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蘇棲遲卻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的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目光卻像膠水一樣黏在那兩個人身上。

安隋終於看不下去了,扭頭道:“胡振興,關掉電流,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叫我城主。”那個叫胡振興的長發男人糾正了一句,然後用一種半調侃半不屑的語氣說:“放心,他沒那麽脆弱——你心疼了?別忘了當初是因為誰才讓他變成這樣的。”

這句話就像一根刺,瞬間就讓安隋泄了氣,他麵帶不忍地看了蘇棲遲一眼,然後丟下一句:“那我先出去了。”就逃也似的離開了牢房。

胡振興輕嗤一聲,然後走到因承受不住電擊已經癱軟在地,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蘇棲遲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玩味的目光就像是在欣賞一隻折翼的囚鳥,半晌後他才緩緩開口:“好久不見呀,弟弟。”

然而對方並未給他任何回應,因為蘇棲遲此刻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他的身體裏仿佛有一萬隻螞蟻在爬,數不清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伴隨著各種無法分辨的嗡鳴,太陽穴突突直跳,就像有人正在拿著電鑽給他開顱,他緊緊咬著牙,白皙的脖頸上因為太過用力而泛起了青筋,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冷汗打濕了他蒼白的臉,讓他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十指無助地抓撓著,在粗糲的水泥地麵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而跟在胡振興身後的老人則從看見蘇棲遲開始整個人就表現得異常激動,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鐵籠前,將蘇棲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一雙如被霧靄籠罩般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一道精光,嘴裏嘖嘖稱奇道:“為什麽他能在變異後恢複人形?雖然我聽說他的記憶出了一些問題,但他的變化無疑是我至今為止所有實驗中最理想的結果!我現在就要把他帶回實驗室去,我要立刻對他展開新的研究實驗!胡先生,如果這次我能成功,那麽關於您身體問題的解決方案就指日可待了!”

聽到這番話,胡振興終於滿意地勾起了嘴角,他朝身後揮了揮手,那個體型怪異的保鏢就打開牢門,朝守在外麵的守衛吩咐了一句,兩個守衛從門外進來,先是斷了籠子上的電,然後打開籠門,把已經失去意識的蘇棲遲從籠子裏拖了出來。

“帶他去申博士的實驗室。”胡振興說完,忽然又想起來什麽,於是問,“和他一起來的那兩個傭兵呢?”

守衛答道:“已經帶去會客室了。”

胡振興點點頭,剛想說自己待會兒就去會會他們,剛還陷入昏迷的蘇棲遲就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一肘擊在左邊那個守衛的太陽穴上,然後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用手銬一把勒住右邊那個守衛的脖子,在察覺到蘇棲遲反抗的瞬間手銬立即發出威懾性的電流,兩個守衛連反應都沒來的及做出就齊齊癱軟了下去。

蘇棲遲先前就被電流灼傷的手腕上再次多了一道新傷,然而他絲毫不在意,在那個被他用手銬套住的守衛癱倒的瞬間拔出他插在後腰的槍,對準一臉驚愕的胡振興扣下了扳機!

手心滑膩膩的冷汗和身體的痛苦稍微影響了一些蘇棲遲的準頭,不過沒關係,也不過是從眉心稍微偏離了一些而已。

然而就在子彈即將穿透胡振興那隻帶著震驚的眼眸的瞬間,空氣中好像突然伸出了一隻看不見的手,將那顆子彈驟然定在半空。

蘇棲遲不死心地連開數槍,沒有一槍擊中目標,全部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齊齊停在胡振興麵前不足一寸的位置。

蘇棲遲扔掉槍,孤注一擲地想要親自衝上去捏斷胡振興和申博士的脖子,後頸就遭到了一記重擊,飽受折磨的身體還是太過勉強,蘇棲遲終於軟軟地倒了下去,倒到一半的身體被一隻肥厚的大手拎住,接著那個怪異的保鏢一彎腰,把他輕鬆地扛在肩上。

被定在半空的子彈劈裏啪啦地掉了一地。

胡振興咬牙切齒地看著徹底昏迷的蘇棲遲,眼神既憎惡又忌憚,好一會兒他才忿忿地朝保鏢一揮手:“063,帶他走!”

那邊彌寒和包明明被帶進了一間會客室。

“請兩位先在這裏休息片刻,”給他們帶路的士兵說,“待會城主會來接見二位。”

彌寒點點頭,士兵就離開了。

包明明坐在會客沙發上,垮著一張小臉,半晌後終於忍不住問彌寒:“寒哥,你說阿遲哥哥真的殺了安平城城主嗎?”

彌寒沉默不語。

包明明想了想,鼓起腮幫子道:“反正我不信,阿遲哥哥肯定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他又該是哪種人呢?彌寒仰頭看著天花板,說到底他們和蘇棲遲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周而已。

可是……

彌寒閉上眼,腦中開始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蘇棲遲的臉,初見時因為尷尬而憋紅了臉的樣子;教訓馬作幾人時幹練的身手和淩厲的眼神;每次被自己勾肩搭背時想要拒絕卻又隱忍的表情;為陌生人受到的折磨而感到悲慟的側臉;還有看見自己和包明明鬥嘴時那忍俊不禁的嘴角……

太多太多了,明明隻認識了一周,可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那樣活靈活現地烙印在彌寒記憶深處,連彌寒自己都不由得感到詫異,他好像從來沒有對哪個人如此上心過。

那麽自己應該相信他嗎?

彌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因為在這個問題出現的瞬間,他的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睜開眼睛,先是在會客室掃了一圈,確認房間裏攝像頭的位置後,手中忽然朝攝像頭的位置彈出一塊薄鐵片,鐵片在接觸到鏡頭後就將整個鏡頭包住,切斷了監視的畫麵。

然後他走到大門前擰動門把,門果然已經被鎖死了,那些人說是讓他們在這休息,其實不過是把他們關在這裏罷了。

包明明從沙發上跳起來跟上他:“寒哥,你要幹嘛?”

彌寒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招呼他重新在沙發上坐下:“等下從這裏離開後,你找個地方想辦法聯係一下老大,把安平城的事告訴她。”

包明明點點頭,問:“那你呢?”

彌寒微微一哂:“我要去找你阿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