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折玉到底還是忙裏偷閑, 帶著阿策去了一趟觀海樓。

之前她特意從京城的霓裳羽衣閣定製的衣服到了,與當初那一盒十二花神的首飾正好相配。衣服一到,溫折玉就迫不及待的拉著阿策一一試了一遍, 果不其然, 每一套都是豔絕無雙。

溫折玉抱著嬌軟的美人愛不釋手, 每每換衣時都要忍不住跟人胡鬧一番,阿策無法, 隻能眼裏含著清淚, 軟了腰肢氣喘籲籲的癱在**, 啞著音跟她求饒:“玉姐姐,別鬧了,阿策喜歡這些衣服, 莫要弄壞了。”

“壞便壞了,霓裳羽衣閣會留有衣飾圖紙,再做一件便是了。”溫折玉毫不在意的回道, 在人仿佛覆了一層薄粉的臉蛋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霓裳羽衣閣……

阿策心裏默道:怪不得這些衣服一件件看起來價值不菲,原是京都的霓裳羽衣閣所出。他之前押送私鹽的時候曾去過京都幾次, 雖然待的時間不久,也沒踏進過霓裳羽衣閣的大門。但對於這座衣閣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

據說那裏的每一件衣飾, 都是價值千金。更何況這種私人訂製的款式, 又是這麽多件。

溫折玉, 她的家底竟然如此豐厚……

對他這個小替身,也算是……用了心思了。

“想什麽呢?怎麽看起來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不至於吧, 小阿策, 你不至於這便感動的要哭了吧。”溫折玉笑得沒心沒肺, 故作誇張的捏他的臉。

阿策愣愣的看著她:自己的表情, 看起來要哭了嗎?

他隻是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發悶,有點喘不上氣而已啊。

“好了,別感動了。走,姐姐帶你吃好吃的去。”還沒等阿策從酸澀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人就被溫折玉扯走了。

溫折玉路上還在牽著他的手絮絮叨叨:“近日太忙,都沒時間好好陪你。今天啊,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看我們小阿策最近都消瘦了。”

觀海樓的小二娘認識溫折玉,一見她立刻殷勤的將人引到了樓上,溫折玉本來還是興致勃勃的,一進雅間,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怎麽是這間,晦氣。換一個。”

小二娘不明所以,為難的四下張望了一番:“這……大人,隻有這一間雅間了。”

阿策知道溫折玉這番怒火為的是什麽,當初,她就是在這間房間與沈清越說話時,自己沒有忍住,衝進來對她摔了酒壇,打鬥了一場。

阿策扯了扯溫折玉的衣袖,好脾氣的對小二娘點頭:“就這間吧。”

溫折玉沒有反駁,隻是臉上仍舊帶著不悅,她大踏步進了雅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溫折玉轉著茶杯,隨口囑咐小二娘:“去把店裏的招牌菜都端上來,不要辣,不要芫荽,不要花生,別放薑,茄子木耳蘑菇別來,對了,賣相要精致,擺盤要好看,做的太醜的菜我們家小公子也不吃。最後,多上甜食,越甜越好。去吧。”

她一口氣說完這一連串,灌了幾口茶進嘴裏,回頭看到小二娘已經退下去了,但阿策還神色恍惚的站在門邊,伸手喚他:“過來,傻站著做什麽?”

阿策放在她身上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撤回去,清澈的狐狸眼裏是深的不見底的柔軟跟深情,溫折玉了然的一笑,知道這喜歡多思多想的小家夥思緒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她起身將人拉過來按到座位上,彎腰貼近他的臉頰,眉眼笑成了一彎泓月:“小哭包,在想什麽?”

“你怎得把我的忌口記得這樣清楚?”阿策的表情像隻落去了獵人掌心的小兔子,看起來有點呆。

“還好意思說?”溫折玉捏了捏他的鼻子,凶巴巴道:“你原本是不挑食的,自從跟了大人,慢慢的才開始挑食,越發的不乖。”

“是麽?”阿策茫然的盯著她:“我……”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她麵前暴露出本性了的?

“是啊。”溫折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最近怎麽了,阿策,怎麽總是魂不守舍的。我問過廚娘了,你飯也不好好吃,整日裏慵懶的很,早上也不知起,越發的愛睡懶覺。一睡醒,不知道打聽我的去處,竟還忙不迭的往沈清越那裏跑,知道你是想給木槿幫忙,但姐姐看了啊,可是吃醋的很。”

“我……我隻是去看看。沈大人受了那麽重的傷,我也是擔心的。還有,我……我本就愛睡懶覺,可不是近日裏才這樣的。”

“知道……大夫說你是體虛,身子會比別人更加容易困乏。愛睡便睡吧,睡到何時起床都可以,隻是不許再去找木槿了,知道嗎?”

阿策乖巧的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突然小聲地回了句:“玉姐姐怎麽不猜,我這是懷了呢。”

“絕不可能,阿策可別嚇我。”溫折玉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她可沒忘記,談神醫千叮嚀萬囑咐,說阿策年紀小,身體弱,若是有孕,會對父體折損過度。

所以她一直很小心,每每經曆□□,都會讓人送上避子的湯藥。

“玉姐姐喜歡……喜歡孩子嗎?”阿策的指甲緊緊的掐在了掌心的肉裏。

“喜歡是喜歡,隻是……”溫折玉開始糾結要不要把他身子不宜有孕的事告訴他……

隻是……

不喜歡我給你生的罷了。

阿策苦澀的垂了眸子,死死地按住了手心。

溫折玉被他的舉動吸引了注意力,當即忘了剛才的問題,擔憂的將他的手拿到跟前,小心翼翼的攤開了:“怎麽了,手心又疼了?以前不都是陰雨天才會疼,怎麽今日裏天氣這般好,手抖成了這個樣子。”

溫折玉輕車熟路的給他按摩起僵硬的手心來。

剛按了幾下,忽然間被阿策狠狠的甩開了。

阿策的喉嚨裏還有剛剛湧上來的酸楚,將嗓音浸得又濕又沙啞:“不要你管。”

“怎麽了?”溫折玉差點被他甩個仰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狗脾氣,晴一陣陰一陣的。”

說著又去拉他的手。

阿策將左手背到身後,梗著脖子陰著小臉,硬梆梆的回她一句:“就不讓你碰。”

“嘿。這又是哪裏學來的臭毛病,知道跟姐姐耍橫了是吧。”溫折玉直接站起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瞪了阿策一眼,環顧左右,突然把人一下子從凳子上抱了起來。

“你做什麽?”

阿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緊接著發現自己被鎖著腰放在了大敞的窗戶沿上。

這雅間在二樓,他一坐上來,立時就聽到了窗外地麵上小販攬客的叫喊聲以及行人偶爾放大了音量的交流聲。

“放我下來,玉姐姐,你這是做什麽?”

阿策隻回頭看了一眼,立刻嚇得轉身緊緊的捉住對方的手臂:“我怕……”

“怕?知道怕便認個錯,服個軟,玉姐姐便放了你好不好?”溫折玉笑得極為得意,男兒家嘛,沒有幾個不怕高的。

“我……我不服……”阿策難得的硬氣。

溫折玉作勢推他,嚇得阿策立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還不忘快速說道:“玉姐姐不會推我下去的。”

“哦?”阿策這股子又慫又倔的勁兒把溫折玉給逗笑了,沒想到小白蓮犯別扭的時候,竟也這般的可愛。

下一刻,溫折玉突然間,將人往外一推。

阿策的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眼看著仰麵就要摔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溫折玉又拉住了他的手。

隻是如今阿策半個身子都在窗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玉姐姐……玉姐姐,拉我回去……”

“再不服軟,真要被扔下去了。”溫折玉作勢要鬆手。

阿策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忽然間愣了一下。

“玉姐姐!”阿策急聲喚了溫折玉一句。

“快,說句軟話聽聽。”

“牆邊那,有個娃娃被捂著嘴巴帶走了。”阿策這次的聲音不抖了,反而急得破了音。

溫折玉大吃一驚:“什麽?光天化日,這麽多人流,你確定你沒看錯?”

阿策拚命的點頭。

溫折玉急忙將人撈了上來,來不及安撫他的情緒,問道:“往哪個方向去了。”

阿策亦是心急如焚,指著左手邊的方向,“轉進那個巷子裏了。小丫頭穿的淡綠色棉裙,頭頂兩個雙丫髻。綁他的人一身村婦的打扮,藍色粗布麻衣,再沒其他的掩飾。”

“阿策乖,在這裏乖乖等我。”溫折玉慌慌張張的丟了一句,再來不及說其他,立刻從窗戶跳了下去,沿著阿策所說的方向緊追而去。

阿策幾下跑到窗邊,目光緊盯著她的背影,心跳開始不受控製的加快了速度。

然而他隻看了沒一會兒,就被街上另外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個人,他見過……

也是飼幼堂的一員。

就在此時,在附近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偷偷摸摸的從甜品鋪子裏溜了出來,左瞧瞧又看看,笑嘻嘻的將一包蜜餞似的東西藏進了懷裏。

是她……

溫折玉曾經跟他提過,她叫談嗅嗅,是談神醫的女兒。

沒等他調轉視線,就見飼幼堂的那個人已經不緊不慢的跟上了談嗅嗅。

那人的目的,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怎麽辦……若是被飼幼堂的帶走,再想帶回來,可就難了。

阿策來不及多想,粗略的看了一眼大街上,沒有看到認識的人,也跟著破窗而出。隻是他沒有直接落在街上,而是踏著一樓的房簷,重新旋身上了對麵的房頂。

然後,跟在了飼幼堂的人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