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終於杜詩曼的母親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辦法,那就是將君心語毒死,再偽裝成自殺的現場,很慶幸的事,她的預想成功了,君心語死在了她的麵前,可是接下來的事情,便不如杜詩曼的母親所設想的那般順利了。

愛一個人,也許是看緣分,也許隻是靠那份初見時的感覺,但是絕對不會是因為心機,君心語的父親不是個傻瓜,如果他有心想要娶杜詩曼的母親為妻,恐怕也不會等到此時了,所以杜詩曼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隻是能加速她離開君家而已。

當初君心語的父親允許杜詩曼的母親和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就是怕君心語缺少母愛,怕她心裏憋著事沒人訴說,現在君心語人都沒了,杜詩曼母女也沒有要繼續住下去的理由。可是在享受慣了釜的生活以後,又有多少人會願意回歸平淡,至少杜詩曼的母親是不願意的,這便開始了和君心語的父親鬥智鬥勇的戲碼。

憑著良心說,君心語的死對杜詩曼的打擊很大,畢竟君心語也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畢竟君心語也曾單純而又真誠的叫過她姐姐,畢竟她們也有過無數或是歡笑或是淚水的記憶,君心語就這樣決絕的去了,讓杜詩曼的心一下子失去了著落,連帶著身體也越發的不好了。

終於在杜詩曼心力交瘁之下,她肚子裏的孩子流掉了,那一天,她躺在冰冷的病上,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助,她似乎能感受到每次君心語躺在上麵的心情,是那麽的渴望愛,又覺得愛遙不可及。

秦淮天來醫院看了她,在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地方,兩顆都千瘡百孔的心在一點一點的靠近,他問她,“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你是在同情我嗎?”杜詩曼明知故問,失去了君心語,她已經不再向以前一樣執著於要和秦淮天在一起了,因為她知道,和一個死人去爭愛人,她能得到的永遠隻會是個人,而不會是心。

“我是在同情我自己。”秦淮天幽幽的說,他已經辜負了一個那麽美好的女孩子,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想給杜詩曼一個愛的機會,同樣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

“好啊!”當一個失去到沒什麽可以失去的時候,什麽都變得不可怕了。

當關係定下來以後,杜詩曼和秦淮天迅速進入了熱戀的狀態,連他們身邊的人都在詫異於他們進展的神速,可是隻有他們知道,當他們看似甜蜜的手牽著手時,他們的心中又是怎樣的酸楚。

他們都將自己掩藏的很好,假裝很愛對方,其實秦淮天愛著的一直是在杜詩曼身上的君心語的影子,而杜詩曼呢,則在通過秦淮天找尋那個曾經為愛瘋狂的自己。

曾經秦淮天向君心語保證過,等到秦淮天大學畢業以後他們就結婚,然而君心語沒能等到那個時候,於是他開始和杜詩曼談婚論嫁,算是對君心語的一種彌補。

他們說過,他們要幸福,連帶著把君心語失去的那一份幸福給活出來,哪怕這份幸福是自欺欺人的,或許是連老天都看不慣他們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在他們婚禮即將舉行的前三天,在君家的桌子上多出來了一張法院的傳票。

而所要傳喚的人正是杜詩曼的母親,君心語的小姨,理由是她涉嫌毒害君氏集團的獨生女兒——君心語。

這個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範圍內,而讓他們不解的事,這個案件起訴的原告人是一位殯葬美容師,名字叫白子勳。

白子勳曾經學的專業是法醫,對屍體的死因有過一番研究,當初在為君心語上妝之時發現一些疏漏之處並不奇怪,而他卻為了這些紕漏整整查了近兩年的時間,才找到確切的證據,證明杜詩曼母親的罪狀。

盡管杜詩曼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做出如此沒了良心的事情,然而事實擺在了麵前,由不得她懷疑,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再次跌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當杜詩曼的母親進了監獄的那一天,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杜詩曼撐著傘,獨自看著自己的母親離她一點點遠去,當杜詩曼的母親看不到身影之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打開來看上麵隻寫了一行小字,“我們之間隔著生命的距離,注定遙不可及。”

那一刻,她聽見了自己心碎成粉末的聲音。

是啊,即使再相愛的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條生命,又怎麽能做到真正的快活,況且像是她與秦淮天這種本就是強加在一起的感情呢,以前是她錯了,那麽現在就由她贖罪好了。

從此,杜詩曼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極其熱心於公益事業,時間長了,大家都把她當做新一代年輕慈善家的代表,而她永遠是喜歡默默無聞的在人群的後麵,不接受任何人的采訪,很多人說她是謙虛,唯有她明白她即使做再多的好事,也無法改變她的母親曾經為她殺了一個女孩的事實。

杜詩曼才20出頭的年紀,卻承受著別人所不能想象的壓力,當初她流產後身體就沒有好利索,再加上不要命的瘋上幾年,這身體就更加的扛不住了,當她體力不支的時候,在昏迷前她唯一能想到的電話號碼就是秦淮天的,那個她電話號碼薄第一個名字,卻又許久沒有聯係的人。

杜詩曼顫顫巍巍的打出電話,沒兩聲,裏麵就傳出了一個好聽的男中音,“喂?”

杜詩曼笑了,仿佛心一下子找到了依靠,她淡淡的說了一句,“淮天,我愛你!”

之後,她就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秦淮天久不和杜詩曼聯係,一聯係竟然是這樣的狀況,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話不多說,還是找到杜詩曼要緊。

杜詩曼這一暈,還好有好心人幫忙給送到醫院,作為手機名單上第一的名字,好心人自然而然的把電話打到了秦淮天的手機上去。

當他見到穿著病服,蒼白有著臉色獨躺在病上的杜詩曼時,他沉寂了許久的心,忽然動了起來,他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牽著君心語的手,君心語甜甜的叫她姐姐,然後說喜歡和這位哥哥一起玩,忽然想起,那日她強吻他時,停留在唇上的觸感是多麽的溫潤卻又隱含著顫抖,忽然想起,她是多麽瘋狂的愛過他,像是要燃燒了自己一般。

在經曆了那麽多個年頭之後,秦淮天恍然明白,他這算才對杜詩曼開始動心,然而在這樣的局麵下,他們誰也沒有獲得幸福的資格,他和杜詩曼注定是有緣無分。

杜詩曼的身體很弱,大毛病沒有,小問題不斷,而秦淮天始終陪伴著她治療,每天都是帶著熟悉的笑容,很像當年他對待君心語那般的小心翼翼,險些讓她覺得他也是愛著她的,但是一想到君心語,這個可能性就被硬生生的熄滅了。

終於,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以後,杜詩曼出院了,但是迎接她的不是外麵燦爛的陽光,而是她的母親在監獄中自殺的消息,這像是平地裏的一聲驚雷,把她炸的外焦裏嫩。

她的母親即便做的錯事再多,那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而這個親人就這樣以決絕的態度把她留在了這個世界上,讓她一下子不明白她哪裏還有家,她活下去的意義還有什麽。

“詩曼,人各有命,阿姨是個驕傲的人,與其在裏麵委委屈屈那麽多年,倒不如像現在一樣來的幹淨。”秦淮天扶住杜詩曼的身體,讓她靠在他的懷抱裏哭。

說起杜詩曼的母親,秦淮天不是不恨的,若是沒有她,很多的悲劇都不會發生,然而今天她死了,一切的對與錯都像是燈滅一樣消失的幹幹淨淨,所以在未亡人的麵前,他沒有資格再說出不好聽的話來。

杜詩曼聞著熟悉的氣息,眼中的淚水流的更凶了,她也不知道這淚水裏是為母親流的比較多,還是單純的為了自己。

“你……以前是不是很討厭我?”這句話埋在了杜詩曼的心裏許久,不過當初她是破壞秦淮天和君心語感情的第三者,哪怕他是討厭的,她也會接受。

秦淮天排著杜詩曼的背,一句話沒有說,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回憶從前。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當時的那種心情,明明有心愛的姑娘,卻又容忍著另一個女人來打擾他的生活,當初杜詩曼越陷越深,他得負主要的責任。

杜詩曼聽不到秦淮天的回答,最後的一線希望也被打破了,她強裝鎮定的問,“我明白了,那……你現在還討厭嗎?”

得不到過去,至少杜詩曼希望現在她留下的印象是美好的,那她對於這個城市就沒有其它的遺憾了。

“不討厭!”甚至於,秦淮天開始喜歡她了,但是這樣的話不僅他現在不能說,恐怕他一生都不會輕易吐露。

“謝謝你!”杜詩曼擦幹了眼淚,從秦淮天的懷中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個她這段時間裏難得的一個微笑出來,“我想先回家看看,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們再見!”

這時秦淮天難得的認真看向杜詩曼,杜詩曼的長相不錯,可以說是個很標誌的姑娘,但是這不是重點,少了那些精心的算計,她的眼睛變得清澈而又明亮,變得格外的吸引人,特別像是當初的君心語的眼睛。

他們都是聰明人,說出口的再見有時就意味著再也不見,杜詩曼向後退了一步,和秦淮天做完最後的告別,轉過身就拖著自己那少的可憐的行李,招手打了一輛轎車。

杜詩曼每走一步都走的艱難,因為她知道所有的距離都是靠這一步又一步而走成的,她的路在前方,而他的旅途不會再見她的蒼老。

有那麽一瞬間,秦淮天想要衝動的追上去,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有他的世界裏。

很久以後,秦淮天收到了杜詩曼的消息,像當初秦淮天知道她的母親是殺害君心語的凶手那天一樣,她也隻發來了一條不算長的話,上麵說,“如果有來生,我希望在你和君心語還未相愛時遇見,那麽我一定不會再放手,而今生,我祝你幸福。”

杜詩曼走了,就像是她從未來過一樣,據說她去了法國,那個有著浪漫之都美譽的地方,她離開了這座城市,離開了這些牽絆了她小半生的人和事,而秦淮天呢,則繼續留在曾經有他的理想,有他的愛人的地方。

有一日,秦淮天與白子勳在君心語的墓前相遇,明明該是兩個非常陌生的人,但是他們卻都因為一個女人而牽連到了一起,他們相視一笑,仿佛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他們共同站在君心語陽光燦爛的遺照前,秦淮天問出了久徘徊在心中的疑問,“你……真的是小語走了以後才認識她的嗎?”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盡管麵對一個死人,白子勳依然對自己的感情直言不諱,但是同時,麵對冰冷的墓碑,他又升起了一股自嘲,“世間能對一具屍體一見鍾情的男人,除了我,還有誰?”

“你的愛比我深沉。”秦淮天笑著拍了拍白子勳的肩膀,不管是什麽時候,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終究是他先背叛了他和君心語的感情,他們曾經走過了最美的時光,現在同樣倍感受傷。

“我會去等她的,不管是多久,是一生一世,還是永生永世,我一定會等到和她相聚的那一天。”就在前幾天,白子勳根據夢境中老和尚的指點,找到了一位在科研一線的科學家,據科學家的研究結果發現,宇宙中存在蟲洞,人可以通過蟲洞穿越到想要去的空間,他相信隻要有信念,愛情是可以超越地域,超越生與死的距離的。

“如果你能見到小語,替我和她說聲對不起。”秦淮天沒有白子勳那樣的勇氣,一直都是他以為,世界上隻有他是最愛君心語的,然而遇到了白子勳以後他才算是明白,他不是不愛,隻是不夠愛,這也注定了他和君心語的錯過。

“我不會去說,那聲對不起該由你自己去和她說才對。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你和小語的感情,和我對小語的感情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可以說,沒有秦淮天就不會鑄成君心語悲劇的發生,所以白子勳對秦淮天不是不怪的,但是他出場的太晚,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也沒有責怪的資格。

若是白子勳非得要怨恨一個人的話,他也隻能怨上天給君心語的時間太過於短暫,短暫到還沒有正式遇到他,教給她什麽才算是至死不渝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