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恨。
有人說恨的開端是掠奪,是嫉妒。
可有的時候,恨是因為在乎和愛。
01
“中午吃鹵肉飯還是雞腿飯?”
“雞腿飯。”
“我要吃鹵肉飯,那就點兩個鹵肉飯吧。”
“哦,好。”
“嗯?”慕留白一個嚴肅的眼神飄過來,簡單嚇得一激靈,終於反應過來,像是背誦課文一般說:“不行,我就是要吃雞腿飯,不要吃鹵肉飯。”
慕留白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一旁擺出一副觀戰模樣的盧克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說道:“我去歐洲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你們倆這是玩什麽遊戲呢?”
簡單紅著臉,小聲說道:“我們沒玩,慕設計師在訓練我。”
“訓練你?”盧克看了簡單一眼,臉上寫滿了疑問,“訓練你什麽?”
簡單以為盧克能夠將她從這樣痛苦的訓練中拯救出來,立馬回答道:“訓練我有自己的想法,對別人的要求說不。”
“這有什麽好訓練的?”盧克看著慕留白。
當盧克這麽問的時候,一旁的簡單連連點頭。
從把安妮趕走的那天開始,慕留白就開啟了這個所謂的訓練,他經常用各種問題來突襲,害得簡單無時無刻不覺得緊張,生怕自己的答案讓他不滿意,從而遭受責罰。
端著咖啡的慕留白麵對這個問題,雲淡風輕地說道:“你想要一個不懂得如何拒絕的助理嗎?你想要《新銳》雜誌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嗎?”
聽到這話,盧克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對簡單說道:“加油。”說完還給了她一個支持的眼神。
簡單知道,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沒有了。
“丁零零……”
這個時候,電話響起來了。
盧克和慕留白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簡單,似乎想要看看她這幾日的訓練到底有沒有成效。簡單哆哆嗦嗦地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聽起來有些強勢的女聲。
“你好,我這裏是《時尚先生》雜誌,我們想要對慕留白先生做一個采訪,請問他什麽時候有空?”
簡單衝慕留白和盧克用口型說了“時尚先生”幾個字。
得到的是兩人紛紛搖頭拒絕的回應。
“我們雜誌從來不采訪一般人,能夠上我們雜誌的都是有名的大腕,相信慕設計師應該不會拒絕我們。更何況我們……”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慕設計師最近……”那女人說話太快,簡單實在不得已,隻能插話道。
誰知對方根本不在乎簡單說了什麽,繼續說自己的:“上個月我們雜誌可是采訪到了李玉李導演,我們雜誌的品位還有受眾群都比較高端,然後……”
簡單有些為難,她用求助的眼神看著盧克和慕留白。
盧克站起身,想要幫簡單,卻被慕留白攔住了。
知道隻能靠自己解決,簡單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說道:“你好,能聽我說一下嗎?”
聽到這話,對方這才住口。
“不好意思,慕設計師不接受任何紙媒的采訪,謝謝你的邀請,再見。”說完,簡單立馬掛掉了電話。
“啪啪——”盧克鼓起掌來,說道,“不錯,為簡單第一次成功拒絕別人而鼓掌。”
簡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眼神不自覺地瞥向了一旁的慕留白,見他似乎也挺滿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丁零零——”
電話鈴聲又一次響起。
信心滿滿的簡單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聲。
“慕留白在不在?告訴他……”
一聽到這話,簡單就知道這是詢問要不要采訪的,她立馬回絕道:“不好意思,慕設計師不接受任何紙媒的采訪,謝謝你的邀請。”一股腦地說完,簡單開心地看向盧克和慕留白。兩人點點頭,似乎挺讚賞的。
卻沒料到電話那頭的人緩緩發話:“告訴慕留白,我是王老師,他的大學專業老師,你問問他接不接受采訪。”
簡單感覺自己的腦子快炸開了,她苦著臉,低著頭,慢慢地將電話遞給慕留白。
“王老師。”簡單的聲音很小。
慕留白沒忍住笑了一下,然後接過電話,開始與那人攀談起來。簡單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隻想給自己的腦門貼上“白癡”的標簽。
“沒事,第一通電話的表現力已經很好了。”盧克走到她的身邊,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勵。
簡單沒出聲,低著頭,苦悶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哎呀,別鬱悶了,這個王老師和他很熟的,就像親人一樣。你剛才的話,王老師肯定不會往心裏去的。”盧克繼續安慰道。
聽到這話,簡單的心裏稍微好過了一點兒,生怕自己的失誤影響了他與老師的感情。
等慕留白掛掉了電話,簡單立馬一臉歉意地看著他。
“前幾天讓你畫的設計稿呢?”慕留白似乎根本不在乎剛剛的事。簡單從辦公桌裏拿出一遝厚厚的稿紙遞給了慕留白。慕留白接過以後,就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著他的表情,簡單心裏有些忐忑,生怕聽到批評的聲音。
前些天,慕留白停掉了她手邊所有的工作,讓她專心致誌畫出屬於她自己的風格的設計稿,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簡單還是照做了。
過了一會兒,慕留白合上設計稿,對簡單說道:“不錯,雖然個人風格還沒有很強烈,但是線條、材料,還有色彩的運用已經很棒了。”
聽到慕留白的誇讚,簡單睜大眼睛,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真的嗎?”
慕留白點點頭,說道:“繼續學習一段時間,多找找自己的設計方向會更好。”
簡單開心地猛點頭,本以為在慕留白這裏隻是做兼職,卻沒有想到竟然可以得到他的指點。
“簡單,還不趕緊叫師父?慕留白可不輕易幫別人看設計稿,更別說還給出意見了。”盧克在一旁幫腔。
聽到盧克的話,簡單趕忙低下頭,問道:“可以嗎?”
慕留白看了簡單一眼,把稿子遞到她的麵前:“下午兩點之前,把你的設計稿交給教務處的李老師,他會讓你重新參加設計賽,至於能不能進決賽,就要看你自己了。”
簡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問道:“全國大學生設計比賽?”
“嗯。”慕留白點點頭,接著說,“比賽好好表現,爭取拿到名次,我慕留白可不收沒有實力的徒弟。”
盧克聽到這話,抓著簡單的肩膀一個勁地搖晃,說道:“有戲有戲!”
簡單不知道是被盧克搖得頭暈,還是因為太過興奮而有些頭暈,她現在有一種自己躺在雲朵上,暢遊在夜空中的不真實感。
這時,慕留白伸出食指,點在她的額頭上,仔細地看了她一陣之後,說:“其實你需要的不是指點,而是自信。”
簡單聽到這話,忍不住挺了挺胸脯。
“做出樣子是沒用的,要打從心裏相信自己,不迎合別人,敢對別人說不。”說完,慕留白就端著咖啡進屋了。
簡單在心裏反複琢磨著這句話,不停地告訴自己,要自信,要自信,要敢於說不。
盧克見簡單呆呆地站在那裏,覺得好笑,便說:“別傻站了,去買點兒糖炒栗子吧,好久都沒吃了。”
從來沒有想過簡單會拒絕自己請求的盧克卻聽到一聲響亮清脆的“不”。
盧克眨眨眼睛,呆在原地。
“簡單,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盧克又問了一次。
簡單轉過身看著盧克,說道:“不去,你自己去,我要檢查設計稿。”說完就坐在座位上,認真地翻起了自己的設計稿。
見到這樣的簡單,盧克內心有些崩潰地說道:“不行啊……這可不行……”
“喂,慕留白,這個訓練有個漏洞啊……”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朝著慕留白的辦公室走去。
走到辦公室,盧克抱怨道:“你這樣會教壞她的。”
慕留白抬頭問道:“怎麽會?”
“那我以後想要使喚她怎麽辦?想讓她幫我跑腿怎麽辦?她都像剛剛那樣說‘不’了。”盧克有些激動。
慕留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讓他大跌眼鏡的話。
“那就不要使喚她,她是我的人。”
02
下午一點五十分,簡單出現在李老師的辦公室門口。
帶著忐忑的心情,她敲響了門。
看到開門的人,簡單愣了一下。
竟然是簡榛。
簡榛看著簡單,也有些不解。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上次的抄襲事件以後,簡榛的態度明顯又回到最開始的冷淡。簡單為了不讓父母擔心,還是假裝兩人並沒有心結。
“誰啊?”李老師的聲音傳來。
“李老師,你好,我是簡單。”簡單回應道。
“哦,簡榛,讓她進來。”李老師說道。
簡榛有些不情願地讓開。簡單走進辦公室,隻見辦公室裏除了李老師外,還有好幾個他們年級裏專業成績優秀的學生,他們似乎在李老師的指導下進行著什麽作業。
“哦,他們都是你的同學,應該都熟悉吧。這次別校參賽的作品也很多,我找他們幫忙把一些有根本錯誤或者敷衍了事的作品挑出來。”李老師說道。
簡單看了那幾人一眼,點了點頭。
“你的事情王老師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的新設計稿帶了嗎?”李老師問。
簡單趕忙把手裏的設計稿放在李老師的桌上,說道:“帶了,您看看。”
李老師看了一眼設計稿,點了點頭:“嗯,待會兒我會把你的設計稿放進這次初賽選拔的稿件裏,至於最後的結果,還要看最後評委老師的意思。”
簡單點點頭,微笑說道:“好的,謝謝您。”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一旁的簡榛發話道:“李老師,初賽的收稿日期不是已經截止了嗎?如果現在還收稿子,會不會對別的同學有點兒不公平?”
沒想到簡榛會當著自己的麵說這樣的話,簡單愣在了原地。
李老師看了簡單一眼,解釋道:“這位同學之前的作品因為和另外一位同學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所以退出了比賽,現在的設計稿是她在幾天之內趕出來的,這一點而言,應該還算公平,你們當時可是準備了一個多月。”
“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說的是抄襲吧,一個有抄襲前科的人,竟然還能夠再參加比賽,本身就不應該。”
簡榛的話一出,其他同學紛紛附和道:“就是。”
“李老師,你不能壞了規矩啊,如果可以隨意重新交設計稿,那麽我的也拿回來,修改修改再交上去好了。”說這番話、臉上掛著不樂意表情的便是隔壁班的優等生李樂樂。
坐在李樂樂旁邊的是平常跟簡榛關係比較好的李思,她冷冷地看了簡單一眼,像是為簡榛出氣一般說道:“對啊,怎麽什麽樣的人都可以走後門?也不看看自己平時的成績……”
難聽的話是那麽刺耳,要是在往常,簡單一定紅著眼睛,一聲不吭,接受眾人的審判,可是今天,簡單隻是站在那裏,似乎一切對她而言都沒有什麽。
“李老師,你也看見了,同學們都是有意見的。”簡榛繼續說道,因為有了旁人的幫襯,她說話的語氣也囂張了一些。
簡單看著簡榛,發現簡榛並沒有看她,似乎在說一個和她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的人。
此刻的簡榛顯得那麽陌生。
簡單感覺到寒冷,但不像之前那樣會糾結、會心痛、會自怨自艾了。
因為她知道,不管自己多麽糾結,簡榛的態度根本不會改變。
“簡榛,李樂樂,李思,你們幾個人都少說一句。簡榛,簡單不是你的妹妹嗎?怎麽也幫著點兒啊!”李老師看著簡榛,語氣有些嚴肅。
簡榛的語氣有些嫌棄:“我跟她沒什麽關係,再說,我這個人一直都公私分明。”
“你在害怕什麽呢?”簡單深吸一口氣,緊緊地盯著簡榛,開始發話。
聽到簡單的話,簡榛愣了愣,她以為簡單會像以往一樣,受了委屈什麽都不說,默默地受著,沒想到她竟然開口說話了,還說這麽莫名其妙的話。
簡榛的雙手有些顫抖,她憤恨簡單竟然敢反抗,憤恨簡單竟然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多一個人參加比賽,對你來說有這麽令人害怕嗎?”簡單繼續追問,“是因為害怕,所以才做出那樣的事情嗎?”
簡榛被簡單逼得惱羞成怒,吼道:“你說什麽呢?我根本不知道你話裏是什麽意思!”
“是嗎?”簡單冷冷地看著簡榛。
簡榛狠狠地瞪了簡單一眼,心裏有了想要叫她滾出去的想法。
“好了,你們都安靜一下。”一旁的李老師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她的參賽是經過了王老師同意的,王老師在學術和教育上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肯定知道簡單心裏委屈,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們幾個評委老師也經過了非常嚴謹的考慮,這才答應了讓她重新參加初賽。”
聽見這話,所有人這才閉了嘴。
簡榛瞪著簡單,似乎在看一個仇人。簡單在她憤恨的注視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03
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恨。
有人說恨的開端是掠奪,是嫉妒。
可簡單實在不知道自己從簡榛的身上掠奪了什麽,也搞不明白就這麽平凡普通的自己有什麽好值得嫉妒的。
可如果說沒有掠奪和嫉妒,那麽簡榛對她的恨是從何而來呢?
這個問題簡單想了很久,始終都想不清楚。
就如此刻,當簡榛發現簡單也入圍了初賽之後對她表現出的這副麵孔——黑色的瞳孔裏爆發出憤怒的火焰,挑著眉毛,似乎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緊閉的嘴唇,緊握的拳頭,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簡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本想要恭喜簡榛入圍初賽,可現在看來,她似乎隻想要自己消失。
“看著你入圍了,她那副樣子是什麽意思啊?”站在簡單身邊的周宇陽沒好氣地說道。
簡單咬了咬嘴唇,摳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時,簡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因為這個身影的出現,簡榛的表情這才變得開朗起來,她的眼睛裏閃著喜悅的光,整個人也瞬間輕鬆了許多。
“走吧,留在這裏找難受啊?”見到許澤南,周宇陽撇了撇嘴,順勢拉走了簡單。
兩人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周宇陽心裏還充滿了入圍初賽的喜悅,話也隨之變得更多了。
“聽說過兩天就會出預賽的具體準則,以往年的經驗來看,我覺得讓我們在初賽的設計稿中選擇一幅作為自己的代表作,並改善它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你的設計稿裏最喜歡哪幅?”
簡單想了想,說道:“應該是那條星空裙吧……”
“唉……”周宇陽歎了一口氣,“算了,你說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你新的設計稿我都沒看過。不過我覺得肯定比你第一次交的要厲害很多。”說完,他拍了拍簡單的肩膀。
簡單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你的也很厲害啊,我相信一定可以取得很好的名次。”
周宇陽搖了搖頭:“我自己知道,我進前三還是有點兒難,我的風格太強烈,喜歡的會很喜歡,不喜歡的就會很不喜歡。”
“放心啦。”簡單安慰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慕留白還是很有人情味的啊,竟然還會動用自己的資源幫你重新參加比賽。這回你可得好好謝謝他,職場的人情世故還是很重要的。”周宇陽一邊走一邊說,根本沒發現身旁的簡單一溜煙地跑了。
“周宇陽,謝謝你的提醒,先走了。”簡單一邊跑,一邊朝著身後揮手。
見自己被拋下,周宇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簡單去慕留白工作室的路上,買了他最愛吃的糖炒栗子,因為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所以隻能做點兒這樣的小事了。
簡單跑到工作室,推開門,卻隻看到坐在椅子上邊喝咖啡邊看雜誌、優哉遊哉的盧克。
“慕設計師呢?”簡單在辦公室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他的蹤跡,衝盧克問道。
盧克擺了擺手,說道:“今天這個日子是他每年的抽風期,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他就開始抽風,要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簡單有些疑惑。
“一個非常怪異的地方。”盧克撇了撇嘴。
聽他這樣講,簡單更好奇了,她坐在盧克的對麵,說道:“別賣關子了,說吧。”
盧克瞄了一眼簡單手中的糖炒栗子,說道:“好啊,告訴你,你把栗子給我吃。”
簡單立即拿出了一袋:“這袋本來就是買給你的。”
見簡單這麽乖巧可愛,盧克接過栗子,非常滿意地說:“我就知道你疼我。好了,告訴你吧,每年的這個日子,他都會去海洋館,就是那個隻有吵死人的小孩的地方。哎呀,你找他幹嗎?”
簡單聽到答案,立即往外衝。
“喂,你慢點兒,當心別摔跤,你找他幹嗎啊?”
“去送栗子!”門外傳來簡單的大喊。
盧克挑了挑眉,不就是個栗子嘛,有必要跑那麽遠嗎?
可他突然想到那天慕留白在辦公室說的那句——
“不要使喚她,她是我的人。”
他就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04
因為不是周末,更不是什麽節假日,海洋館顯得冷清了許多。
簡單不知道慕留白的電話,所以隻能在海洋館裏瞎找,先是逛了珊瑚區、海豚表演區,再到極地動物區,最後在最著名的亞克力玻璃幕牆前的休息椅上找到了他。
慕留白坐在椅子上,非常認真地注視著眼前的海洋牆,無數種類的魚在裏麵遊來遊去,由於空間巨大,鯨鯊遊個來回都需要好一會兒。
簡單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打擾到他,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觀察了好一陣子,也沒敢上前。
“同學,那裏可以坐,不要老站著。”負責打掃的阿姨好心地對簡單說道。
簡單有些尷尬,連連道謝:“嗯,好的,謝謝。”
“這是我們海洋館最大的館,坐在那裏好好看看,平常人多看不到什麽,今天正好。”阿姨笑著說道。
簡單點點頭,生怕被慕留白發現,微微側過身。
可兩人的談話還是驚動了不遠處的慕留白,他轉過頭,看見簡單的時候,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見簡單似乎想要躲著自己,他這才開口:“簡單。”
聽見慕留白的聲音,簡單猛地回過頭,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來了,就過來吧。”慕留白拍了拍身邊的位子。
簡單怯生生地坐了過去。
“盧克告訴你的?”慕留白問。
簡單點點頭。
“你喜歡海洋館?”簡單問。
慕留白的眼神放在不遠處的魚群上,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說道:“以前不喜歡,後來喜歡了。”
“我小時候覺得來海洋館是最幸福的事。”簡單說道,“那時候特別喜歡那些顏色鮮豔的魚,羨慕它們可以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後來長大了,就想,如果生活在真實的海洋裏,應該會更加自由和快樂吧……”
“如果可以,你想要變成什麽樣的魚呢?”慕留白問。
簡單想了想,說道:“不知道,你呢?”
“鯨魚,很大的那種鯨魚。”慕留白說。
聽著這話,簡單心裏一顫,她想起自己經常做的那個夢,夢裏也有一隻很大的鯨魚。
“為什麽呢?”簡單問。
這個問題讓慕留白有些傷感,他沉默了好一陣之後,緩緩說道:“我小時候特別喜歡來海洋館,可父母都很忙,後來我生了病,不願意跟別人交流,遇見了一個和我一樣的好朋友,她經常陪我來這裏。她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變成一隻鯨魚,所以我也想跟她一樣。”
聽著這個故事,感受著慕留白話裏的悲傷,簡單小心翼翼地問道:“後來呢,那個朋友呢?”
“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陪我來海洋館了。”慕留白說完,心裏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我陪你,以後你要是想來,我陪你。”簡單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說完這句話,兩人的視線交接,空氣裏有些曖昧的氣息。
簡單突然發現,似乎隻要看見慕留白,自己就會變得既緊張又興奮。
就像書裏寫的那隻狐狸,每天想著去兼職,就會提前兩個小時開始期待,前一個小時感覺焦慮不安又有點兒興奮,最後見到了,心裏就好像有底了。
每天如此循環著。
玻璃牆裏的魚兒愉快地遊來遊去,不停地追逐,還有一些悠閑地吐著氣泡。有些大眼睛的魚似乎也在注視著玻璃牆外的兩人。
短暫的沉默讓簡單有些尷尬,她拿起手邊的糖炒栗子遞了過去:“給你的。”
慕留白回過神,笑著接過,說道:“你不要告訴我,你來找我就是給我送糖炒栗子吧。”
簡單點點頭,說道:“這是為了感謝你幫我重回比賽。”
“就一袋糖炒栗子啊?”慕留白打趣道。
“那你想要吃什麽,你說,我買給你。”簡單顯得有些鄭重。
見她認真的模樣,慕留白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他站起身,高挑的個子著實讓人矚目。
“陪我玩會兒吧,一個人玩好像有點兒奇怪。”慕留白說。
簡單眨了眨眼睛,麵對這個邀請,她不知怎的,竟然覺得有些害羞,見到慕留白走遠,這才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先是一起去了海象館,又去看了憨厚的企鵝。從企鵝館裏出來,白鯨館的表演正式開始,看著可愛的白鯨一次次躍起並重複動作,簡單覺得好像找到了小時候的快樂。
“好了,看了可愛的白鯨表演,我們請兩位現場的觀眾跟我們的白鯨來個親密接觸。”第一部分的表演結束以後,主持人開始調動現場觀眾的熱情。
簡單跟著一起鼓掌,卻沒料主持人把視線放在了她的身上。
“第三排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女生,對,就是你。”主持人說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簡單身上。
簡單站起身,顯得有些驚喜,她指著自己:“我?”
主持人點點頭,然後又把視線放在了她身旁的慕留白身上,說道:“把男朋友一起帶上台吧,一起來跟我們的鯨魚互動。”
簡單驚詫得下巴都要掉下來,連連擺手,想要解釋,卻不想其他人的目光都朝著慕留白投來。
本來以為這樣的誤會會讓慕留白生氣,卻沒有想到他站起身,笑了笑,拉著簡單一起上了台。
走上台的時候,感受著慕留白手心的溫度,簡單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爆炸了,她竟然和慕留白牽手了……
雖然隻是表演給別人看,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激動。
簡單乖乖地跟在慕留白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內心升起一絲雀躍。
“好般配的一對啊,現在請你們學習我的動作,這樣鯨魚就會聽你們的話了!”說完,主持人揚起右手。
簡單有些緊張地學著,慕留白則站在她的身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重複了好幾個動作之後,每每鯨魚都會配合自己的動作,做出相應的反應,這讓簡單驚喜不已。
幾輪下來,主持人有些埋怨地看著慕留白,說道:“看來我們的男生比較酷啊。我看這樣吧,我讓我們的工作人員準備好拍立得,你們要是能夠留下一張親密的合影,我們就會送給你們一個小禮物。”
親密的合影?
這個要求讓簡單有些為難,她看了身後的慕留白一眼,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好了,我們的拍立得已經拿上來了,我們來拍照吧。”主持人拿著拍立得對著兩人。
簡單筆直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渾身有些僵硬,她不知道該怎樣做才顯得親密,也有些害羞去表現得親密。
身後的慕留白走上前,他走到簡單的身邊,看著她緊張的樣子,覺得很可愛。
這樣的發現讓他自己也有些訝異。
“哎呀,你們隔得這麽遠,怎麽像情侶啊?”主持人開始抱怨。簡單的臉直接紅到了脖子,她根本不敢抬起頭看慕留白。
慕留白伸出手,修長的手臂一下子就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
“哢嚓——”
畫麵定格在這一刻。照片裏,慕留白一臉淡定,簡單的表情卻顯得無比害羞和緊張。
05
從海洋館回來已經有些晚了,慕留白送簡單回家的途中,簡單想起剛剛的那個摟抱,簡單的臉頰還有些發燙。
“前麵一個路口左轉就到了嗎?”慕留白問。
簡單點點頭:“嗯,謝謝你送我回家,這張照片我可以保留著嗎?”說完,她舉起手裏的拍立得照片。
慕留白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順勢指了指放在車前的一個鯨魚玩偶,說道:“這個也給你。”
簡單連連擺手:“不要不要,照片歸我,這個就給你吧。”
慕留白摸了摸鯨魚玩偶,說道:“好吧。”
看著慕留白溫柔的樣子,簡單的心裏湧起一絲甜蜜,此刻她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到家的時間可以再晚一點兒,再晚一點兒,這樣她就能多些時間和慕留白待在一起。
“好了,到了。”慕留白停下車,打開車門,走到車旁,幫簡單打開了車門,“早點兒回家,不然父母要擔心的。”
簡單的臉上有難以掩飾的失落,她點點頭,從車上走了下來。
“明天見。”她揮了揮手。
“嗯,明天見。”慕留白也揮手道別。
就在兩人分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簡單身後傳來。
“簡單。”
簡單回過頭,隻見許澤南滿臉通紅地站在她的後麵,他握著拳頭,似乎有些憤怒。
“許澤南。”簡單有些疑惑。
“他是什麽人?上次送你來餐廳的就是他吧?”許澤南感覺心裏的怒火正“噌噌”地往上冒。本來他隻是想要過來恭喜簡單入圍了初賽,卻沒有想到見到了這樣的場景。
“簡榛應該在家的。”簡單並不想回答許澤南的問題,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喝了點兒酒。
“不要跟我提簡榛,我是來找你的,我想要恭喜你入圍了初賽。早上看見你,你見到我掉頭就走,你有那麽不想見到我嗎?”許澤南拉著簡單的胳膊問道。
簡單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又怕簡榛撞見誤會,隻能拚命掙脫,可許澤南越抓越緊。
“放開她。”站在簡單身後的慕留白實在忍無可忍,他走到兩人中間,一把拉開了許澤南。
“這麽晚了,趕緊回家吧。”慕留白轉身對簡單說。
許澤南一把甩開慕留白的手,表情猙獰地盯著他,問道:“你是誰?幹嗎管我們的事?”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隻需要知道簡單不想跟你說話。”慕留白都懶得看許澤南一眼。
許澤南被慕留白的話氣到發瘋,加上下課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喝了點兒啤酒,酒勁上來,整個人都很憤怒。
許澤南走到慕留白的身邊,伸出拳頭,想要狠狠揍他一拳,誰知道慕留白輕輕鬆鬆就躲過了。
“啊……”看見失控的許澤南,簡單覺得可怕極了,她尖叫一聲,趕忙走到慕留白的身邊。
“你沒事吧?”簡單有些擔心地問道。
慕留白搖搖頭,說道:“沒事。”
“簡單,你是不是喜歡他?”這一幕刺痛了許澤南的心,他厲聲責問道。
這個問題讓簡單渾身哆嗦了一下,她並不想在這樣的場合審視自己的內心。
“你之前明明對我有感覺,對不對?為什麽要騙我?”說著,許澤南從口袋裏拿出花朵別針,“這枚別針是我送你的,你一直保留著不是嗎?要不是剛剛去找簡榛,路過你房間,見到這枚別針就放在桌子上,我也不會知道。”
“你留著,就說明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許澤南一步步追問。
聽見這話,看著那枚別針,簡單渾身一顫,別針一定是上次從口袋裏拿出來忘記收好了。
其實那次拒絕許澤南以後,她的心裏就沒有喜歡了。
本來就是從崇拜上升到的喜歡,加上對他和簡榛在一起的祝福,剩下的隻有朋友之間的友情了。
不遠處簡榛房間的燈正亮著。
她想起了兩人在舞台上的表白,眼前的許澤南突然變得不可理喻起來。
“許澤南,你不要這樣。”簡單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冷靜,“前些天你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跟簡榛表白,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你怎麽可以跑到我這裏來說這些話?你說的這些話隻會讓我看不起你,還有討厭你。”
許澤南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簡單,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她了。
以前總是低著頭,不敢和別人對峙,害羞、膽小、懦弱的簡單好像不見了……
“以前我確實崇拜和喜歡過你,那種崇拜和喜歡就像對待哥哥一樣,可你現在怎麽這樣?以前的你陽光、開朗、善良,現在的你頹廢、憂鬱,根本不顧及簡榛的感受。你知道你剛剛的那些話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許澤南沒有出聲,盯著地麵,手裏死死地攥著那枚別針。
“別針還給你吧,以後我們隻是朋友。”說完,簡單就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許澤南難以置信地坐在了地上,一旁的慕留白看著簡單的背影,心裏竟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這種感覺剛冒出頭,他就搖搖頭,回到車上,看見車前放著的鯨魚玩偶,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從後視鏡裏看見自己傻笑的樣子,慕留白也不由得一驚。
似乎遇到這個女生之後,自己的笑容變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