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屋裏等了許久,花蕪打開窗戶,剛好能看見後院。

仵作正在勘驗屍體,知縣已經在衙役們的簇擁下走進客棧,看樣子是準備錄口供。

魏衡對此沒有興致,握著花蕪給她的書埋頭苦讀。

花蕪在屋裏耐心等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聽到了敲門聲。

“知縣大人問話,裏麵的人趕緊出來。”粗嘎的男聲在外大聲喊道。

“這就來。”花蕪揚聲道。說完,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聽見聲音時,魏衡早已將書收起,沉默不語的站在花蕪前麵,將她同衙役隔開。

下樓走到一樓大堂時,發現衙役已經將大堂清理出來。

身著官服綠色官服,頭戴烏紗的知縣恰好正在盤問剛剛發現掌櫃屍身的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離開後,旁邊的衙役嗬斥道:“見到大人,還不快跪下答話。”

話音將落,就見站在前麵的男子眼神冰冷的望著他,仿佛他已經成為死人。

衙役也見過不少窮凶極惡的犯人,但沒有一個比眼前之人更令他心生恐懼。

“看什麽看,知縣大人麵前,豈容爾等放肆!”驚恐過後,這名衙役似是有些惱怒,因而嗬斥的聲音更是大了許多。

“趙平,退下。”正在琢磨案情的知縣被他的吵吵的頭疼,忍不住出言訓斥他。

麵對他們時,衙役大擺威風,可知縣一開口,這名叫趙平的衙役立即灰溜溜的退回到其他衙役當中。

別的衙役見狀也都有些不屑,下意識離他遠了些,似乎都不想同他沾上關係。

這次隻是例行詢問,知縣問了幾個問題,無非是他們昨夜什麽時辰上的樓,最後一次見掌櫃有沒有發現異樣,以及夜裏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等等。

兩人都一一作答。

知縣顯然也做過簡單調查,沒有將他們列入懷疑範圍之內。因而他們答完,知縣就讓他們回屋待著。

隻是在他們轉身離開前,知縣突然問了句:“魏夫人,當時掌櫃橫死,為何您第一時間卻注意到掌櫃女兒的失蹤?”

花蕪愣了一下,然後答道:“昨天傍晚時分,我下樓吃飯,同掌櫃女兒有過一麵之緣。那小姑娘長得漂亮,我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今日得知掌櫃出事,立即就想到了那個小姑娘,結果那麽混亂的情況下都沒有看見她,這才意識到她有可能出事了。”

“原來如此,多謝夫人替本官解惑。”

“本官問完了,二位可以離開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知縣示意他們夫妻二人可以離開。

這時,住在另一間屋子的人也已經被帶到知縣麵前,花蕪和魏衡相視一眼,隻得先行回屋。

回到屋裏後,花蕪決定等到了晚上還是嚐試著看看能不能招來掌櫃魂魄,這樣也總比現在兩眼一抹黑要強。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天還沒黑,失蹤的女孩兒卻自己出現在了後院兒。

她是從自己住的屋裏走出來的,然後被守在後院的衙役發現,帶到知縣麵前。

據她自己的描述,是昨夜她聽到外麵有人和父親發生爭執,害怕之下就躲到了床下。結果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後聽到外麵人聲嘈雜,她也不敢出去。

等了半天,實在餓得受不了了,這才從床底下鑽了出來。

但當知縣問她凶手是誰時,她卻表現出一臉茫然。隻說聽聲音是她不熟悉的男人,當時自己太過緊張,所以也沒聽清他們具體爭執什麽。

簡而言之,就是除了知道是個男的,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基於她年齡小,知縣怕犯人知道後回來滅口,特意命衙役把人保護起來。

花蕪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她,表情略顯疑惑,魏衡問道:“怎麽,是不是她說的話有問題?”

“阿衡,你覺得她說的話是真的嗎?”

麵對花蕪的疑問,魏衡答道:“憑感覺來說,我覺得她在撒謊。”不僅如此,他看到這個女孩兒就心生厭惡,就好像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花蕪歎道:“巧了,我也是這麽覺得。”

就在剛剛,花蕪看見這個女孩兒的第一眼,就發現她命格中的仙緣不光消失了,而且周身還環繞著濃濃的黑霧。

不出意外,掌櫃的女兒極有可能是被邪修奪舍了。

當然,這也隻是她的猜測,具體情況還得問問她本人才行。

花蕪想了想,幹脆拿出用油紙袋包好的點心,放在屋內的一個瓷盤裏,然後端著去了後院兒。

魏衡原本是想跟著一起去,卻被花蕪拒絕了,她說道:“我是女子,更容易讓衙役放鬆警惕。你若跟著我去,那咱倆誰也進不去。”

聽她這麽一說,魏衡這才作罷。

......

花蕪端著糕點來到後院,慶幸還好守門的衙役不是那個名叫趙平的人。

這名衙役看到她後,立即伸手攔住她,蹙眉問道:“魏夫人,您不在客棧待著,怎麽跑這兒來了?”

花蕪神色憂愁,臉上還帶著幾分同情,她舉了舉手中的瓷盤,聲音透著幾許憐憫。“這孩子年紀不大,又剛剛失去父親,我擔心她餓肚子,所以拿了些糕點過來。”

衙役一聽不免有些心虛,他確實忘了裏麵的小姑娘好像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就算自己現在去給她找吃的,那也需要時間。他知道這位魏夫人喜歡裏麵的小姑娘,所以來送糕點也不奇怪。

雖然這麽想,但衙役也沒完全相信她,而是一板一眼的說道:“魏夫人,知縣大人命小人保護陸小姐,所以...”

花蕪了然的笑了笑,然後撚起一塊兒糕點塞進自己嘴裏,她細細品嚐,表情來看十分滿足。

自己嚐完還不算,她舉著瓷盤熱情的向他推薦:“這是竹林鎮袁記點心鋪的桃花酥,每天隻限購十份,大人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嚐嚐...”

衙役特意等了會兒,見她吃了沒問題,總算肯答應放她進去。

但進去前,也壓低聲音警告道:“進去讓她吃完就趕緊出來,別做多餘的事。”

花蕪點了點頭,端著瓷盤進了屋。

花蕪出來時,已經臨近傍晚。

此時天色略有些昏暗,但陸玉梨的屋內已經點燃燭火。

環顧四周,她沒有瞧見陸玉梨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花蕪總覺得屋裏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陸姑娘,你餓了吧?我來給你送點心了。”花蕪一進門就出聲喊道。

陸玉梨的屋子是裏外間,花蕪一進來就是外間,左側還有一間裏屋。

在外間,花蕪沒有看到人,想來她應當是在裏間休息。

果不其然,裏間傳來細小而微弱的聲音。

“請進。”

推開裏屋的門,果然看到正坐在窗邊的陸玉梨。

“陸姑娘,聽說你一直沒吃東西,我就拿了些點心過來。”花蕪刻意放緩了聲音,語氣溫柔道。

“我認識你,昨天待在大堂時曾見過你一麵。”

“僅僅是一麵之緣,你為何要對我這麽好?就不怕被騙嗎?!”陸玉梨稚嫩的聲音滿是困惑。

花蕪將手中的瓷盤放在桌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她,神情若有所思。

從陸玉梨出現,花蕪總覺得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就在剛剛,她突然意識到。陸玉梨的種種表現,委實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孩童。

如此說來,那陸掌櫃之死,加上她身上的種種轉變,就變得很耐人尋味了。

“陸姑娘身邊隻有陸掌櫃一個親人嗎?怎麽沒見陸夫人。”說完,不忘觀察陸玉梨的表情,結果她卻毫無反應。

“你是自願下界的嗎?”陸玉梨突然拋出一個花蕪始料未及的問題。

花蕪:“???”

這時候花蕪突然意識到,關於‘仙緣’的存在,她應當是判斷錯了。

除了天生擁有仙緣的凡人,還有一種人也擁有‘仙緣’,那就是已經飛升成仙的仙人。

既已成仙,當然會擁有仙緣。

隻是下界的仙人大多都是成人模樣,所以看見陸玉梨時,花蕪壓根兒沒往這方麵想...

“你是仙界之人?”

花蕪仍是有些難以置信,不僅是因為陸玉梨看起來隻有六七歲大小,還因她現在滿身魔氣。

這代表陸玉梨已經舍棄仙人身份墮入魔道,所以才會失去‘仙緣’。

陸玉梨倒是很淡定的答道:“曾經是,但我已經有數十年沒有回過仙界了。也不是我不想回,而是我回不去了...”

“是因為...陸掌櫃?”

既然陸玉梨是仙,那她自然不可能是陸掌櫃的女兒。

也就是說,這數十年裏,必然發生了什麽,導致陸玉梨無法返回仙界,然後被迫留在陸掌櫃身邊。

從陸玉梨幼小的年齡來看,最大的可能是她失去了本命精魂,導致她被迫退化成了幼年體。

果然,陸玉梨木然的點了點頭,冷冰冰的答道:“是他的父親騙了我,然後偷了我的本命精魂給他續命,才讓他活到了現在。可他竟然說喜歡我,你說可笑不可笑?”

花蕪擰眉,萬沒想到這其中還會有這樣的內情,同時也明白陸玉梨墮魔的原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