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實的城門發出一聲沉重的□□,緩緩從內部打開。

一群帶著武器的人浩浩****地從城裏出來,將蘇棲遲三人團團圍住。

蘇棲遲瞬間繃緊了身體,連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

“排場真夠大的呀。”蘇棲遲聽見旁邊彌寒懶洋洋的聲音,旋即一隻溫暖的大手忽然落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蘇棲遲抬頭,看見彌寒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接著他們前麵的人自動朝兩邊退開,一個有些發福的中年男性從後麵走了出來。

“在下是流芳城的治安隊長袁文朗。”男人笑得一臉和善,“由於最近接連傳出S級異種襲擊事件,為了流芳城的安全,在進城前我們需要先確認一下三位的身份,希望三位配合。”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彌寒抱著手,沒再多說什麽,反而是包明明接過了話頭。

“理解理解。”作為一個需要經常東奔西跑的傭兵,包明明早就習慣了這種盤查,隻見他輕車熟路地在自己手表型定位器上按下幾個按鍵,很快圓形屏幕上就顯示出了他的照片、姓名和所屬勢力。

在看見屏幕下方冰狐傭兵團幾個紅色小字後,袁文朗的表情明顯扭曲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鎮定,笑道:“久仰久仰,沒想到我們這種小城也會有異能大駕光臨的一天,接下來我會派人帶三位去旅店休息,三位需要的車輛和補給我們也會盡快準備,不過價格方麵……”

包明明立馬豪邁地一揮手:“價格都好商量!”

十分有暴發戶的氣質。

袁文朗一聽這話,一張大圓臉立馬笑成了一個包子,每條褶子裏都仿佛洋溢著熱情的光芒:“既然這麽說,那就好辦了,三位快請進快請進!”

進入流芳城後,三人才發現流芳城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城,但城裏卻意外地並不寒酸,大部分房屋都是磚石建蓋,雖然簡陋,卻也屋舍儼然。

按理說這種生活環境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一路上他們見到的大多數人臉上卻都帶著一種行將就木的麻木,好像活著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種苟延殘喘的懲罰。而且不知為何家家大門緊閉,就算偶爾能看見幾個開著的店鋪,也都是生意蕭條。

為他們帶路的是一個叫侯向榮的精瘦男子。

彌寒和蘇棲遲並排走在後麵,聽包明明在前邊套侯向榮的話。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彌寒偏頭看向蘇棲遲:“怎麽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奇怪?”蘇棲遲小聲問。

由於兩人身高差的原因,蘇棲遲說話時不得不仰著腦袋,這個動作讓他的下頜線格外清晰,臉卻顯得更小了。

“奇怪?”彌寒轉頭在四周看了一圈,然後湊近蘇棲遲小聲問,“怎麽個奇怪法?”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蘇棲遲敏感的耳畔,他的耳朵輕輕動了動,像是被燙了一樣猛地朝旁邊退開半步,然後瞪了彌寒一眼,就差沒在臉上寫上“離我遠點”四個大字了。

這反應實在有趣,讓彌寒忍不住想要再捉弄他一下,於是一臉無辜地問:“說呀,哪裏讓你覺得奇怪了?”

蘇棲遲又盯著他看了幾秒,最終在對方坦**的回視中移開視線,說:“你沒有發現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在城門處外見到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嗎?即使這隻是一座小城,要在沒有青壯年勞動力的情況下維持日常運作也是不太可能的,如果連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再嚴密的防守又能怎麽樣?更何況這種防守也不一定有用,真要遇到個硬茬,比如說像你這樣的,那種破破爛爛城牆的作用跟豆腐塊也差不了多少。”

彌寒:“……”

蘇棲遲眉梢微挑,這種略帶挑釁的表情讓他整個人瞬間鮮活了起來:“看什麽看?誇你呢。”

彌寒:“……”嘿,睚眥必報的家夥!

“嗯,你說的沒錯。”彌寒說,“不過我們隻是路過,隻要不打擾到我們,這個城裏發生的一切就都和我們沒有關係。”

蘇棲遲沉默了,顯然不太認同彌寒的話,但也沒有繼續和他爭辯,他收回視線,卻在不經意間看見走在前麵的侯向榮正借著和包明明說話的機會偏著頭,似乎在偷看自己。

那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在被蘇棲遲發現後又趕忙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大約走了將近一刻鍾的功夫,侯向榮帶著三人停在了一棟二層建築前。

這棟建築看起來要比城裏其他建築都要老舊許多,敞開的大門裏黑洞洞的,門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麵的店名在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中已經變得模糊不清,隻能依稀看見最後似乎是個“樓”字。

包明明看著眼前這棟氛圍詭譎的建築,不由得湊到彌寒身邊,小聲道:“寒哥,看這樣子,該不會是家黑店吧?”

彌寒還沒開口,就聽門裏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小兄弟,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流芳城雖然窮,但咱們也都是本本分分討生活的,做不出那種殺人越貨的事。”

包明明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長著滿臉絡腮胡的漢子,那漢子皮膚黝黑,又穿了身黑衣,再加上光線又暗,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不容易發現他。

侯向榮見狀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來者是客嘛,大彪你也不能怪人家,誰叫你總是不點燈,把屋裏弄得烏漆嘛黑的。”

那個叫大彪的漢子用一雙三角眼在三人臉上依次掃過,然後哼了一聲,丟下句“點燈費油”就轉身回了屋裏。

侯向榮轉身又朝蘇棲遲他們賠笑道:“大彪那個人脾氣雖然有點擰,但其實是個好人,這裏是流芳城裏唯一一家旅店,三位今晚就將就一下吧,裏麵請裏麵請。”

蘇棲遲一聽這話就不由得想起之前包明明和自己說彌寒是個好人時的樣子,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彌寒,卻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怎麽,害怕了?”彌寒長臂一伸,攬住蘇棲遲肩膀就把人往裏帶,“沒關係,不用怕,真是黑店的話我保護你。”

蘇棲遲掙動了一下,但彌寒的力氣太大,他沒有掙開,又覺得當著那麽多人麵拉拉扯扯實在不太好看,最後隻能抿著嘴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彌寒看著他,嘴角混不吝地一勾:“行了,知道你眼睛大。”

蘇棲遲:“……”好想打人。

他們進店的時候大彪已經點亮了櫃台上的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在不大的空間裏放射開來,又因為不夠明亮而將四周映照得影影綽綽,顯得更加詭異了。

“這三位今天路過流芳城,想要借住一宿。”侯向榮對大彪說,“時間不早了,大家肯定也餓了,要不你先給他們弄點吃的吧。”

大彪站在櫃台後看了他一眼,沒有動。

彌寒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什麽朝大彪的方向扔了過去,半空中隻見一點紅光一閃,大彪下意識伸手接住一看,居然是塊指腹大小的紅色晶體,晶體中的紅色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流動著一樣。

侯向榮瞬間瞪大了眼睛,驚道:“晶核!”

彌寒雙手環胸,懶洋洋地靠在身後的一張桌子上:“我們隻在這住一晚,應該夠你的燈油了吧?”

“晶核”作為S級異種體內特有的產物,它的形成和異種出現的原因一樣至今都是一個未解之謎,這些未解之謎成了現今學者最熱衷的研究對象,也多虧了這些未解之謎,讓人們很快發現晶核中儲存著大量能量,並且可以通過特殊的儀器將這些能量轉化並代替一些現今稀缺的能源,比如電能。

雖然晶核的用途廣泛,但每塊晶核中的能量都是有限的,能量耗盡後的晶核會變為透明,再加上S級異種數量稀少,又是所有異種中最危險難纏的一類,所以晶核在末世無疑是一種奢侈品,甚至可以當做一種通用貨幣。

侯向榮看看大彪手中的晶核,又看看大彪,兩人十分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彪轉身推開櫃台後的一扇門,探頭進去說了句什麽,大約五分鍾後,從門裏走出來一個身材嬌小,身穿灰色長裙的短發姑娘。

她低著頭,有些淩亂的短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看不清樣貌,腿腳似乎不太好,走路有點跛,雙手端著個大盤子,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出嫋嫋熱氣。

侯向榮跟在姑娘後麵,說:“我們這種小城裏也沒什麽好東西,三位湊合對付一下,別太嫌棄。”

“居然是蔬菜餅誒!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正兒八經的食物了,天天都是能量棒,吃得我都快跟它一樣幹巴了。”包明明高興地從姑娘手中接過盤子放在桌上,“謝謝啦。”

姑娘點點頭,轉身的時候腳下一崴,忽然朝蘇棲遲的方向倒去。

蘇棲遲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就在這短短一瞬,那姑娘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蘇棲遲這才發現她原來十分年輕,看上去和包明明差不多大,一雙通紅的杏眼還帶著水光,好像剛哭過。

“謝謝。”姑娘的眼神和他一觸既分,垂下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眼底的水光。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呀!”侯向榮大呼小叫地把姑娘拉了起來。

“不客氣。”蘇棲遲鬆開她說。

姑娘沒有再看他一眼,低著頭匆匆回了櫃台後的房間。

侯向榮拿出三把鑰匙放在桌上,說:“這是樓上房間的鑰匙,吃完飯後三位就能去樓上休息了,我還要回去跟袁隊長複命,就不繼續奉陪了。”

包明明笑著跟他揮揮手:“今天麻煩你了。”

侯向榮連忙擺手表示不麻煩。

色澤金黃的薄餅中夾雜著綠色的蔬菜顆粒,散發出食物特有的誘人暖香,令人食指大動。

包明明唏哩呼嚕,沒多一會就把兩張大餅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幹淨,吃完後他一抹嘴,眨巴著眼睛看著蘇棲遲。

蘇棲遲平時飯量不大,第二張餅吃了一半就已經飽了,沒想到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忽閃忽閃的“卡姿蘭大眼睛”,蘇棲遲一愣,片刻後他把自己吃過的那一小塊掰掉,猶豫著把剩下的一半往包明明麵前遞了遞:“你沒吃飽嗎?如果不嫌棄的話我的……”

“不嫌棄不嫌棄!”蘇棲遲話還沒說完,包明明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把他的半張餅接了過來。

“包明明你看你那點出息,我平時難道都沒給你吃飽嗎?”彌寒說著一筷子敲在包明明腦袋上,“以後別跟我出來了,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阿遲哥哥又不是外人!”包明明捂著腦門抗議道,“再說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怎麽啦?是不是阿遲哥哥?”

“嗯。”蘇棲遲一臉慈愛地摸了摸他的狗頭,“沒關係,你吃吧,我已經吃飽了。”

包明明得意地朝彌寒吐了吐舌頭,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餅填進了自己肚子裏。

吃完飯後三人提著大彪給的油燈來到二樓,整個二樓隻有三個房間。

彌寒把蘇棲遲送到其中一個房間門口,對他說:“我就在旁邊,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

就在彌寒轉身的瞬間,蘇棲遲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彌寒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麽,現在終於知道害怕,晚上想讓我陪你嗎?”

蘇棲遲無視了他這句玩笑話,伸出一直攥著的那隻手攤開,手心裏有張已經被攥皺了的紙條:“這是剛才那個姑娘趁摔倒時塞進我手裏的。”

蘇棲遲說著打開紙條,隻見上麵赫然寫著兩個筆跡淩亂的字——“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