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美麗泡沫為你營造夢幻世界。
【一】
我不知道花子尹什麽時候會反悔,我隻知道時間很緊迫,於是,我決定主動出擊。在精密謀劃了一天後,在夕陽如畫的周三傍晚,我拎著精心準備的食物,坐地鐵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許韻所在的C大。
夕陽晚照下的C大校園美得恍如仙境,道路兩旁的西府海棠開得如火如荼,樹蔭下一層厚厚的粉色落花,鋪就一條粉色的小道。
我順著這條小道一直走到底,便到了許韻的寢室樓下。正是晚飯時間,男生們陸續從樓裏走出來。我站在花樹下耐心等待,十分鍾不到,便看見許韻一身清爽的休閑裝扮獨自從樓裏走出來。
他低著頭,雙手插在褲兜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慢慢走近,我看見了他細碎頭發下微蹙的眉,毫無疑問,他在苦惱。而我知道他在為什麽事苦惱。
我心裏清楚,我現在這個樣子是絕對不會引起許韻注意的,因此在他快與我擦肩而過時,我叫住他:“嗨,許韻。”
他抬頭看見是我,愣住,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奇怪起來:“哦,是你……這麽巧!”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身後看。
“放心,夢莎沒有來。”我笑,學著他上次來找我時的語氣說,“哪有那麽巧。我也是專門來找你的。”
“你找我?”許韻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朝他舉一舉手裏裝食物的袋子:“對啊,禮尚往來嘛,上次你請我,這次該我回請你。”
他看著我,似乎有些猶豫。
我便索性將裝食物的袋子往他手裏一塞說:“不然,你拿去請寢室的同學吃好了。”
他愣愣地抓著袋子,不說話。
“那麽,再見了。”
我朝他擺手,慢慢往回走,心裏默默數著數:“1——2——3……”
如我所料,我數到五的時候,聽見身後的許韻朝我喊:“不是說請我吃的嗎?怎麽自己先走了呢?”
我回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得麻煩你帶我去C大最美的地方了,因為隻有最美的地方才配得上我做的食物喲。”
“沒問題。”他也笑起來,率先走向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發現我沒有跟上去,回頭對愣在原地的我說,“走啊,帶你去C大最美的地方。”
許韻口中說的C大最美的地方,不是浪漫的櫻花樹下,也不是傳說中的煙柳湖畔,而是C大那座最高的教學樓的天台。
我望著空無一物、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的天台,有些詫異。
許韻笑道:“這個地方的美不是所有人都能發現的,你再等等啊,一會兒你就知道它美在哪裏了。”
“是嗎?那我們就邊吃邊等吧。”我從書包裏拿出麻質的毯子鋪在地上,席地而坐,從裝食物的袋子裏往外掏著便當盒,將便當盒一一打開放在毯子上。
許韻目不轉睛地看我擺弄著那些食物,突然笑起來:“看來你對吃的也很有研究。”
“對。應該說我們胖子對吃的都很有研究。”我若無其事地笑。
他卻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沒關係啦。”我將一個壽司塞進嘴裏,“胖子也有胖子的幸福啊,至少在遇見美食的時候,不用擔心吃完需要減肥。”
“哈哈……”他難得爽朗地笑起來,學我的樣子將整個壽司放進嘴裏,“難得你這麽樂觀。”
“不然呢,難道全世界的胖子都要集體一頭撞死?”我眨眨眼,“別人的嘲笑、挖苦已經夠多的了,這個世界已經夠殘酷的了,身為胖子的我們自己要更樂觀一點兒才行啊。”我頓了頓又說,“而且,做胖子也不是全是壞處,也是有好處的啊。”
“比如呢?”
“呃……”我歪頭想了想說,“比如,今天我這樣光明正大地來找你,夢莎就一點兒都不會生氣,要是換成別的女生那可就不定了。”我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你和別人不一樣。”許韻突然定定地看著我,那雙單鳳眼裏漸漸溢出憂傷,“如果其他人都像你一樣該多好……”他欲言又止,慢慢抬頭望向天空,再次陷入沉默。
“唉……”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適時地配合他的沉默。
我想他說的其他人,應該是指其他的胖子吧。
隔了很久,他突然說:“鶴雪……我以後可以叫你鶴雪嗎?”他這樣說的時候始終盯著夜空裏的某個地方,並沒有側頭看我。
因為好奇,我也像他一樣仰起頭,然後便見到了這輩子所見過的最美的星空。藍絲絨般的夜幕裏綴著點點繁星,那些鑽石般耀眼的星星仿佛就在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我終於明白為什麽許韻說這裏才是C大最美的地方。
“當然可以啊,我本來就叫鶴雪嘛。”我盯著夜空裏最亮的那顆星,慢慢彎起嘴角。
許韻將頭側向我,一臉鄭重地說:“鶴雪,謝謝你。”
“啊?”我假裝不明所以,“為什麽要謝我?”
“謝謝你,讓我遇見你,宋鶴雪。”許韻眯起眼睛看著遠方,仿佛是在對另一個人說話,“謝謝你是這樣樂觀的一個人,宋鶴雪。”
“原來胖子隻要樂觀一點兒就會很受人待見啊。”我沒心沒肺地自嘲,“看來隻要我努力變成喜劇之王,那樣的話,總有一天也會成為萬眾矚目的人啊,就像夢莎那樣。”我握拳做憧憬狀。
許韻很配合我,做星星眼狀:“加油!未來萬眾矚目的女王大人。”
在我的印象裏,許韻一直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即使麵對他喜歡的人連夢莎也極少露出笑容,因此,此刻,當我看著他那滑稽的模樣,忍不住樂不可支。
我笑著笑著,突然停下來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問:“喂,許韻,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許韻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直接大膽,或者他根本想不到我會有如此狼子野心,所以,他完全愣住了。
我趁他還沒有回過神,又飛快地說:“喂,許韻,像你這種人是不能喜歡我這樣的人的,而且,我其實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為什麽不能?”
“因為——”我指指自己胖胖的身體,又指指他,“嗯,我是這樣,你是那樣,怎麽可能?”
“哪樣?”他明知故問。
我便索性直說:“我是死胖子啊。你嘛,形容詞就多了去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食人間煙火……所以根本就不搭嘛。”
“可是,現在不是還有混搭一說嗎?”他突然較起真來,“而且,不是說愛情是不分年齡、身份和地位的嗎?身材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又有什麽要緊的?”
我原本應該高興的,在我的計劃裏,當我慢慢誘導他說出類似這樣的話時,我應該表現出“天真爛漫的欣喜與羞澀”,可是,此時我突然難過起來。
那種從內心深處不斷湧上來的心痛與惋惜幾乎快要將我整個人淹沒。
我說不出話,更笑不出聲,隻能望著夜空裏最亮的那顆星沉默不語。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萬分尷尬。
最後是許韻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縹緲:“那個人是誰?”
“什麽?”
許韻的聲音又低又輕,但仍然掩飾不住緊張的顫音:“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哦!”我像是被現場逮住的小偷,慌忙收起毯子和便當盒,“就是有那麽一個人。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我說完,“噔噔噔”一路跑下天台,像瘋了般一口氣跑出C大。直到確定許韻沒有跟過來後,我才停住。
【二】
我彎腰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大口地喘息,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嗆著了,眼淚大滴大滴地往外湧。我用手撐著膝蓋,低著頭,任由眼淚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宋鶴雪,你終於等到那句話了,你終於等到他說“身材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又有什麽要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眼淚還要不停地流出來呢?
大概是因為,終究算不上如願以償吧。
有些事,來不及就是來不及了啊。
時光真是個殘忍的東西,永遠往前,從不後退。那些被時光凝固在過去的汙點、錯誤便永遠成了刻在心裏的一道永不可治愈的傷口,任時光飛逝,那些傷口隻會越來越醜陋,不可忽視,不能逃避,明晃晃地就在你眼前,一次次剝開,就一次次鮮血淋漓。
可是,這又是誰的錯呢?
這些原本就是我咎由自取啊,又怪得了誰呢?
那股壓抑的情緒從心裏一直蔓延上來,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張著嘴,終於不顧一切地號啕大哭起來。
我蹲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無所顧忌、酣暢淋漓地失聲痛哭,突然有人輕輕拍拍我的肩,說:“喂,你擋著我的路了。”
我不理那人,哭得更加聲嘶力竭。
那人鍥而不舍再次拍我的肩,我憤怒地抬起頭來,淚眼迷蒙中看見了花子尹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他俯著身,快要將一雙細長的眼睛湊到我的臉上,仿佛在觀察什麽奇怪的外星生物一樣足足研究了我半分鍾,然後才直起身來拉開與我的距離,一臉嫌惡地說:“哇,原來你也有這麽醜的時候。”
這人實在是太討厭了,就這麽熱衷在別人最狼狽的時候落井下石嗎?
我站起來,當他是空氣,目不斜視地一邊往前走,一邊用衣袖狠狠地擦眼淚。
花子尹推著自行車跟上來:“喂……”
我不想給他再次羞辱我的機會,惱怒地吼道:“花子尹,看到別人難過你就這麽開心嗎?你還有沒有一點點同情心?你就這麽冷漠無情嗎?”
我想我大概是氣瘋了,才敢對掌握我所有秘密的他大吼大叫。
我一邊吼一邊轉過頭去瞪他,回頭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僵在半空中見我回頭又突然縮回去的手,那隻手裏捏著一塊格子手帕。
花子尹的表情立刻變得古怪起來,像一個調皮搗蛋的小朋友被現場抓住了。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這個人也許骨子裏並沒有我想的那麽壞。
我被他別扭又奇怪的表情逗樂,“撲哧”一聲笑出來,假裝蠻橫地命令他:“不是要給我手帕嗎?還不快拿出來!”
“這麽凶?”花子尹乖乖將手帕遞過來,臉上卻恢複了輕鬆的表情,“這才像你嘛,‘女魔頭’大人。”
“你是受虐狂嗎?”我瞪他一眼,“喜歡別人對你凶?”
“因為在這裏,在炳輝學校,還沒見你對別人凶過啊!”他笑嘻嘻地望著我。
我不解:“所以呢?”
“所以,是不是說明你對我特別一點兒呢?”
看,這個人就是這麽厚顏無恥。
“對,花子尹,我對你可特別啦。”我冷笑,一字一句地說,“我特別討厭你。”
“真的嗎?”花子尹一臉困惑。
“不然呢?”這人真是奇怪,難道他這樣對我,還指望我感謝他?
我想了想又補充道:“按你的邏輯,你對我也很特別啊。”
“對啊。”花子尹的臉上又重新綻放笑容,“你終於感覺到了嗎?”
這人是反應遲鈍還是臉皮實在太厚呢?總之是無藥可救了。我決定閉嘴不再自取其辱。
花子尹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喂,我決定了,我要對你更特別一點兒。”
我哼道:“怎樣?”
“我決定幫你。”花子尹將頭側向我,“幫你達成你的願望,讓許韻喜歡上你。”
“啊?”因為太意外,我失聲驚叫出來,“為,為什麽?”我實在猜不到花子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因為你答應過我,完成這件事後,就和我一起回白沙學校去。”花子尹眨眼無辜地看著我。
我急了:“我,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
“嗯!”他朝我搖搖手裏的手機,笑得陰險又狡詐,“耍賴可不行喲,我都錄下來了,你要不要聽一下?”
又來!我無力地閉眼,然後就聽見手機裏傳來自己大義凜然的聲音:“好,隻要你答應替我保密,我什麽事都願意做……”
我認命地睜開眼睛,花子尹得意的笑臉便映入眼簾。我隻能無奈地歎氣:“花子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就是想讓你回白沙學校去啊,很奇怪嗎?”他反問我。
我才不會信他:“就這麽簡單?”
然而,他點點頭,一改之前嬉笑的神色,嚴肅又認真地說:“是的,就這麽簡單!”
我原本不應該信的,我更應該追根究底地問出他一直這麽針對我的原因,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那雙亮亮的眼睛時,我居然開始有點兒相信他了。
【三】
大概是因為那場肆無忌憚的哭泣消耗了我太多的體力,當晚居然沒有噩夢來侵擾我,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出門時,我才發現陰沉的天空裏烏雲低得仿佛要壓上遠處的高樓,這是大雨來臨的預兆。
盡管如此,我並沒有返回家裏拿傘,我甚至期待痛痛快快地淋一場雨,仿佛隻有這樣的自虐,才能夠稍稍減輕一點兒一直以來壓在胸口、快令我窒息的情緒。
上天仿佛聽到了我的祈禱,快要到校門口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就將我的頭發淋濕。我不跑不躲,仰起臉迎接那些重重砸下的雨點,又低頭靜靜看那些小水滴落在腳邊的地麵上,開成透明的花。
我踩著那些透明的雨花,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向前走。我甚至開心地哼起歌來,任由雨水衝刷著我的臉,仿佛這樣便可以衝淡內心肮髒醜陋、見不得人的東西。
但我知道,這樣是沒有用的,那些醜陋的東西隻會越來越麵目可憎,而我不過是借口自虐,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罷了。
一切都不過是自欺欺人啊!
我再次仰起臉,希望雨勢來得更猛烈些。突然,那些原本應該砸在我臉上的雨點消失了,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片藏青色的天空,準確地說,是一把碩大的藏青色雨傘遮住了我的視線,也為我隔開了冰冷的雨水。
我側過頭,看見了跨在自行車上的花子尹。我眯起眼睛,隔著雨簾努力地去研究他臉上的表情。他卻不由分說將傘塞到我手裏,然後踩著自行車迅速衝進雨裏。
等我反應過來時,滂沱大雨裏連他的背影都已經看不到。
我呆呆地舉著傘,以為這一切都是幻覺,直到有人輕聲叫我“鶴雪”,我才愣愣地轉身,發現小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
小圓看了看花子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便大方地說:“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小圓糾結的五官立刻舒展開來:“鶴雪,你……你是不是跟花子尹關係很好?”
“才沒有!”我差點兒激動地跳起來,不明白小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小圓,我跟你說,在這所學校裏,我最討厭的人就是花子尹了,比那些嘲笑我的人還要討厭!”
“真的嗎?”小圓一臉狐疑,嘀咕道,“可是……可是我怎麽覺得花子尹對你很好呢?”
“呃?”我這次真的被小圓可怕的言論驚得跳起來,“小圓,你那都是錯覺,絕對是錯覺!”
“可是,上次班裏的男生堵住過道的時候,是他幫你解的圍啊!還有這次,我……我剛剛都看到了,他把雨傘讓給你……”小圓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幾乎快要聽不到了。
她低著頭,沒有拿傘的那隻手不安地擺弄著校服下擺,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擔心我會怪她偷偷關注我的一舉一動。瞧,小圓就是這麽敏感的人。我故意用手裏的雨傘撞了一下小圓的雨傘,表示我並不介意,她才放心地笑起來。
我見她笑了,便忍不住解釋:“過道那次隻是碰巧他也要從那裏經過啊。”
“至於雨傘……”我看著傘外大雨滂沱的世界,忽然腦海裏有奇怪的念頭湧出來,花子尹會不會被淋得濕透了呢?
“至於雨傘嘛……”我迅速將那些奇怪的念頭壓下去,決定向小圓說明我和花子尹的關係,“小圓,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花子尹以前是我的校友。”
“啊?”小圓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哦。”
我知道她又誤會了,連忙說:“但是,隻是校友哦,隻是碰巧他也轉來炳輝學校而已。我以前跟他不熟的,可能因為在陌生城市難得遇見以前認識的人吧,所以他才把雨傘給我,就這麽簡單。”
“這樣?”小圓望著我,無精打采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神采,但那神采轉瞬便消失了,她緊張地看著我,結結巴巴地問:“那……鶴雪,你,你呢?你也覺得他隻是以前的校友嗎?”
“我寧願從來沒認識過他。”我恨恨地脫口而出。
小圓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她甚至微微抿著嘴笑起來,小小的酒窩便露了出來。
我第一次看見小圓笑得這麽開心,但她這種表情我不是第一次見,曾經我在別人的臉上也見過這樣的表情。
所以,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小圓喜歡花子尹。
“但是,小圓……”我轉身麵對小圓,想著怎麽才能盡量把話說得委婉又明白,“你不可以……”
我一臉嚴肅,小圓大概是意識到了我可能要說什麽嚴重的話,她垂著頭,耷拉著肩,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那種自卑、怯懦的表情讓人心疼。
我話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曾經,也有一個人用這樣的表情麵對我,那時的我說了錯的話,做了錯的事,便有了現在的萬劫不複。
同樣的事我絕不允許自己錯第二次,於是,我假裝剛才是在跟小圓開玩笑,忍不住自己先笑出聲來,說:“喂,小圓,你不可以學我這麽八卦哦。”
小圓仿佛得到了特赦,表情瞬間輕鬆起來,她甚至跟我開起了玩笑:“那就說說你跟許韻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我和許韻啊……”我不假思索地扔出重磅炸彈,“小圓,其實,我喜歡許韻呢。”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等著小圓驚訝的尖叫聲,可是,我等了很久,她都毫無反應。我終於忍不住轉身去看她,才發現她根本不在我身旁,她呆立在我身後兩米遠的地方,張著嘴用一種近似於崇敬的眼神看著我。
她說:“鶴雪,我,我剛才沒有聽錯吧?”
“沒有啊。”我隔著雨幕大聲說,“你沒聽錯啦,我喜歡連夢莎的男朋友許……”
小圓像被按了開啟鍵的機器人,迅速扔掉手裏的傘,衝過來捂住我的嘴:“噓!你不要命啦?”
我笑嘻嘻地看著小圓。小圓驚魂未定,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放開我。
“沒那麽嚴重啦。”
我望著小圓,漸漸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地問她:“小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很無恥?”
小圓愣了一下,慌忙擺手解釋:“沒有啦,沒有啦,鶴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是怕連夢莎會對你……”
“我不怕。”我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沒有告訴小圓,我原本就希望連夢莎狠狠報複我的啊。
“你,鶴雪,你從一開始讓我調查連夢莎,是不是就……”小圓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是。”我點頭,將自己最醜陋的一麵展示在小圓麵前,“我從一開始就打算搶走許韻。小圓,現在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小圓低著頭,咬著唇,默不作聲。
我心裏竟一陣輕鬆,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小圓現在認清我的本質也是好事吧。
我咬咬牙,準備離開。
小圓卻抬起頭,堅定地說:“鶴雪,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小圓,你……”我仿佛失了聲,嗓子難受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像我這樣無恥的人,大家不是都應該唯恐避之不及嗎?為什麽要這樣溫暖地靠過來呢?一旦體會過這種溫暖,就會更加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寒冷啊。
可是,為什麽還是很渴望這樣的溫暖呢?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啊。”小圓望著我,一向怯懦的目光慢慢變得堅毅起來,“我是你在這裏唯一的朋友啊!如果我不支持你,你會孤單的。”
是啊,太孤單了啊!
我握住小圓的手慢慢收緊。上一次,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時,我不以為然,甚至嘲笑對方,那時的我以為早已擁有全世界。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的世界裏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而我錯過了那個主動向我伸出友誼之手的人。所以,這一次,小圓,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手了。因為,那樣真的太孤單了啊。
【四】
我和小圓回到教室後,她再也沒向我提起許韻的事,她隻是在我偶爾看向她時對我報以微笑。窗外的雨一直不停地下,偶爾有冷風吹進來,令人忍不住瑟縮,然而,我的心裏暖暖的。
我盯著教室窗外的風雨世界發呆,偶然間側頭便看見了掛在書桌旁的藏青色雨傘。鬼使神差般,我忍不住轉頭向後看,然後便看見了同樣對著窗戶發呆的花子尹。
他藏青色的外套已經變成全黑,我知道他已然全身濕透,還有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慢慢流下來,匯成晶瑩的水滴墜在發梢。
斂去嬉笑神色、一臉落寞的花子尹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也許在花子尹嘻嘻哈哈的外表下也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傷痛。我甚至開始後悔,以前是否對他有太多偏見。
然而,下一秒,我便知道我錯了。
回過神來的花子尹看到了我,他挑著眉故作瀟灑地衝我眨眼,那種欠揍的樣子仿佛在說“喂,沒看過帥哥嗎”。我正想狠狠瞪他,下課鈴響起來,隔在我和他之間的同學紛紛站起來,擋住了我瞪向他的視線。
我不放棄,在那些來回晃動的身體之間尋找著花子尹的身影。
然後,我便聽見有人在我身旁輕聲笑著說:“你是在找我嗎?”
我側頭,便撞上了花子尹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不要否認哦,我都看見了。”他俯身望著我,目光灼灼,笑容溫和。
我突然莫名心慌起來,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我狠狠瞪他:“對!我是在找你,不然我怎麽用目光殺死你呢?”
他無視我想殺人的目光,在我身邊的座位上坐下來,側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良久輕歎一口氣說:“我知道的,你這樣虛張聲勢,全都是因為內心害怕啊。可是,你不需要掩飾,沒關係的,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時候,那並不是一件多麽丟臉的事。”
我想都不想地回應道:“神經病!”
但我知道,這完全是口是心非。
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這樣虛張聲勢,不過是因為心懷恐懼。
不知道為什麽,我特別討厭這種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討厭到想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消失掉。我站起來,慌亂中差一點兒帶倒椅子。花子尹眼疾手快地扶住椅子,拉我坐下來。
“好吧,算我說錯了。”花子尹好脾氣地認錯,令我措手不及,我原本早已準備好的還擊的話便沒有了用武之地。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卻笑起來:“幹嗎這麽看著我?我又不是外星人。”
我小聲嘟囔:“也差不多了。”
“你認真一點兒啦。”他一臉嚴肅地說,“我們來討論一下,怎麽幫你搞定許韻!”
“呃?”如果說剛才他好脾氣地認錯隻是讓我覺得驚訝,那麽現在的我就差驚得跳起來了。
“怎麽了?”他一臉無辜,“這件事我們不是早就達成共識了嗎?我幫你讓許韻喜歡上你,你達到目的後和我回白沙學校去,然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
可是,我一直以為他隻是說著玩的啊!
他像是猜透了我在想什麽:“怎麽?你以為我是隨便說說的?”
“難,難道不是?”我艱難地吞口水,大腦飛轉猜想他這麽做的目的。
“喂!”花子尹陰沉著臉,扭頭不再看我,十分生氣的樣子,“我的話就那麽不可信嗎?”
他這樣說的時候,聲音又低又啞,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我突然莫名內疚起來,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花子尹看著窗外,沉默不語。我亦不知道怎麽結束這個話題。
幸好此時小圓氣喘籲籲地跑進教室來,她看見我和花子尹坐在一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急忙跑到我身邊低聲說:“鶴雪,許韻找你,就在教室外麵。”
一直盯著窗外的花子尹突然側頭望著我,目光炯炯,仿佛要一眼將我看穿。
我卻突然輕鬆起來,朝他聳肩,表示許韻就在門外,我不需要他的幫助。
花子尹看了我一眼,突然站起來,“砰”的一聲帶倒了旁邊的椅子,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直到小圓再次催促,我才想起來,許韻還在等我。
我站起來,透過教室的窗戶便看見了蒙蒙細雨中長身而立的許韻。他穿一件亞麻色的寬大襯衫,風一吹,仿佛整個人快要飛起來。飄飄欲仙,不似凡塵中人,這大概就是許韻身上特有的魅力吧。
【五】
我急著去見他,竟然忘了拿傘。
許韻見我冒雨跑過去,連忙舉著傘迎上來接我:“小心淋濕感冒。”
“我沒那麽嬌弱啦。”我笑著擦擦臉上的雨水,“你找我有事?”
“鶴雪——”他輕輕叫我的名字,停頓了很久之後,才仿佛鼓足了勇氣般對我說,“鶴雪,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嗎?”
我盯著他身後模糊的雨中世界,眨一下眼,又眨一下眼,那個朦朧又美麗的世界並沒有消失,我便知道這並不是美如泡沫的夢境。
宋鶴雪,你看,終於美夢成真了。
可是,為什麽有酸澀的感覺從鼻腔中蔓延開來?
“鶴雪……”許韻緊張地看著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可以嗎?”
我吸吸鼻子,緊盯著許韻身後的某個地方。
他終於感覺到我的異樣,轉過身去。就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那裏靜靜站著一個身著白裙、手拿紅傘的人,是連夢莎。
我翹起嘴角微笑起來,以那種無恥的幸災樂禍的表情笑望著他們。在我的劇本裏,下一秒,他們就該毫無形象地大吵起來。
可是,我錯了,連夢莎並不是一般人。
她笑望著許韻說:“遠遠看到你的背影還以為看錯了,現在知道沒有看錯。那麽,我回教室去了。”
連夢莎說完看都不看我一眼,從我身邊翩然走過,仿佛我是空氣一般,仿佛她根本沒有聽見許韻的話。
我望著她故意挺得筆直的纖瘦背影,突然心裏一陣難過,曾經的我,也是這樣驕傲著、固執著、孤單著……
我心裏有點兒不忍,連忙叫許韻:“許韻,夢莎她……”
已經走出去很遠的連夢莎卻突然轉身,快步走到我身邊說:“知道我為什麽一點兒都不生氣嗎?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夠資格讓我生氣。”
她這樣說的時候,下巴微抬,一副鄙夷又盛氣淩人的樣子,我便知道她平時是如何對待“像我這樣的人”的了,心中最後一點兒愧疚也因此一掃而空。
我對著她笑起來:“難道隻有你這樣的人才配得到愛情嗎?我這樣的人就不配嗎?”
“肮髒的小偷。”她冷笑低語。
我站在許韻的傘下,倔強地一一接下她的侮辱,毫不在意地回道:“沒錯,像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肮髒的小偷。但你不能否認,最終我還是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連夢莎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麽幹脆又無恥地承認,一時被氣得失去了理智,抬手就朝我打來。
我仰起頭,閉著眼,不躲不避。然而,良久,那一巴掌都沒有落下來。有冷風吹過來,帶起星星點點的雨水,落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便看見了連夢莎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她舉起的手,被許韻緊緊抓住。
我知道,許韻阻止她打我,才是一向冷靜的她失控的真正原因。
我突然有些下不了決心去傷害她,無論如何,都不該利用一個人深愛著另一個人這種弱點去發動攻擊啊。愛一個人,又有什麽錯呢?
我猶豫不決,許韻卻幫我下定了決心。
他側頭看著我,斬釘截鐵地對連夢莎說:“小莎,你誤會了。是我,是我喜歡鶴雪。剛剛,也是我先向鶴雪告白。她……她還沒有答應我。小莎,在這件事裏,鶴雪一點兒錯都沒有。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說得那樣認真,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本應該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難過起來。
大約是因為,第一次知道,一個人拒絕另一個人的話也可以這樣決絕、殘忍;大約是因為,宋鶴雪也曾經這樣被人拒絕過。
我內疚得不敢去看連夢莎的眼睛,我以為,即便是高傲的連夢莎也會被這樣冷酷無情的話刺激得陣腳大亂。然而,我錯了。連夢莎終究還是那個冷靜、自製、自尊心高於一切的連夢莎。
她突然笑起來,那種笑容美麗得仿佛瞬間便能點亮人的眼睛。
她就那樣笑著對許韻說:“許韻,你喜歡什麽人、跟誰告白,這些事和我有什麽關係啊?以後,這些事不需要告訴我。”
連夢莎不緊不慢地說完,不再看我和許韻一眼,微揚著下巴,翩然而去,白色的長裙慢慢融入雨中,仿佛下一秒,她整個人都會化成一團煙霧,飄然而去。
我轉頭笑對許韻:“你不去追嗎?”
我當然不會傻到相信許韻此刻是真的喜歡我的。
許韻吃驚地望著我,一向淡然的眸子中閃過驚慌,他大概意識到我可能識破了他的意圖。
我連忙裝傻說:“總不能讓她這樣一個人跑掉吧,會出事的。聽說你們兩家是世交啊,鬧得太僵也不好。我們倆的事,以後再說。”
許韻聽我說完,隻猶豫了一秒,便舉著傘追了過去。
我站在雨中,呆呆地看著許韻離去的背影,任由雨水慢慢打濕我的頭發。
許韻跑出去一段距離,才意識到我還站在雨中,他又跑回來,將傘遞給我。我沒有拒絕,握著他遞過來的傘,靜靜看著他再次衝進雨簾中的樣子。
他是那樣急切,甚至有些慌張。我確定,許韻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喜歡我的,至少現在,是不喜歡我的。
不過,沒有關係,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喜歡上宋鶴雪的。總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喜歡宋鶴雪的。
雷聲轟隆,雨勢漸漸大起來,雨點砸在青石板小路上,“叮咚叮咚”地響,像一首輕快的樂曲。我的心情瞬間好起來,我扔掉傘,踏著雨點走向教室,快樂得幾乎要跳起舞來。
路過教室前的那株西府海棠時,我看見了花子尹。他靜靜地立在那一樹繁花之後,一動不動,像一具雕塑。雨淋濕了他的衣服和頭發,頭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細長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臉蒼白得令人毫無緣由地心疼。
我猜想,他的目光原本是朝著我的方向的,可是當我轉頭向他時,他又立刻扭過頭去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他甚至皺起了眉,抿著嘴做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樣子。
我便也懶得理他。這人真是奇怪得要命,而我最害怕奇怪的人。
然而,當我與他擦肩而過時,冷不丁他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聽見他用涼如雨水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質問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拚命掙紮也掙不開他的手,隻能仰頭惡狠狠地與他對視:“對,這樣,我就滿意了。”
大約是我的語氣太惡劣或是氣勢太強大,花子尹突然愣愣地鬆開了手。我以為他又要像往常一樣用那個秘密來要挾我,可是,他並沒有,他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卻仿佛被下了咒語一樣,愣在原地。
我想起他看我時的眼神,不是憤怒,也不是厭惡,而是哀傷。那滿眼的哀傷仿佛他早已看透我是這世上最可悲最可憐的人。
可是,我知道,這不過是我的錯覺,他這樣的陌生人,又如何知道我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
沒有了解,又何來懂得?
【六】
我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到教室門前,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我將要迎接一場真正的暴風驟雨,隻有佯裝成勝利者,我才能有勇氣麵對所有的鄙視與嘲弄。
果然,當我的腳邁進教室的那一刻,預想中的流言蜚語仿佛利箭般撲麵而來。
“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也不知道使了什麽卑鄙的手段。”
“居然敢和連夢莎搶男朋友,真是色迷心竅了!”
有人故意意有所指地笑起來,教室裏便炸開了鍋。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一部分人開始向我扔紙團、牛奶盒、蘋果核、用過的紙巾……
當所有東西劈頭蓋臉地朝我砸下來,我並不躲避,隻是漠然地看著他們,慢慢揚起嘴角,用力微笑。
大約是我的態度激怒了他們,有人扔過來一本厚厚的《英漢詞典》,眼看詞典就要砸中我的額頭,就在我準備閉上眼承受那一記重擊時,我的眼前一花,一個小小的身影朝我飛撲過來,替我擋住了那本砸過來的詞典。
是小圓。
因為離得太近,我甚至聽到了詞典砸中小圓瘦弱的後背時重重的悶響聲。
“小圓,你不用管我。”我急忙推開小圓,害怕她因為我也受到攻擊。
然而,此時的小圓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漲紅著一張小臉,張開雙臂護在我身前,像一頭小野獸一樣衝嘲弄我的人嘶吼:“誰再敢扔東西,我就跟他拚了!”
我的鼻子突然有點兒泛酸,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圓,那個在別人嘲笑她自己時,不敢辯駁一句、隻會偷偷流淚的小圓,那個受到傷害時永遠隻會隱忍的小圓,居然會為了我這樣一個才結交不久的朋友挺身而出。
我一直以為,她把我當朋友,隻是因為太孤單,隻是因為需要一個分擔同學嘲笑的同伴,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她是多麽努力地要與我患難與共。
一場惡戰由此爆發。持續十幾分鍾的混戰後,我的臉腫得像豬頭,小圓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外套衣袖生生被人扯開了。而最令我奇怪的是,花子尹那張英俊的臉上居然也出現了幾道十分顯眼的紅色抓痕。
他隔著兩張課桌,麵無表情地盯著我。我突然想笑,他嚴肅的表情配上鮮明的抓痕,滑稽又可笑。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花子尹憤怒地瞪了我兩秒之後,突然大踏步走過來,不由分說抓住我的手將我拖向教室外。
我一邊掙紮一邊還不忘嘲笑他:“花子尹,你看你的臉,現在變成名副其實的花蝴蝶了,哈哈。”
花子尹冷著臉,看都不看我一眼,拉著我徑直往前走,那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殺了我一般。
我識時務地討好他:“不過,其實這樣子也很帥啦。”
以我對花子尹的了解,他在聽到這句讚美後,應該立刻毫不謙虛地臭美起來才對。然而,他仿佛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仍然黑著一張俊臉,一聲不響地拖著我向前走。
我不明白這件事跟他有什麽關係,我用力甩開他的手,生氣地衝他吼道:“花子尹,你幹什麽?這事跟你有什麽關係?我跟別人打架礙著你什麽事了嗎?沒事擺一副臭臉給誰看?我跟你很熟嗎?”
“對!”花子尹轉身怒視著我,“我是跟你不熟,你也沒礙著我什麽事,我的臉被抓傷也是自己好管閑事,活該!”他憤怒地看著我,深吸了一口氣,厲聲朝我吼,“你做這一切有意義嗎?你這樣做根本於事無補,隻會傷害你自己!”
我假裝不明白他說什麽,轉身想要離開,卻在聽見他的呢喃後,再也動彈不得。
我聽見他說:“宋羲和,你以為你這樣做,宋鶴雪就會回來嗎?沒用的,宋鶴雪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明白嗎?”
我捂住耳朵,強迫自己不要去聽他那些荒誕不經的話。然而,那聲音像尖細的針芒刺進我的耳中,所有被我刻意遺忘的記憶像洪水猛獸般撲麵而來,令我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