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禾不能忍,揪住丫鬟的衣領,“是魏大人留我們在此,這就是堂堂首輔大人的待客之道嗎?”
丫鬟尖聲笑,“過些天,表姑娘要來,那才是正經的客人。你們?連怎麽伺候好魏大人都不懂,能留下賤命,是魏大人格外開恩!”
說著,她蠻力推開雲禾,鎖上院門,揚長而去。
荒涼的院子寂靜無聲,雲禾抹著眼淚,撿起饅頭,拍了拍,撕去外皮,這才看起來勉強能入口。
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自小哪裏受過這般屈辱?
她回到屋內,“姑娘,我們逃吧!”
逃?孟晚溪無力苦笑,兜兜轉轉皆是可笑至極的徒勞,魏玠手眼通天,她是一文不值的罪臣之女,隻有魏玠不要她,她沒有抽身的資格。
她從雲禾手裏接過饅頭,硬塞進嘴裏,“與父親他們的安危相比,受這點罪不算什麽。”
“姑娘……”雲禾仍是難以置信。
整治謝家的揚眉吐氣,經營店鋪的幹勁滿滿,這些光彩都從姑娘的身上徹底消失,空洞的眼神讓她陌生又害怕。
孟晚溪低垂眼簾,用力咀嚼饅頭,味同嚼蠟,“雲禾,我想辦法求魏玠放走你和劉家兄弟,你們另尋生計,好好過日子吧。”
“不要!”雲禾猛搖頭,“姑娘,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孟晚溪沒有接話,咽下最後一口饅頭,扭頭又躺下,強迫自己入睡。
隻有睡著了,才能活著。
接下來一連幾天,魏玠似是忘記孟晚溪這個人,送吃食的丫鬟們嫉恨她爬上過魏大人的床,抓著機會辱罵作踐,無疑再一次印證了與前世毫無差別的結局,她隻是魏玠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物。
而院牆外漸漸熱鬧起來,農戶送來最新鮮的蔬菜肉食,下人們忙著洗衣打掃,更怠慢孟晚溪主仆二人,常常到了半夜才送飯,爛糟糟的一大碗像是從泔水裏撈出來的。
為了活命,因為魏玠沒說她可以死,孟晚溪強逼自己吃下去。
聽丫鬟們談論,是魏玠的姑父帶著女兒回京述職,在魏府住上一些時日。
她上一世沒見過這對父女,和自己毫無瓜葛,本來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一個寂靜的午後,院門居然早早地打開了。
嬌貴的表姑娘宋楠瑩微蹙眉頭,用帕子掩著口鼻,才勉強遮住陳年黴味。
剛好孟晚溪被雲禾強拉硬拽出來曬曬太陽。
宋楠瑩看清孟晚溪的臉,怔住。
這也太像了……不同於那個人的明豔張揚,此女縱然灰頭土臉,麵色蒼白,可勝在氣質清雅溫柔,有著潛移默化間攝人心魄的美。
難怪表哥破天荒地留人在家中。
眼下被關在破院子裏,想必是在**。
不然表哥要是不喜歡,早沒了賤命。
宋楠瑩心中漫起一股酸意,向身邊的嬤嬤遞去眼色。
嬤嬤嗬斥道:“哪來這麽沒規矩的東西,還不快給表姑娘請安?”
雲禾道:“我家姑娘又不是魏家的下人,為什麽要向你們行禮?”
“什麽貨色居然裝起主子來了?”嬤嬤擼起袖子上前,粗壯地手臂輕鬆地拎起孟晚溪,“你這樣的小賤人,不好好教一教,遲早要反了天!”
她粗暴地甩開雲禾的阻攔,把孟晚溪扔進旁邊的抽水缸裏,看自家姑娘不太滿意,便摁住剛撲騰上來的孟晚溪,將她的腦袋沉入水中。
渾濁的水灌入口鼻,鼻子像要裂開一般疼,窒息壓頂而來,孟晚溪下意識地拚命亂劃手臂,想要尋得一線生機。
原來,自己還是想活的嗎?
不對,就這樣死了算了?
孟晚溪垂下手,放棄掙紮。
“你們在做什麽?”
冷冽似寒雪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仿佛隔著幾輩子。
突然,孟晚溪被人拉扯起來,空氣驟然灌進鼻子裏,她猛烈咳嗽起來。
“表少爺您回來啦?我家姑娘在園子裏隨便走走,忽然聽見動靜,發現這位姑娘跳進水缸裏尋死,奴婢正把她救上來呢!”
宋楠瑩模樣嬌憨,貼近魏玠,壯著膽子扯住他的衣袖,“表哥,人已經救上來了,我們走吧?我帶了不少特產來,來嚐嚐吧?”
孟晚溪抬眼望去,溫煦的陽光下,魏玠長身玉立,猶如神祇。
這位俯瞰眾生的神,向她投來視線。
心鮮活地跳動一下,一瞬間她被溫柔的暖意包裹,她張了張口,喊道:“是她們,推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