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禾覺得這實在解氣。
早前那位千方百計地坑害姑娘,如今遭受了這般對待也是輕的,是她自己自食其果,怪不得別人。
孟晚溪眉也不抬,繼續用著小米粥,對許輕雪的遭遇並不同情。
隻是想不到的是,魏玠居然將人丟給了下人,折辱得那般徹底,回想了想魏玠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做出這種事也正常不過。
再漠不關心,麵上功夫也是得做的。
用完小米粥,孟晚溪就去了西院。
西院愁雲慘霧的,主子沒了,來往的下人麵上都帶著幾分樹倒猢猻散的悲切,許輕雪從母家帶來的貼身丫鬟紅豆更是抱著人哭天搶地的。
許輕雪剛醒就咬了舌自盡,這會兒消息隻有謝府上下知曉,還沒傳出去。
老夫人擰著眉在院中立著,臉上無半分悲戚,嘴上在罵罵咧咧,“如此簡單的事情還做不好,偏生惹得魏大人生氣,寧願尋死都不願救我的寧襄,我可憐的寧襄呀,怎地就娶了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
此時,成嬤嬤在邊上問,“老夫人,如今四夫人自殺了,該如何跟四夫人的母家那邊交代,人平白無故沒了,恐是會鬧呀!”
老夫人冷道,“還能如何交代,是她自己不守婦道試圖勾搭魏大人不成,反被魏大人折辱,一時想不開尋了死。她自己死了輕巧,若是魏大人怪罪牽連寧襄這事就大了,我都不曾鬧,若是她母家不要臉麵的話,便鬧吧。”
一進門便聽得老夫人這番言論,孟晚溪輕嗤了一聲,倒也覺得不足為奇。
上一世她操勞半生,被下了堂,一時心氣鬱結染了重病,求到老夫人院中,老夫人非但不給她請郎中,反而嫌棄她帶著病氣將她驅趕出門。
她被當作外人不管死活,許輕雪也不可能是例外。
見得孟晚溪過來,老夫人便堪堪收住了話,捏著眉頭望向孟晚溪,“你來得正好。近日事多,我頭疼得緊,這西院的事你來處理罷。”
孟晚溪心中冷笑,麵上卻是堪堪附和道:“好的,老夫人。”
裏屋哭天搶地的聲音傳來,老夫人恍若未聞,嘀咕了聲晦氣之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孟晚溪瞧著那背影,眸底冰冷如霜。
孟晚溪明著是順了老夫人的意,聽從安排安置西院,可老夫人一走,她便指著賬房吩咐雲禾:“你去將賬本取過來。”
上回查賬,許多鋪子的賬目都對不上,想必是被許輕雪暗下私吞分食了。
如今,也正是機會奪回來。
雲禾沒說再多,隻知道姑娘如此定有用意,應了一聲就走了。
一直到午時,孟晚溪才將西院的事情安排妥當。
午膳過後,孟晚溪披了件薄衫在房中看著賬本。
正當她翻著金飾鋪子的賬麵時,忽聞外邊傳來敲門聲。
本以為是雲禾端茶過來,孟晚溪頭也不抬:“進來。”
此時,她心思都在盤點賬目上。
根本沒注意來人,隻繼續翻著手中賬本。
這會她倒是口算了個大概,許輕雪接手不過短短數月,便將金飾鋪子的進賬侵吞了近半。
正打算認真核算此中賬目,卻不料,頭頂倏地有陰影覆下。
孟晚溪猛地抬眸,驟然看清麵前立著的不是雲禾,而是魏玠。
心中一驚,若不是她及時收勢,怕是會碰上他的唇。
可如今也好不到哪裏去,兩人之間距離極近,可以清楚瞧見魏玠瀲灩的桃花眼中倒映出來她的影子,便是男子鼻尖呼出的熱氣,也咫尺可聞。
魏玠輕笑,涼薄的鳳眼染上三分戲謔,“如今不投懷送抱,換了暗送秋波?”
孟晚溪已然回過神來,淡淡一笑。“不敢,若是惹了魏大人不悅那便得不償失了。”
話落,想抽身,卻被魏玠伸手捏著下頜,硬是動彈不得。
魏玠嗤了一聲:“你還會怕惹我不悅,還真是稀罕。”
魏玠語氣與平常無異,但孟晚溪分明聽出其中溢出的怒氣。
至於怒氣怎麽來的,孟晚溪心知肚明。
畢竟她假借著他的名,利用他懲戒了許輕雪。
魏玠平生最是厭惡被人利用,上一世就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強搶民女,被魏玠知道了,直接將那人五馬分了屍,就連屍體也扔到野外去喂了狗。
不過即便知曉魏玠此次前來是與她算賬的,孟晚溪也覺得無所謂了。
是禍躲不過。
孟晚溪不反抗,挺直了身,淡淡道:“魏大人權傾朝野,晚溪怎會不怕惹了魏大人不悅呢?”
魏玠嘴裏噙著三分涼薄的笑意,俯下身子,冰涼的手指從她細長的脖頸細細揉挲而過,“你還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無論男女老幼,魏大人向來不會手軟。”孟晚溪知道自己此番是觸了魏玠的逆鱗,也深知魏玠手段,索性閉上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魏玠麵色冷峻,眼裏浸著寒光,握住她的脖頸的手,也驀然收緊。
盯著孟晚溪,以為她會梨花帶雨哭著求饒,可她始終眸眼緊閉,麵上不露絲毫懼色。
魏玠眸中越發暗啞,到底是鬆開了她的脖頸。
孟晚溪等了許久,脖頸卻是被鬆開。
方才還寒光乍現的眸,不過片刻時間,已經恢複平靜如水,冷冷清清看著她。
孟晚溪有幾分詫異,沒想到對方將她放過了。
一時不知為何。
“罷了,殺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等同於捏死一隻螻蟻,甚是無趣。”
於他來說,她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孟晚溪斂眉,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黯然,可很快她便斂下情緒,淡道:“謝魏大人不殺之恩。”
魏玠撩起眼皮,淺淡瞧了她一眼,收回視線時隨意找了凳子落座,“不過你利用了我,總得投桃報李回報幾分。”
孟晚溪擰著眉,盯著魏玠那情緒不辯的眸,微微牽動紅唇,“不知魏大人想要我如何回報?”
魏玠視線落於邊上古琴,眸底神色暗淡不明,他道:“此前早就聽聞謝夫人琴技了得,若是謝夫人彈上一曲,利用一事,我便既往不咎。”
這對孟晚溪來說並不算難事,自幼在國公府長大,琴棋書畫自然是樣樣精通的。
孟晚溪起了身,於琴前端坐,不卑不亢彈了起來。
女子撫琴時,眉目間安靜如畫。魏玠坐在邊上,輕托下頜,靜靜聽著,眸底分明有幾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