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099我命令你放開我!”

一個掙紮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申華文眼睛猛地一亮,探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長臉女人正從遠處走來, 女人肩上正扛著一個不斷掙紮的家夥, 赫然是早已經從安平城逃走了的胡振興!

在女人旁邊還有個又矮又胖,幾乎快長成了個球的男人。

申華文一看見他們就激動地叫道:“099, 140!”

那兩人聽見申華文的聲音一愣,然後才發現被一群異種圍在中間的申華文, 099當即扔下胡振興,和140一起朝申華文衝去, 然而剛衝到一半,就被兩隻S級異種攔住了去路。

申華文見狀立馬大喊道:“別, 別傷害他們!”

0號實驗體一揮手, 異種變停下了攻擊的動作,他回過頭對申華文說:“我還以為你把所有殘次品都留在原來的實驗基地了, 沒想到你還帶著幾個。”

“他們不是殘次品。”申華文一邊說一邊看向已經死去的063,“他們已經是我至今為止得到的最好的研究成果了。”

說話間099個140已經趕到申華文身邊, 把他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0號實驗體並沒有阻攔,他看著申華文說:“你剛才還告訴我你已經有了更棒的實驗體,現在他人呢?”

申華文彎著腰咳嗽了好一陣,才喘著粗氣道:“他逃走了,他不受我指揮, 但他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可以在異能和普通人之間隨意轉換且不需要定時注射血清的實驗體。”

“真不錯……”0號實驗體發出一陣嘎嘎的笑聲, “我可以暫時留著你的一條命,我會負責把他抓回來, 而你就負責讓他成為我新的身體。”

說完0號實驗體朝身後勾了勾手指, 剛去攔截099和140的其中一隻異種就突然跳到胡振興麵前, 一把抓住正在偷偷往隱蔽處爬的胡振興的一條腿,把他倒提起來,回到了0號實驗體身邊。

剛才099扔他的時候就正好把他扔在了一具屍體上,所以現在胡振興滿身滿臉都沾滿了血和汙泥,精心打理的長發也都結成了一縷一縷的樣子,被倒吊著糊了滿臉,模樣狼狽又可笑。

胡振興就像一隻被捏著腿的螞蚱般晃動著身體,嘴裏懇求道:“別……別殺我,別殺我!”

一股難聞的騷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沒想到他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0號實驗體掃了他一眼,問:“這是誰?”

申華文答道:“他叫胡振興,是安平城的城主。”

0號實驗體揚起頭,輕蔑地說:“安平城的城主原來是個廢物。”

“你說的沒錯。”申華文看著狼狽不堪的胡振興,忽然笑了起來,“你想帶著我的異能逃走,你以為他們會保護你嗎?你別忘了他們都需要靠我才能活下去,他們會保護你也是因為我的命令!”

“申華文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家夥!”胡振興氣急敗壞地說,“你也不看看當初是誰收留了你!”

申華文卻冷哼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跟你合作嗎?因為和我見過的所有人比,你是最貪婪、最自大、最心胸狹窄又最懦弱無能的一個,你想通過我的實驗0風險地把自己變成異能,我需要一個更安全更方便的地方繼續我的實驗,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你!”胡振興還想再說些什麽,但0號實驗體顯然已經懶得再聽他們扯皮。

於是他打斷了胡振興,對申華文說:“既然這樣那就把他交給你吧——博士,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蘇棲遲最終還是跟彌寒回到了冰狐傭兵團的基地。

安平城被毀,胡振興也死了,蘇棲遲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交集似乎也隻剩彌寒和包明明了。

回到冰狐的時候天色已晚,彌寒直接把車開到了酒館門前,他和包明明要去就這次任務給喬冰匯報。

以往彌寒每次來酒館都會受到一種“萬眾矚目”的待遇,但今天不一樣,今天受到萬眾矚目的人還多了一個蘇棲遲。

彌寒目不斜視地把蘇棲遲帶到吧台,百無聊賴的艾麗娜正在整理酒櫃,一看見他們就笑道:“呦,回來了,任務怎麽樣?”

“嗯,還好。”彌寒簡短地答道。

包明明一副終於見到親人的樣子朝艾麗娜撲去:“娜姐,我想死你了!”

艾麗娜看起來約摸三十多歲,身材火辣,有一頭性感的大波浪卷發,直到走近了蘇棲遲才發現她原來是個殘疾,在她熱褲下露出的其中一條腿是機械的。

艾麗娜笑容滿麵地摸了摸包明明的頭,然後當她的目光落在蘇棲遲身上時,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她衝蘇棲遲吹了聲口哨:“這就是傳聞中的那個主角嗎?果然長得漂亮,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蘇棲遲不明所以地看著她,艾麗娜正要開口,卻被彌寒輕咳一聲打斷了:“老大在裏麵嗎?”

艾麗娜說:“在,你們自己進去吧。”

彌寒讓蘇棲遲在吧台坐下,然後說:“我去跟老大匯報一下這次的事,很快就回來,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如果再有人找茬,不用手下留情,打死算我的。”

說完彌寒和包明明一起走進吧台,打開了通往裏麵的小門,在進門前彌寒還不忘回頭對艾麗娜叮囑:“別欺負他。”

“放心吧。”艾麗娜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等門關上,她才嘖嘖道,“我還從沒見過彌寒對誰這麽絮叨過呢,你看他那不放心的樣兒,搞得跟我們會吃了你似的——艾麗娜。”

她說著朝蘇棲遲伸出一隻手,蘇棲遲禮貌地和她握了一下,剛要自我介紹,對方卻打斷了他說:“蘇棲遲,我知道你。”

蘇棲遲點點頭說:“彌寒人很好。”

“那隻是對你吧?你現在去基地裏問一圈,估計也隻有包明明和你會說‘彌寒是個好人’這種話,包明明是因為彌寒對他有恩,至於你嘛……”艾麗娜說著衝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棲遲沒想到彌寒的人緣居然這麽差,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和彌寒的相處,除了總是喜歡和自己勾肩搭背外好像也沒什麽讓人特別討厭的地方。

“喝點什麽嗎?”艾麗娜轉過身拿起一瓶酒朝蘇棲遲晃了晃。

“給我一杯水就行。”蘇棲遲說。

“來酒館隻喝水是會被嘲笑的哦~”艾麗娜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給蘇棲遲倒了一杯白水。

“謝謝。”蘇棲遲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這時艾麗娜忽然湊近他,小聲問:“你們已經發展到哪一步了?”

蘇棲遲疑惑道:“發展?”

艾麗娜也瞪著一雙畫著濃重眼線的大眼睛看著他,半晌後她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麽,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說:“沒想到凶神彌寒也會有這一天,很好,蘇小哥,請務必繼續保持。”

於是蘇棲遲愈發雲裏霧裏了。

就在這時艾麗娜臉上的笑容倏地一收,她像是一條看見敵人的蛇般緩緩撐起身體,一臉防備地盯著蘇棲遲身後。

蘇棲遲回頭,看見好幾個人正朝他圍過來,氣勢洶洶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

不一會兒小小的吧台就被這些人給團團圍住了。

艾麗娜微微眯眼,看著那個領頭的絡腮胡問道:“你們想在這裏鬧事?”

“怎麽會呢?”那個絡腮胡說,“我們隻是聽說這個連異能都沒有的小白臉好像要加入我們冰狐傭兵團,要知道我們冰狐能成為末世第一傭兵團靠的是實力,可不是靠抱大腿刷臉來的。”

雖然蘇棲遲還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加入冰狐,但人既然都找上門了,自然沒有退縮的道理,於是他放下杯子,扭頭看向對方,問:“那你想怎麽樣?”

絡腮胡抱著手臂說:“也不怎麽樣,大夥兒就是想跟你比試比試,隻要能讓我們心服口服,就算你有能耐。”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從人群外擠了進來擋在蘇棲遲前麵。

蘇棲遲隱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仔細一看才發現他不就是前幾天早上被自己和彌寒揍過的那個光頭嗎?包明明說他叫什麽來著?哦,好像是馬作。

蘇棲遲一開始還以為這家夥是跟著他們一起來尋仇的,沒想到下一秒隻聽對方大聲說:“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動我大嫂!”

蘇棲遲“噗”一聲,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一臉震驚地瞪向馬作,問:“誰是你大嫂?”

馬作扭頭無辜地看著他說:“你呀。”

堪比遭受了無妄之災的蘇棲遲一臉懵X:“……不是,我什麽時候就成你大嫂了?”

馬作繼續無辜道:“就是那天,你和我大哥一起教訓完我之後。”

所以他口中的大哥是指彌寒嗎?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成大嫂啊?自己不論怎麽看都明明是個男人吧?

感到槽多無口的蘇棲遲最終得出一個“這人已經被打傻了我還是不要搭理他了”的結論。於是他一把推開馬作,把手指掰的“哢哢”作響:“你想比什麽?”

“按理說S級異種雖然強悍,但從以往的觀察來看它們通常都是單獨行動,否則人類的生存環境將會變得更加艱難。”彌寒邊走邊對喬冰說,“可是最近卻接連發生大批S級異種襲擊人類聚居地的事件,這很反常,安平城被襲擊是我親眼所見,它們的行為並不像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更像是為了單純的殺戮……就像有人在背後控製它們一樣。”

“一個能控製S級異種的家夥?那還真是有夠恐怖的。”喬冰說著打開了通往酒館的門。

如海嘯般的喧鬧聲頓時從窄小的門洞裏撲麵而來,差點沒把兩人掀個跟頭。

彌寒第一反應是:“遭了,他可能又被人找茬了。”

他顧不上管喬冰,連忙跑了出去。

果然小吧台已經被人裏三層外三星圍滿了,所有人都顯得異常興奮,人群裏時不時就會爆發出一陣歡呼。

不過看樣子似乎並不是打起來了,彌寒稍微鬆了口氣,他從吧台後來到艾麗娜身邊:“發生什麽事了?”

艾麗娜看了他一眼,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朝人群裏一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彌寒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蘇棲遲和一個絡腮胡分別站在吧台兩邊,吧台左右兩頭各擺著十杯酒,光聞味道就知道是整個酒館裏最烈的一種伏特加,此時兩人正像喝水一樣端著酒杯一杯一杯快速往嘴裏倒,眨眼間蘇棲遲已經喝了一大半,而絡腮胡則臉紅脖子粗地追在他後麵,自始至終都比對方差了半杯。

當蘇棲遲把最後一杯酒倒進嘴裏的時候,絡腮胡終於不勝酒力,雙眼一翻醉倒了下去。

刹那間人們的歡呼幾乎要將酒館的屋頂掀飛,絡腮胡身後好幾個鼻青臉腫的家夥連忙七手八腳地把人扶住。

反觀蘇棲遲,除了嘴唇因酒水而變得更加晶瑩紅潤外,臉色都沒變一點,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殺氣。

彌寒被他驚得下巴都快掉了,身後傳來包明明的感歎:“我的天,沒想到阿遲哥哥居然這麽能喝啊!”

彌寒這才回過神,單手撐著吧台輕輕一躍從裏麵翻了出去,雙手扶住蘇棲遲的肩:“蘇先生,你沒事吧?”

蘇棲遲的身體微微一晃,慢半拍似的轉頭看向彌寒,忽然咧嘴一笑:“是你啊,你回來了。”

彌寒:“……”

憑這一句話他就知道蘇棲遲已經醉了,如果是清醒的蘇先生,這種時候絕對不會對自己笑,而且第一句話一定是“你離我遠一點。”

“蘇先生……”彌寒歎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喝醉了。”

蘇棲遲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說:“我沒醉!有人對我不服氣,我今天就要讓他們都服氣!”

聽到這彌寒就已經大概猜出來這一出是為什麽了,他抬頭掃了對麵幾人一眼,那目光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群死人,把那幾個剛挨個被蘇棲遲揍了一頓的家夥看得如芒在背,恨不得立馬把絡腮胡扔了逃之夭夭。

吧台那邊喬冰走到艾麗娜身邊,把一條胳膊鬆鬆地搭在她肩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饒有興趣地說:“胡不悔養的這個小兒子還挺有意思的。”

艾麗娜也笑道:“很可愛的一個孩子,我喜歡他。”

然而跑是不能跑的,因為蘇棲遲發話了:“還想,比什麽?”

一群人連忙擺手,但剛擺了一半,就被彌寒一個眼神瞪回去了,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你推我搡半天,也沒人再敢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兩下清脆的巴掌聲,所有人回頭,看見了站在吧台裏的喬冰。

“老大!”“老大!”“BOSS!”

招呼聲不絕於耳,喬冰微微頷首說:“比射擊吧,最後一局,我做裁判。”

說完喬冰一揮手,很快就有人拿出一個直徑約半米的靶子,掛在酒館深處的牆上。

“每人三發子彈,命中率高者勝。”喬冰說完看向絡腮胡那群人,“你們誰來?”

很快一個小個子男人被推了出來。

這時又有人起哄道:“老大,這距離不過二十米,以我們傭兵團諸位的身手,隨便拉一個都能輕輕鬆鬆命中十環吧。”

喬冰點點頭:“的確有點簡單了,那就加大一些難度吧,艾麗娜,把燈都關了。”

艾麗娜應了一聲,隨著開關的一聲輕響,整座酒館霎時陷入一片黑暗,雖算不上是伸手不見五指,但由於靶子掛在最深處光線最差的地方,所以現在從眾人的位置看去幾乎要與牆融為一體。

小個子先開槍,三聲槍響過後,有人舉著燈過去查看,回頭大聲宣布道:“三發十環!”

小個子收回槍,一臉得意地看向蘇棲遲,他的異能是五感強化,雖然槍械不是他的強項,但黑暗中瞄個靶子還是輕輕鬆鬆,在輸給對麵那麽多局後終於有機會一雪前恥了!

接下來輪到蘇棲遲,他接過槍走上前,喬冰用胳膊肘捅了捅彌寒:“雖然他看起來還算正常,但喝了那麽多烈酒不可能一點事都沒有,你不擔心嗎?”

彌寒輕嗤一聲,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多得意:“這種東西我家蘇先生閉著眼睛都能贏,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喬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說:“你家蘇先生啊?”

說話間蘇棲遲已經開槍了,他的動作十分隨意,好像連靶子都沒正眼看一眼,完事後把槍隨手一扔。

艾麗娜重新打開燈,有好事者跟著去檢查靶子,發現隻有靶子正中心一個彈孔,不由得愣了:“不會是隻打中了一發吧?”

喬冰卻微微一笑:“比賽結束,蘇棲遲勝。”

蘇棲遲就像個勝利的騎士般高揚著頭,看向絡腮胡一行人,問道:“服不服?”

幾人麵麵相覷,那個跟蘇棲遲比賽的小個子梗著脖子問:“他明明隻打中了一發,怎麽就贏了?”

喬冰說:“把靶子移開就知道了。”

那個去檢查的家夥移開靶子,發現牆上除了小個子剛留下的三個彈孔外,還有一個彈孔似乎格外的淺,隻把彈頭埋進了一大半,那人好奇地用手摳了摳,子彈很輕鬆就被摳了出來,然後他就發現原來在這顆子彈後麵居然還有兩個彈頭,已經被深深釘進了牆裏!

原來蘇棲遲並不是隻打中了一發,而是三發子彈都準確無誤地打在了靶心的同一個位置。

所有人再次發出一聲不小的驚呼,絡腮胡那邊終於無法可說,紛紛表示投降。

蘇棲遲終於滿意了,他拍拍手,衝彌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看著對方眉眼彎彎的樣子彌寒也不禁莞爾,然而還沒等他嘴角揚到合適的位置,蘇棲遲就腳下一軟,整個人突然直挺挺地朝他撲了過來。

歡喜瞬間變成了驚嚇,彌寒頓時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接住他,剛要上手檢查,就聽見那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打了個小小的鼾,灼熱的呼吸帶著酒香噴灑在彌寒頸邊,幾乎讓他也感覺到了微醺。

我這一生要強的蘇先生啊……

彌寒無奈地歎了口氣,彎腰把蘇棲遲打橫抱了起來,對喬冰說:“他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休息。”

“哦。”喬冰應了一聲,“我找人給他安排個住處。”

“不用了。”彌寒說,“他和我住一起就行。”

這次輪到喬冰驚訝了:“你不是不喜歡別人去你家嗎?”

彌寒卻說:“他沒關係。”

喬冰臉頰抽了一下,半晌後她終於忍不住數落道:“小兔崽子之前家門連我都不讓進,現在隨便認識一個人都能住進你家了?!”

“他又不是‘隨便一個人’。”彌寒說完不再搭理她,抱著蘇棲遲走出了酒館。

艾麗娜走到喬冰身邊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這不是挺好的麽,彌寒‘獨’了那麽久,也終於開始學著和人交往了。”

喬冰撇了撇嘴角,釋然道:“你說得對。”

旋即她轉身朝酒館裏剩下的人說:“今天高興,大家敞開了喝,我請!”

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彌寒抱著蘇棲遲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夜晚的風拂過兩人發梢,蘇棲遲似乎有些冷,無意識地又往彌寒懷裏鑽了鑽。

彌寒低頭看向他,對方在他臂彎裏蜷做一團,呼吸清淺,露出小半張白皙的側臉,即使在黑暗中也仿佛發著光。

其實彌寒大可以把蘇棲遲放在車上開車載他回去,但不知為何彌寒沒有這樣做,他就想這樣捧著蘇棲遲,就像捧著一個寶藏,懷裏的重量令他感到安心。

彌寒就這樣抱著蘇棲遲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家。

由於家裏十多天都沒人住過,家具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不過現在彌寒也沒空收拾,他先輕手輕腳地把蘇棲遲放在沙發上,然後走進臥室換了新的床單被罩,才重新把蘇棲遲抱回**放好,又幫他脫了外套和鞋子,打來水簡單地幫他擦了擦臉和手。

蘇棲遲是真的醉死了,即使彌寒這樣折騰也沒把他弄醒。

彌寒處理好蘇棲遲,進浴室簡單地衝了個澡,回來後突然猶豫了。

床並不算小,睡下他們兩個綽綽有餘,而且他們都是同性,睡在一起也沒什麽問題——如果是以前的話彌寒一定會這麽想,但當他現在看著蘇棲遲那張毫無防備的睡臉時,心裏就忽然產生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情感,那種情感酸酸澀澀又帶著一絲隱秘的甜蜜,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細品之後卻訝異地發現那滋味居然不壞。

比起那些一喝醉就耍酒瘋的家夥,蘇棲遲的酒品真的算是很好了,他乖乖睡著,既不吐也不鬧,遲了許久才上來的酒勁終於熏紅了他的臉,還有他的嘴唇也終於不再像平時一樣總是缺乏血色,變得鮮豔而誘人,就像玫瑰的花瓣。

當然彌寒並沒有見過真正的玫瑰,末世早就不適合那些嬌貴的花兒生長了,但他有很多書,書裏畫的玫瑰就是蘇棲遲現在的模樣。

彌寒在床邊坐下,伸手將貼在蘇棲遲臉上的發絲拂開,然後他不由得想起了蘇棲遲第一次睡在自己**的時候,那一天的他就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豹子,一醒來就對自己張牙舞爪,最後還狠狠給了自己一腳。

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彌寒一點點回憶著,哦,似乎是覺得這個人長得真好看啊,可惜就是有點太凶了。

不過現在彌寒已經不會這麽想了,雖然他們才一起經曆了短短的十來天,但彌寒卻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半輩子那麽長。

現在的蘇棲遲不論是柔和的、強悍的、善良的還是固執的,隻要是他,在自己心裏就是最完美的。

他就這樣坐在床邊看了蘇棲遲許久,才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在蘇棲遲床頭,以防他半夜醒了口幹。

“晚安。”彌寒說完關上燈,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溫柔。他回到客廳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在沙發上睡下了。

第二天蘇棲遲睡醒的時候,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就像有兩個小人拿著鼓槌在他太陽穴上打鼓似的,疼痛和眩暈感讓他有點想吐,他躺在**,望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一切,自己喝多醉倒了,然後怎麽樣了呢?

蘇棲遲捂著腦門坐起身,抓過旁邊的水杯將水一飲而盡,清冽的**滋潤了他幹渴的喉嚨,蘇棲遲才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他環視四周,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彌寒的家裏,似乎是他把喝醉的自己帶回來的。

蘇棲遲打開門,彌寒正在打掃衛生,聽見聲音回過頭道:“醒了?”

蘇棲遲神色萎靡地回了一句:“早,昨晚謝謝你了。”

“宿醉的感覺不好受吧?”彌寒邊擦矮櫃邊問,“沒想到你居然那麽能喝,以前也總喝酒嗎?”

蘇棲遲輕輕搖了下頭:“我以前沒喝過酒。”

彌寒停下動作用驚訝的目光看向他,半晌後才點點頭,總結道:“嗯,那你可真是個勇士。”

蘇棲遲無言以對。

彌寒又說:“去洗洗吧,我做了米粥,宿醉後應該吃點清淡的,你現在沒有換洗的衣服,就先湊合穿我的吧,衣櫃裏有幾件新的你自己拿,等吃過早飯後我再帶你去買幾件。”

蘇棲遲乖巧地點點頭,心裏卻總感覺有什麽地方好像不太對勁,直到他走進浴室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噴灑在他皮膚上,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和彌寒剛才的行為和對話怎麽感覺那麽像是一對早起的新婚夫婦?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蘇棲遲連連搖頭,把這些胡思亂想從腦海裏趕了出去,一定是昨晚馬作“大哥大嫂”的亂叫,才讓自己產生了這種錯覺。

因為宿醉的緣故蘇棲遲不太有胃口,所以早餐吃的很少。

本來說好彌寒要帶他去買衣服,但臨出門的時候忽然有人帶來消息,說喬冰有事找他們,於是購物的事隻能暫且擱置,兩人一同來到酒館。

早上的酒館就冷清多了,空氣裏隻剩昨晚的酒氣還未散盡。

艾麗娜不在酒館,彌寒帶著蘇棲遲繞過吧台走進小門,徑直朝喬冰的會客室走去。

彌寒推門進去的時候喬冰正在看手裏的一份資料,看見兩人,喬冰放下資料一指旁邊的沙發說:“來了,坐吧。”

昨晚蘇棲遲雖然已經見過了喬冰,但當時他已經喝多了,看著清醒實則迷糊,所以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直到今天再次見到她,蘇棲遲才發現她看起來比自己想象中的氣場更加強大,真不愧是末世第一傭兵團的領袖,而且她給人的感覺和彌寒還有些像,都有著一種天生的,鋒芒畢露的自信。

彌寒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坐,問:“什麽事大清早就把人叫過來?”

“已經快十二點了,還早?”喬冰斜了彌寒一眼,發現那兩人的坐姿很有意思。

一般兩個人坐在一起,關係差不多的中間都會隔著一段距離,關係親密的則會緊挨在一起,而彌寒和蘇棲遲之間雖然隔著一些距離,但他們的身體卻都是不自覺地朝彼此的方向歪著的。

“似乎也不是彌寒自己一廂情願嘛。”喬冰心想。

“有什麽事就快說,我還要帶蘇先生去買點日用品呢。”彌寒催促道。

喬冰:“……”

喬冰深吸一口氣,決定暫時先不跟彌寒計較,她說:“這次找你們來主要是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關於蘇棲遲你,彌寒已經把安平城的事大概告訴我了,我跟胡不悔也算是老朋友,對他的離世我感到十分遺憾,而你作為老朋友的孩子,能被彌寒帶到冰狐來也算是我們之間的一種緣分,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你願意加入冰狐嗎?”

蘇棲遲聽完喬冰的話後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彌寒,剛好對方也在看自己,從那雙狹長的眼眸裏蘇棲遲看到了期冀。

其實在這之前彌寒已經提過不止一次希望蘇棲遲能留在冰狐傭兵團,蘇棲遲的心裏也早就有了決定,所以這次他並未思考太久,就答道:“感謝您能在末世給我一個新的落腳點,我願意加入冰狐傭兵團。”

“不用‘您’啊‘您’的那麽客氣,以後和彌寒他們一樣叫我老大就行,歡迎加入冰狐。”喬冰笑道,“雖然我本人十分認可你的能力,彌寒也一直在跟我誇你有多厲害……”

彌寒:“咳咳……”

喬冰聽音識意,從善如流地掩去了這一段,繼續說:“不過我們傭兵團畢竟還是要靠實力說話,所以我有個任務想要交給你。”

沒想到蘇棲遲還沒表態彌寒先不樂意了:“我們才剛回來就又有任務了?生產隊的驢都不帶這麽幹活的。”

喬冰三番兩次被彌寒打斷,終於忍無可忍,抓起桌上的一個小狐狸的石頭擺件朝彌寒砸去:“閉嘴聽我說完!”

彌寒一揚手接住擺件,把它遞給蘇棲遲把玩:“你說,你說。”

“任務時間是三天後,地點是堯城。”喬冰說,“堯城城主柏堯的小兒子前一陣失蹤了,但具體是什麽原因他沒有說,需要人到達堯城之後才願意說明。”

彌寒問:“報酬是什麽?”

喬冰說:“五百斤糧食和十塊晶核。”

彌寒將視線落在蘇棲遲拿著狐狸擺件的雙手上,說:“報酬豐厚卻隱瞞具體細節,這事要麽不是隻找孩子那麽簡單,要麽就是孩子的失蹤方式不簡單,不論怎麽看都像是有坑的樣子啊。”

喬冰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彌寒看了喬冰一眼,就在蘇棲遲以為彌寒會吐槽點什麽的時候,卻聽彌寒說:“那我也要去。”

喬冰一聳肩:“隨便你。”

彌寒又問:“除了我和蘇先生這次還有其他人麽?”

喬冰反問道:“你有人選?”

“沒有。”彌寒說,“要我的意思呢就隻要我和蘇先生就夠了,人多可能還不夠拖後腿的。”

喬冰點點頭說:“我會考慮的——對了,小遲,既然你已經是冰狐的一員了,我本該給你安排個住處,但最近基地裏的房源有點緊張,你就暫時先在彌寒那裏對付兩天吧,住處的事我們回來再商量你看怎麽樣?”

“我是沒什麽問題。”蘇棲遲說著看了看彌寒,“但是我住在那彌寒會不會不太方便?”

彌寒聽完一挑眉毛:“我有什麽不方便的,你又不是沒住過。”

蘇棲遲還沒來得及開口,喬冰就拍板道:“那就這樣定了,如果彌寒敢欺負你你就來跟我說,看我不打斷他的三條腿!”

彌寒:“……”

蘇棲遲:“……”

從喬冰那裏出來後蘇棲遲對彌寒說:“你其實不用跟我一起去的。”

彌寒卻無所謂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走,帶你買東西去。”

兩人剛走出酒館沒多一會兒,身後就突然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大嫂——”

蘇棲遲眼角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秒隻見馬作頂著他那宛如一百二十瓦燈泡的腦袋從兩人背後追了上來,攔在蘇棲遲麵前激動道:“大嫂你昨晚真是太帥了,我對你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注)……”

蘇棲遲好不容易才偃旗息鼓的太陽穴再次歡快地跳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拳頭都硬了。

然而馬作一通彩虹屁還沒拍完,就被彌寒不耐煩地打斷了:“你叫誰大嫂?”

馬作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無辜地指著蘇棲遲道:“他啊。”

彌寒的整張臉頓時沉了下來:“那你大哥是誰?”

馬作更無辜了,指著彌寒說:“你啊!”

蘇棲遲額角青筋亂跳,總覺得這詭異的對話莫名熟悉。

沒想到彌寒聽完後原本陰沉的臉色卻突然變得雲銷雨霽了,他模棱兩可地“唔”了一聲,問馬作:“你有什麽事?”

馬作憨憨一笑,連臉上猙獰的疤都彎了起來:“沒事,我就是遇到大哥大嫂過來打聲招呼,那啥,你們慢慢逛,我就先走了。”

於是馬作一陣風一樣地出現又一陣風一樣地離開,隻剩蘇棲遲和彌寒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那什麽……”蘇棲遲有些尷尬地找補道,“那家夥好像上次被我們打傻了。”

彌寒也用力地點著頭說:“所以不用太在意他說的那些話,我們快去買東西吧,你早上都沒怎麽吃飯,之前答應過你,回去後重新給你做頓好的。”

上次蘇棲遲從這裏經過的時候時間較早,很多店麵都沒開門,今天再來,發現這裏雖然熱鬧比不上安平城,但賣的東西也是種類齊全,尤其是各種武器,真讓人眼花繚亂。

兩人逛了半天,買了一大堆東西,每個人的手裏都塞的滿滿當當才回到彌寒的住處。

彌寒做飯,蘇棲遲負責幫他繼續打掃早上未完成的衛生。

在經過彌寒身邊時蘇棲遲看著水池裏那坨糾纏在一起的綠色觸須,終於忍不住問:“這玩意真的能吃嗎?”

“沒吃過?”彌寒隨手從挑起一根,那觸須碰到他的手指後很快便纏了上去。

這是一種變異植物,因為長得跟蛇類似,所以大家都管它叫“蛇藤菜”。蘇棲遲見過,它們通常長在水裏,雖然模樣奇特但其實是無害的,而且在末世也算得上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美食,不過蘇棲遲卻總因為它的樣子太過詭異而感到無法下口。

蘇棲遲搖搖頭:“以前老爹也很喜歡吃這個。”

“味道不錯,待會兒做好你嚐嚐。”彌寒說。

不得不承認彌寒做飯的手藝的確很棒,那些簡單的食材在他手裏就像變魔法一樣很快就變成了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料理——直到彌寒端出了那盤蛇藤菜。

煮熟後的蛇藤菜從綠色變成了一種看著就像有毒的紫色,雖然已經不會動了,但那模樣怎麽看都和好吃搭不上邊。

“嚐嚐。”彌寒把盤子推向蘇棲遲,完全不顧他滿臉都寫著抗拒。

不過大概是因為這盤菜又勾起了蘇棲遲和胡不悔生前的一些回憶,最終蘇棲遲還是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夾起一根,在彌寒滿懷期待的目光中,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架勢塞進了嘴裏。

然後蘇棲遲原本皺成一團的五官忽然展開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發現這種賣相不佳的食物不僅口感清脆微甘,還帶有一股獨特的芳香,居然真的蠻好吃的!

彌寒看著他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彎了彎眼角。

這頓飯蘇棲遲吃得無比滿足,他手裏捧著彌寒沏的茶,一臉饜足地眯起了眼睛,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悠閑了。

可惜這種悠閑隻維持到了睡覺的時候。

蘇棲遲和彌寒就誰睡沙發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蘇棲遲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寄宿的客人,沒有和主人搶床睡的道理,所以理應睡沙發。

可彌寒卻認為自己作為主人,哪有讓客人睡沙發的道理,所以堅決不準蘇棲遲在沙發上睡。

最後蘇棲遲實在受不了了,把手裏抱著的被子往沙發上一摔,怒道:“那就一起睡!”

彌寒愣了足足三秒,才像一根頂天立地的木頭一樣呆呆地吐出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又名《全世界都在助攻你們要是不還在不在一起真是天理難容》或《我這一生要強的蘇先生啊》或《三條腿的男人(大霧》

注:出自電影《鹿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