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家都一樣,在童年的時候,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感覺到孤單,希望自己合群,希望可以得到別人的關注,害怕被孤立,害怕被排擠。

01

“這次決賽我覺得你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周宇陽說完,伸了個懶腰。

簡單略帶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謝謝你肯陪我一起改細節,明天就要比賽了,還是希望可以做到最好。”

“好朋友,不客氣。”周宇陽拍了拍簡單的肩膀。

上次初賽之後不久就開啟新一輪的預賽,預賽的題目和周宇陽猜的一樣,就是從初賽交的設計稿裏選自己最喜歡的,然後做成一整個係列。簡單一路過關斬將,以前三名的成績進入決賽,決賽又通過兩兩對決,與周宇陽競爭最後的勝利,挺進總決賽。

總決賽她要麵對的對手裏,其中一個就是簡榛。

要是以前,簡單一定自卑到想要放棄,可是這一次,她的心裏燃起了求勝欲。所以今天還沒到下班時間,她就因為迫切想要修改係列中一個領口的細節,而急匆匆請假來到了學校。

簡單恰巧碰到正在學校與老師討論風格過於強烈問題的周宇陽,他便自告奮勇幫著她一起修改。

兩人從設計室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不知不覺就工作了好幾個小時。

看著一直陪著自己的周宇陽,想著決賽時自己贏他的事情,簡單有些過意不去,說道:“上次的比賽……”

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宇陽打斷了,他看了簡單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滿:“喂,我說簡單,你不會還為了上次贏我的事情耿耿於懷吧?我這個輸掉的人輸得心服口服,你在這裏糾結什麽啊?”

聽到這話,簡單的心裏這才輕鬆了一些,她笑了笑,說道:“嗯,總決賽拿到獎金,一定好好犒勞你。”

“那是必須的。”說著,周宇陽伸出自己的雙手,“你看,我今天為了幫你縫那個鉚釘,手都弄疼了,你到時候可一定得好好補償我。”

簡單點點頭,見他那副嬌嗔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對,笑出來才好,別緊張,我覺得明天的比賽你肯定會贏簡榛的!雖然她的專業成績一直都是最好的,但現在不是流行逆襲嗎?明天別緊張,好好表現。”周宇陽鼓勵道。

簡單點點頭,剛走出校門,就看到一輛熟悉的車,車裏還有一個熟悉的人。

“哇,車上的人是慕留白嗎?他是來接你的嗎?”周宇陽換上了平時的八卦語氣。

簡單顯得有些尷尬,埋怨地看了周宇陽一眼,說道:“怎,怎麽會……”

“還結巴,是時候跟我好好交代你和慕留白的關係了。”周宇陽死死地盯著正朝著他們走來的慕留白。

“你小聲點兒。”簡單撞了撞周宇陽的胳膊,生怕待會兒慕留白聽到了。

“弄完了嗎?”慕留白走到兩人麵前。

簡單點點頭,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慕留白的眼神有些閃躲,他遲疑了一會兒,說:“哦,我……我啊,就在附近跟王老師剛吃完飯,想著你好像在學校,就順便帶你一起回去。”

“哦,這樣啊……”簡單的語氣裏有一絲失望。

“慕設計師,你好,我叫周宇陽,是簡單的好哥們兒。”周宇陽變身成為小粉絲。

慕留白看了周宇陽一眼,眼神裏有探究的意味,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好。”

“要不你們先走,我剛想到我有東西丟在設計室,我回去拿一下。”周宇陽說完就衝簡單眨了眨眼睛。

簡單有些疑惑,問道:“你掉了什麽?”

“很重要的東西,我去拿一下,你們先走,不用等我。”周宇陽一邊說一邊回頭。

奇怪……

簡單的腦海裏閃過這兩個字。

“修改得怎麽樣?”慕留白問道。

簡單露出自信的表情,說道:“還不錯,我覺得應該可以拿到好名次。”

慕留白露出了讚賞的表情:“不錯,起碼精神上比之前要自信多了。”

簡單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她其實想要告訴慕留白,自己這次之所以這麽拚,之所以想要拿到名次,是因為很想叫他一聲師父。

這樣的話,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能夠拉近一些。

“剛剛那個人看起來跟你很要好。”慕留白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滿。

簡單點點頭,說道:“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人很仗義,剛剛要不是他幫忙,我可能要弄到很晚才能搞完。”

“你下次也可以找我幫忙。”慕留白說道。

聽到這話,簡單睜大了眼睛,她壓根沒料到慕留白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找他幫忙?

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

“去吃點兒東西吧。”慕留白說。

簡單看著他,想著剛剛說的話,表情變得有些疑惑:“你不是剛剛才吃過嗎?”

慕留白的表情有些尷尬,他望著前方,假裝不在意地說道:“哦,還可以再吃一點兒,跟老師吃飯難免有些拘束。”

“這樣啊,我請客吧,把周宇陽也叫上,他幫了我很多,我一直都沒來得及謝謝他。”說完,簡單回過頭,卻發現去拿東西的周宇陽還沒出現。

“好吧。”慕留白顯得有些不情願。

“我去叫他。”簡單朝學校走去,慕留白跟在她的身後。

這個時間,學校裏的人幾乎都走了,除了法學專業教室的燈還亮著,這棟教學樓漆黑一片。

簡單看向設計室,隻見那裏的燈暗著,她有些納悶,周宇陽那家夥不是說過來拿東西嗎?

難道已經在返回的途中了?

正想著的時候,她聽見教學樓裏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那聲音就是來自周宇陽。

簡單想也沒想就立馬往前衝,慕留白也有所警覺,他一邊跑一邊看了看四周,隻見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高個男生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教學樓。

兩人趕到二樓,隻見周宇陽倒在樓梯間,他的眼神已經渙散,額頭上還有身上都有摔傷的痕跡,手上還死死地拽著一塊布料。

簡單認出來那是自己作品的布料。

“周宇陽,周宇陽!”見到周宇陽這副模樣,簡單的心裏滿是焦急和擔心。

周宇陽勉強睜開眼,見到簡單,虛弱地說道:“走,追於飛,他偷走了你的作品。”

“你別管我。看著我,你怎麽樣了?不要擔心,你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簡單不願去想自己的作品,她隻想要周宇陽沒事。

“我的頭好痛……”周宇陽露出痛苦的表情。

“別怕,我叫醫生。”簡單剛想拿出手機,一旁的慕留白已經撥通了電話,報告了具體的位置。

“周宇陽,救護車馬上來了,你撐住啊……”簡單的聲音開始顫抖。

周宇陽沒有再說話,閉上眼睛,整個人暈倒過去。

“周宇陽,周宇陽——”簡單再次呼喚。

可是周宇陽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怎麽會這樣……”

簡單看著周宇陽,驚慌失措,眼淚不停地從臉上滑落。

慕留白皺著眉頭陪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救護車馬上就會到,不要擔心……”

可是在心痛和擔憂的情況下,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的漫長。

02

人和人的相處真的很奇怪,老師第一次把周宇陽和她分到一組的時候,簡單的內心是排斥的。

雖然跟周宇陽不熟悉,但是平時在班裏看慣了他行為大膽、口無遮攔的模樣,心裏就會有些害怕。她心裏最希望的是跟簡榛分到一組。

可是看著簡榛與她的搭檔在一起很快樂的樣子,簡單隻能默默地接受這一切。

跟周宇陽搭檔以後,周宇陽經常不來上課,即便來了,對簡單的態度也是極為敷衍,老師交代的作業也經常由簡單一個人完成。所幸簡單是一個不喜歡打小報告和埋怨的人,也就經常一個人默默地做了。

所有的轉折要從那次期末考試後說起,不知道為什麽,那次考試以後,周宇陽不但積極來上課,跟簡單一起完成作業,兩人還由一起創作慢慢地變成了朋友。

在沒有和周宇陽熟識的以前,簡單以為他們的性格天差地別,一定不會成為朋友,卻沒有想到周宇陽雖然行為大膽,但是很有想法,且思考方式獨特超前。他的設計也經常受到老師的誇讚,社會閱曆也非常豐富,經常兼職讓他對於市場的需求十分了解。他經常幫助簡單了解外麵的世界,給她介紹兼職,幫助她提高專業成績。在別人都看低她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無條件挺她,給她自信。

所以,在簡單的心裏,周宇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可是他現在竟然躺在急救室裏。

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護士進進出出,簡單的心揪在了一起。她不停地埋怨自己,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找他幫忙,或者他說拿東西的時候陪著他一起就好了……

她咬著手指,身體冰涼,渾身忍不住顫抖。

慕留白陪在簡單的身邊,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緊緊地摟著她的肩膀。

簡單不斷在心裏祈禱。

如果周宇陽能夠醒來,這次的比賽她可以不參加。

如果周宇陽可以醒來,她可以少活十年。

如果周宇陽醒過來,她可以……

……

“他會沒事的……”

慕留白終於發話了。

聽見慕留白的聲音,簡單心裏安定了許多,她點點頭,淚水卻輕輕地滑過了臉頰。

看著她焦急的模樣,慕留白伸出手,幫她擦去淚水。

“事發時我看見一個穿著連帽衛衣、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生從教學樓跑走,推周宇陽下樓的應該就是他。”

慕留白回想起自己當時看到的場景。

簡單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於飛似乎就是穿的連帽衛衣,而且周宇陽暈倒之前就跟自己說了,讓她去追於飛。

又是於飛……

於飛平時和自己的交集並不多,上次初賽的抄襲事件以後,他在班裏變得更加乖戾,有一次因為看見許澤南來接簡榛下課,就徒手打碎了教室的玻璃,後來還被老師懲罰,待在家裏反省。他平時和周宇陽的關係還算不錯,沒理由會無緣無故推他下樓。

讓他這麽做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周宇陽要保護簡單的作品,與他起了爭執,不小心被推下了樓。

讓他來偷取自己作品的動機也隻有一個,就是簡榛的命令。

簡單迅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理清,氣得渾身發抖,她很想衝到簡榛的麵前,問問簡榛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如果這麽討厭她,那麽所有的不滿和憤恨就衝著她來好了,為什麽要傷害她的好朋友?

可是現在不能去質問簡榛,現在她隻想守著周宇陽。

03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簡單的心也越揪越緊。

在無數次詢問走出來的護士之後,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周宇陽躺在病**被推了出來。

“醫生,他怎麽樣了?”簡單趕忙上前。

“病人的手術很成功,接下來二十四小時內能夠醒來,就沒有什麽大礙了,他的家屬在哪裏?”醫生問道。

簡單想了想,印象中周宇陽告訴過他,他從小跟爺爺奶奶一起長大,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離婚,跟父親已經很久沒有聯係,媽媽改嫁之後,聯係得就更少了……

“我是他的家屬。”簡單說道。

“那好,今天晚上是關鍵時期,他的病床前一定要有人守著,一旦有什麽情況,趕緊叫醫生。明天如果醒了,就沒有事了,接下來靜養就可以了。”

簡單點點頭,跟著護士一起將周宇陽推進了病房。她守在周宇陽的病床前,慕留白陪在她的旁邊。看到慕留白滿臉倦意,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就行。”

“沒事,我平時也經常熬夜。”慕留白回了一句。

簡單本想繼續勸說,卻沒有想到慕留白看著昏迷的周宇陽,問了一句:“他應該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吧?”

簡單點點頭,她用手撐著腦袋,緩緩地說道:“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我想著怎麽可能會和這種性格的人做朋友,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奇妙。像你和盧克,也是不一樣的性格,卻是真心的好朋友。”

提到盧克,慕留白愣了愣,然後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嗯,盧克倒是一個挺奇怪的朋友。不過他的性格比較好,容易交到朋友,不像我……”

簡單聽到這話,看著他似乎有些憂傷,便想要開導他,說道:“我其實也是一個沒有太多朋友的人,從小性格就很內向,容易被欺負,沒有小孩願意跟我玩,都覺得我太悶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我就好像是一座小小的孤島,沒有人願意靠近。”

聽著簡單的話,慕留白的眼神暗了暗,他想到了童年時的自己。那個時候的他和簡單一樣,都是非常孤單的小孩,因為父母經常在國外出差,他從小就是和保姆在一起生活,慢慢地,他越來越不愛跟別人說話,不願意跟別人交流……

簡單不知道慕留白心裏想什麽,隻覺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鬱悶,心中開始有些擔憂,是不是自己講錯了話。

卻沒想到慕留白看著她說:“那種感覺我也曾有過。”

聽到這話,簡單眨了眨眼睛,她原本以為慕留白是一個不願意過多暴露自己心事的人。

“我小時候也很孤單,可能是因為我們這代人都是獨生子女吧,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希望能夠擁有同伴。可偏偏我的性格又不屬於那種特別活潑、容易交到朋友的類型,所以經常會感覺到孤單。”慕留白緩緩地說道,黑色的眸子裏透著一絲憂傷。

簡單看著慕留白,有些心疼。

原來大家都一樣,在童年的時候,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感覺到孤單,希望自己合群,希望可以得到別人的關注。

“不過後來我遇到一個朋友,就是上次在海洋館提到的那個。她跟我一樣,都是不太合群的小孩,所以我們能夠聊得來,也是因為她,我知道,與其為了不孤單而去討好別人,不如幹脆做自己。”慕留白說完,看向簡單。

有時候他覺得簡單和小時候的自己挺像的,也是因為這樣,他總會不自覺地向她靠近。

“嗯,能夠遇到一起逃離孤島的人,是件很幸運的事。”簡單說完,突然想起簡榛,心裏湧起一絲心酸。

不久前,簡榛對她而言是那麽親密重要。

可是看著躺在病**的周宇陽,她沒有辦法原諒簡榛。

這次她決定不原諒簡榛,不管以前有多麽美好,也不原諒。

“你的那個幸運的人是你姐姐嗎?”慕留白問。

簡單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慕留白看穿,有些為難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過最近她變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說完,她看著病**的周宇陽,心裏有些內疚。

“上次初賽的事情也是因為她嗎?你對周宇陽心懷愧疚,是因為她嗎?”慕留白的眼神裏有探究的意味。

簡單咬著嘴唇,糾結要不要把她和簡榛的故事告訴慕留白,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她淡淡地說道:“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親近的人,從小我就像她的影子一樣,仰望著她,羨慕著她。她什麽都好,漂亮聰明、討人喜歡。可是最近因為她的身上發生了太多難過的事情,她的性格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我也產生了不明所以的恨和討厭……”

說到這裏,簡單的喉嚨有些幹澀,眼睛也酸酸的。

慕留白沒有再追問,說道:“如果一個人真心把你當朋友,不管遇到什麽樣的事情,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是把你推開,而是需要你。如果她表現出討厭和憎恨,那麽就證明,在她的心裏並沒有真正把你當朋友……”

這番話讓簡單的心裏感覺有些刺痛,她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她摸著口袋裏參賽作品的布料,想著天一亮決賽就要開始了,而自己的作品竟然下落不明,心裏不禁有些苦澀。

“那個比賽我應該……”簡單想要解釋一下。

慕留白打斷她的話,說道:“比賽不重要。”

“嗯?”簡單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慕留白。

“這種比賽我以前都不參加的,評委的判決主觀色彩太重,讓你參加不過是想讓你增加一點兒自信……”

聽見這話,簡單點點頭,心裏還是有些失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抬頭看著慕留白,說道:“你不是說,要做你的徒弟就不能太差嗎?”

“你現在已經很棒了,以後就叫我師父……”見簡單一直擔心的是這個,慕留白說完,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個消息讓一直處於消極狀態的簡單心裏溢滿了感動和感激,她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地確認道:“真的?”

“嗯,真的。”慕留白點點頭,然後摸了摸簡單的頭,“好了,不早了,快睡吧。”

簡單感覺眼睛有些濕潤,她原本握著周宇陽的手不由地緊了緊,希望能夠傳遞給這個家夥一點兒能量,更想讓這個家夥趕緊醒過來,分享她的喜悅。

“怎麽,不聽為師的話?”慕留白見簡單還呆呆地看著自己,便開口說道。

簡單立馬閉眼,趴在床邊,做出睡覺狀。

見她這個樣子,慕留白這才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謝謝師父。”簡單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

漫長的黑夜,寂靜得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周宇陽依舊在沉睡,簡單趴在他的床邊睡著。慕留白注視著簡單,輕輕地幫她撥弄了一下頭發,然後將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

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了病房,慕留白站在窗前,看著夜色愣神。過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東西,在月光的照射下,那個鯨魚鑰匙扣顯得更加晶瑩剔透。

“你還好嗎?”慕留白輕聲問道。

04

清晨的日光停留在簡單的臉上,細碎的光像是調皮的精靈,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的臉頰。安靜的病房裏,慕留白靠著牆閉著眼睛沉睡,纖長的睫毛落下一道陰影,高挺的鼻梁有點兒像漫畫裏的男主角。

看著這樣的慕留白,醒來不久的周宇陽愣住了,直到被陽光照醒的簡單發現他醒來後興奮地尖叫。

“周宇陽,你醒了?”

簡單的聲音吵醒了慕留白,也讓他看見周宇陽正發呆看著自己的這一幕,因為沒有料到,所以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漠然。

周宇陽沒好氣地看了簡單一眼,然後不耐煩地捂著自己的耳朵:“好了,好了,你再吵下去,我估計又要暈過去了……”

“你好不好?身上還痛不痛?腦袋暈不暈?”簡單看著周宇陽,關切地問道。

“哎呀,你平時不是這樣的啊,今天怎麽那麽吵?”因為簡單打擾自己欣賞慕留白,周宇陽顯得有些不耐煩。

簡單有些不好意思,隻是因為她太擔心了,所以在看到他醒來的時候心情難免有些激動。

“我去叫醫生。”簡單站起身說道。

“你坐下,我去吧……”

慕留白一想到剛剛一睜眼,就見到一個男人正無比專注地盯著他看,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現在隻想趕緊逃離這裏,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

看著慕留白離開的背影,周宇陽的眼神有些癡迷:“喂,你說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啊?有才華就算了,反正我也有,但怎麽可以有才華還長這麽帥?有沒有天理?”

見到周宇陽這樣,簡單覺得好笑,就算醫生不來,她也可以判定這個家夥沒有什麽大礙了。

一會兒之後,周宇陽這才像想到了什麽,一把拉住簡單:“你怎麽在這裏?今天是決賽啊!趕緊找到於飛,那個家夥竟然趁我們離開偷你的衣服!”說到氣處,周宇陽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痛,“哎呀,我頭痛。”

簡單見他這副樣子,趕緊安慰道:“你別擔心了,好好照顧身體,比賽不重要……”

“怎麽會不重要?你準備那麽久,一定要贏過簡榛!她太卑鄙了,竟然指使於飛幹出這麽齷齪的事。”周宇陽還是有些氣憤。

想著昨天晚上慕留白說的話,簡單的心裏湧起一絲甜蜜,她搖搖頭,說道:“我在乎的從來不是比賽。”

“那是什麽?”周宇**本不知道簡單在說什麽。

“好了,你不要擔心了,好好養病,你的頭可是很貴重的。比賽的大獎我已經拿到了……”簡單說完,臉頰泛紅。

“大獎?”周宇陽有些不解。

總決賽不是剛開始嗎?怎麽可能先把獎拿了?

他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慕留白帶著醫生走了進來。

給周宇陽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之後,醫生說:“恢複得不錯,但接下來幾天還是要在醫院觀察,多休息,少說話。”

“可我就是很愛說話啊,如果不說話,住院不是很無聊嗎?”周宇陽絮絮叨叨地說著。

“再不閉嘴會變傻哦。”其中一個模樣可愛的小護士對周宇陽說道。

周宇陽這才閉了嘴。

等到醫生護士都走了以後,簡單看著周宇陽,說道:“這下學乖了吧?”

周宇陽的表情有些嗔怪,接著又把視線放到了慕留白的身上。

“簡單,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昨天一整夜沒有回家,父母一定很擔心。”慕留白說。

這個提議得到了周宇陽的讚同,他豎起大拇指,頻頻點頭。

簡單有些糾結,想要留在醫院繼續照顧周宇陽,又不想讓爸爸媽媽擔心。

“走吧。”周宇陽冒著可能會變傻的危險,衝簡單吐出了兩個字,然後做了一個送別的動作。

簡單有些無奈,然後衝兩人揮揮手:“好吧,那我走了啊,師父,你留在這裏嗎?”

聽見“師父”這個叫法,周宇陽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兩人。直覺告訴他,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可醫生說他不能說話,不然他一定劈裏啪啦說一大堆。

“我會看著辦的,你不用擔心,回家就是。”慕留白聽到“師父”這個稱呼倒是非常自然。

把周宇陽交給慕留白,簡單是一萬個放心,於是拖著疲累的身體離開了醫院。

等到簡單走後,周宇陽的休閑活動就是光明正大地盯著慕留白看,以及偷偷摸摸地盯著慕留白看。

看到慕留白有些不耐煩了,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早上好!”電話那頭盧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雀躍。

“來趟人民醫院,三樓腦科。”慕留白簡短地回複。

“啊!”盧克的聲音大到可以刺穿人的耳膜,“你怎麽了?受傷了?還是腦袋受傷!怎麽回事?”

慕留白把手機拿到很遠,然後咳嗽了兩聲,說道:“我沒事,你過來。”

聽慕留白說沒事,盧克的情緒這才緩和,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馬上過來,你……”

還沒等盧克說完,慕留白就掛了電話。

終於可以解脫了。

現在他的心裏就這麽一個想法。

05

簡單回到家,跟父母交代了一下昨天的事。聽說周宇陽受傷,李素素立刻提出要去探望,簡單便以醫生讓周宇陽靜養、不方便探望的理由拒絕了。

“哎,簡單,今天不是那個什麽全國大學生設計比賽嗎?簡榛一大早就出門了,你不去嗎?”在簡單準備上樓休息的時候,簡明有些疑惑地問道。

聽到“比賽”二字,簡單心裏咯噔了一下,本來自己入圍總決賽的事情讓爸媽開心驕傲了好幾天,可這臨近關頭……

“是啊,簡單,不會發生了什麽事情吧?”李素素向來心細,見簡單的表情有些遲疑,擔心地問道。

簡單笑了笑,搖搖頭:“沒事,隻是突然覺得自己的作品跟比賽不太符合,況且等周宇陽醒來,比賽已經開始了,所以就不想參加了。”

“年輕人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啊……”聽見這個理由,簡明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是很開心。

李素素立馬拉了拉簡明,她知道,簡單之所以這樣選擇,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於是幫腔道:“你先讓她去休息,昨天在醫院守了一夜,夠累的了……”

聽見這話,簡明這才沒說什麽了。

簡單對李素素投去感激的眼神之後,立馬跑上了樓。

到了自己的房間,簡單躺在**,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她不知道待會兒簡榛回來要怎麽去麵對,是大聲地質問簡榛,還是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不行,想到昨天周宇陽的樣子,她心裏就感到內疚和抱歉。

這次一定要跟她好好說清楚……

簡單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此刻她隻想好好睡一覺。

簡單睡得很沉,在夢裏,她感覺自己似乎棲居於雲朵之上,軟綿綿的,舒服極了。

直到一陣吵鬧的聲音響起,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

這些嘈雜的聲音裏,有一些都是比較熟悉的聲音。

“簡榛,你真有能耐啊,這次的比賽又拿了第一,什麽時候把你的才華也分我一點兒啊……”李思的聲音帶有一絲諂媚。

“是啊是啊,人漂亮又有才華,你也真是太幸運了……”一邊說話一邊四處打量別墅環境的則是最近在學校喜歡跟在簡榛身後的劉琴琴。

“哎呀,你們都省省吧,簡榛擁有的可不是我們一般人能想的。”有名的牆頭草張帥剛走到簡榛的臥室,就拿起她的水晶擺設,舍不得放下。

“你要是喜歡,那個擺設就送給你吧……”簡榛說道。

聽見這話,其他幾人也開始用犀利的眼神搜索起這個房間還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簡榛知道她們心裏的想法,就當沒有看見,將獎杯放在桌子上,心裏有種得逞的感覺。

她真的非常在乎這個比賽嗎?

其實並沒有,她希望的不過就是能贏一下,贏過簡單,贏過所有人……

她想讓大家都知道,她簡榛即便受到了那麽大的傷害,即便有那麽醜陋的疤,依然還是曾經那個驕傲自信、無所不能的簡榛。

這個世界上,她永遠堅信自己值得擁有最好的。

如果非要經受災難,那麽就讓別人經受好了……

比如那個討厭的簡單。

簡單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專業技術,以及許澤南對她的念念不忘,都讓簡榛對她的恨與日俱增。

“簡榛。”簡榛正想著的時候,就見到簡單出現在房間外麵。

她轉過身,拿著獎杯,露出有些得逞的笑容。

簡單走到她的身邊,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是你讓於飛那麽做的嗎?”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簡榛故意露出無辜的表情。

“喂!我說簡單,你別以為住在公主的家裏,就理所當然地當公主了,還對簡榛這樣大呼小叫,沒有她,你現在指不定在哪裏呢!”拿了水晶擺設的張帥開始發起攻勢。

“是啊,就你這樣的,能夠進我們學校,那還不是靠著簡榛!”劉琴琴白了簡單一眼。

她們這些人的一唱一和,簡單根本沒有往心裏去,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簡榛,說道:“跟我走,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周宇陽受了多重的傷?”

“你別拉著我。”簡榛甩開簡單的手,“周宇陽受傷關我什麽事?就算他死了,也跟我沒有關係……”

這句話讓簡單的憤怒達到了頂點,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感覺簡榛這麽陌生,甚至令人討厭。

“如果他受傷跟於飛有關,那麽你就去找於飛,或者找蔣夢瑤也行,我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在這裏信口雌黃、汙蔑好人。”說完,簡榛給了簡單一個白眼。

“夠了!你是要我把一切都公布於眾嗎?你如何在最開始參賽的時候偷走我的設計稿,並讓於飛抄襲,到了決賽,在最重要的關頭又讓於飛偷走我的設計……周宇陽受了傷,於飛就等於故意傷人,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學校,告訴警察,他就會被開除,要坐牢的,你知道嗎?”簡單怒吼道。

聽到這些,簡榛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她挑了挑眉毛,問道:“所以呢?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

“跟你有什麽關係?如果不是因為你,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說完,簡單將簡榛拖出了房間,“你跟我去醫院,好好看看周宇陽!”

簡榛用力想要掙脫開來,卻沒有成功,最後被拉到走廊上的時候,被趕來的李思和劉琴琴拽住了。

“簡單,你有病嗎?”簡榛看著自己被抓紅的手腕,氣憤地吼道。這聲吼叫驚動了正在廚房忙碌的簡明和李素素,兩人放下手邊的活兒,立馬趕了過來。

“我有病?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汙蔑我,又是為什麽?我們是姐妹,不應該支持和幫助彼此嗎?”簡單說道。

簡榛輕蔑一笑:“我當你是姐妹,把所有的一切都跟你分享,可是你呢?你隻是在默默地接受我對你所有的好,其實心裏藏著最惡毒的秘密,不是嗎?”

聽見這話,簡單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我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有那場車禍?你真的覺得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嗎?”簡榛的表情變得扭曲和痛苦,她的眼裏含著淚水,似乎不願回想之前的事情。

簡單看著這樣的簡榛,臉上表情有些迷茫和無助,本來是想要找她為周宇陽討一個公道,可是現在,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的心裏升起。

“我喜歡許澤南,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簡榛直勾勾地看著簡單,表情有種審問的意味。

簡單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明明心裏就知道我喜歡他,卻依然開心地聽他跟你表白,不是嗎?”

這個問題丟出來以後,簡單忍不住渾身顫抖。

簡榛慢慢地靠近簡單,語氣和眼神都帶有一種逼迫的意味,說道:“知道那天為什麽會發生車禍嗎?因為我興高采烈地開著車帶著爸媽出去,卻在路上接到許澤南打來的電話,他說了邀請你去看籃球賽的事情。他很緊張,擔心你不會出現,擔心你不會接受他的表白……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我的心像是被刀狠狠劃過那樣痛,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在開車的時候精神恍惚,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簡單,我討厭你,恨你,巴不得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跟你永遠都不可能再會是姐妹……”

簡單聽到這些話,忍不住癱坐在地上,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出事之後,簡榛對自己會有那麽濃烈的恨。

事情的真相竟然那麽讓人難以接受。

而在樓下聽到這一切的李素素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顯得有些恐慌。

“媽媽。”簡單見到李素素傷心的樣子,心裏有些不忍。

站在李素素旁邊的簡明則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大步邁上了樓梯,看著簡榛,有些心痛又有些傷心地說道:“簡榛,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那次車禍就是一個意外,不是你的問題,更不是簡單的問題,我是你的親叔叔,我和簡單還有你的嬸嬸都是你最親近的家人啊……”

“家人?”簡榛冷笑了一下,眼角滑落一滴眼淚,她用力地擦了擦,“我的家人就隻有我的父母,你們霸占了我的房子,還在我的麵前展現你們家庭和睦,算什麽家人?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家人!”說完,她大步向前,準備離開。

簡明一把拉住了她:“簡榛,你心裏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跟我們溝通。要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我們可以改,為什麽你現在會變成這樣?我怎麽跟哥哥交代?”

簡明聽見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慢慢地鬆開手,說道:“簡榛,我是你的叔叔,你對叔叔能這樣說話嗎?”

“不滿意啊?”簡榛看著簡明,表情有些不屑,“我心情好,那麽你就還能住在這個家裏,當我的叔叔,享受我爸辛苦賺來的一切;如果我心情不好……”

“就怎麽?”簡明見簡榛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簡單知道父親現在心裏非常不好受,忍不住開始埋怨起自己來。

“嗬嗬。”簡榛笑了笑,然後走到樓梯邊,雙腳搖搖晃晃地踩在台階邊上,看了一旁觀戰的劉琴琴、張帥和李思一眼。

“那我們就走著瞧吧!”說完,簡榛向後輕輕一倒,整個人滾下了樓梯。

“簡榛!”所有人都驚嚇得大喊了一聲。

簡明更是不敢相信地愣在了原地,樓下的李素素立馬跑上樓梯。滾落在樓梯口的簡榛額頭和手上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擦傷,幸好她們家的樓梯台階間的距離比較近,這才沒有什麽大事。

“怎麽樣?好玩嗎?滿足了嗎?”簡榛的頭發有點兒亂,額頭上的傷疤顯得觸目驚心。

目睹這一切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06

“簡單,這個書包你還要不要?”李素素拿起一個紅色的書包問道。

簡單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要了吧,那是簡榛大一的時候送給我的。”

聽到“簡榛”這個名字,想起昨天的那場事故,李素素還是心有餘悸。從收拾東西開始,簡單就一直沒有說話。

李素素知道,簡單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一定是因為簡榛的話,在心裏責怪和懲罰著自己。

一想到這裏,李素素有些心疼地摟過簡單,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簡單,簡榛的車禍不是你的錯,明白嗎?”

簡單的眼淚落在地板上,她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簡單,如果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裏,自己背著,那樣以後會很辛苦的。伯父伯母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這是一場意外,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明白嗎?”李素素溫柔地說道。

簡單揉了揉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收拾好了嗎?車子已經叫來了。”簡明從門口走來,對兩人說道。

“嗯,很快就好了,稍等一下。”李素素拍了拍簡單的肩膀,鼓勵她打起精神。

簡單拖著身邊的箱子,她看著簡明,說道:“隻有一點點就收拾完了。”

看著簡單紅紅的眼眶,簡明心裏有些愧疚,說道:“簡單,爸爸對不住你……”

“爸爸,你別這樣說,其實我們搬家也挺好的。”簡單努力地笑了笑。

三人摟抱在一起,簡單感受著許久沒有感受過的家庭溫暖,心裏浮現一句話——有時候失去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昨天簡榛摔下樓梯以後,大家趕忙送她去了醫院,她趁簡明和李素素去交費的時候,衝醫生哭訴他們虐待她,推她下樓,並讓醫生開出了傷情檢驗報告,最後在律師到場的情況下,出示了傷情檢驗報告。律師正式解除了簡明的監護人職責,並勒令他們一家人搬出別墅。

跟著搬家的車離開這個曾經非常熟悉的地方,簡單的心裏沒有悲傷,也沒有不舍。

簡明跟開車的司機聊著天,昨天那愁雲慘淡的模樣已經消失不見。李素素摸著簡單的頭發,輕聲對她說:“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簡單點點頭,靠在李素素的懷裏。

他們搬出來,簡榛並沒有出來告別,不知道這樣的結果能不能讓她滿意。

但她希望,簡榛能夠在今後的日子裏感受到一點兒幸福。

如果因為車禍,她對自己有著無限的怨恨,簡單想,自己也能夠接受,接受他們從此以後在彼此的生命中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