的父母親。

“小八,去觀海樓把阿策帶回來。就說我已經回來了,對了,順便把我們點的菜一起打包回來。”

溫折玉惋惜的歎著氣:“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跟阿策好好吃頓飯,沒想到又泡湯了。”

沈清越半撐著身體倚靠在床邊,看起來精神已經大好:“你回來的巧,可知道那曲靜宜今日又來了。”

“她不是日日都來哭訴?”溫折玉不在意的道。

“她今日……”沈清越看起來格外的嚴肅:“帶來了一個消息。她說她知道自己女兒是誰帶走的。”

“嗯?”溫折玉眯了眯眼睛。

“蝶殺……”

“蝶殺……”

兩個人異口同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