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燦略微尷尬的搖搖頭說:“我不知道!米羊是米色的羊嗎?”

沈榆撲哧一聲笑出來,誇誇唐燦的說:“不錯哩,小學時候語文一定學的好吧!”

唐燦可沒從沈榆嘴裏聽出一點兒好話的意思,隻是因為他看到沈榆笑了,也就對沈榆到底是拿他開玩笑還是別的意思,忽略不計了。

沈榆後來也沒對唐燦解釋她嘴裏的那個“米羊”到底是怎麽的意思,反而有些抱怨的說:“受不了長沙這邊的天氣,又悶又潮,我想回北方了!”

唐燦瞅了沈榆一眼,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著說些什麽,可是最後他露出一抹微笑取代了一切。

沈榆也不知道唐燦他們窩在招待所到底要做什麽?頭幾天還能看到唐燦的影子,她本來還有些嫌棄,煩著她走到哪裏都能瞅見唐燦。過了那幾天,唐燦就不見影子了。沈榆往停車場跑過好幾次,倒是沒看見唐燦開得那輛越野車動地方,她覺得唐燦應該也到不了多遠的地兒去,這樣想著,她還是悶悶的。

晚上,沈榆翻過來調過去的睡不著,時間好像停擺了一樣,她連著看了幾次手機,時間都還是慢悠悠的擺渡在十點之內。

沈榆實在躺不下去了,頭疼的要命,爬起來穿好衣服想要出去走走,這時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沈榆耳尖的聽出那腳步聲好像就是唐燦的。軍人的走路步伐和一般人不一樣。唐燦的走路聲音又是和一般軍人不一樣的,這可是沈榆自己總結出來的。

果真沒多會兒,那腳步聲就在沈榆房間外停了下來,是唐燦一點都沒錯的!

沈榆走出房間後,就被唐燦帶著離開招待所。他們上了一輛軍車,車上還有倆人,卻不是螞蚱和章菲。開車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兵,副座上的那個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看領章上的軍銜應該是個上尉。

唐燦還沒來得及給沈榆介紹,那個上尉好像還挺了解沈榆似的的,對她主動問好,喊了她句沈同誌。沈榆笑笑,回了一句“你好!”。唐燦這才給沈榆說那個人姓金,喊他金連長就行了。至於另一個開車的司機,唐燦說就屬他最小了,還不滿二十歲,讓沈榆喊小秋就行了。沈榆應了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

開始的時候,車子開得很平穩,慢慢的,沈榆就看不到街道邊的路燈了。隻有吉普車的車燈孤零零的照耀著前方一小撮朦朧昏黃的光。

再慢慢的,車子開始大幅度的顛簸著,跟坐船似的東搖西擺的。沈榆老覺得有東西往嗓子眼兒裏撞,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了,用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猛地拍著車窗。唐燦急忙喊著小秋停下車,車子還沒停穩,沈榆就推開車門,跳下車“哇哇”的吐起來。

唐燦追下車,在沈榆身後站著,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等她吐完,將一個手帕遞給她,讓她擦嘴。

沈榆挺不好意思的,她都不知道她也會暈車,以前在村裏的時候,坐牛車驢車的也顛著呢,她都沒事。想了半天,她才找出了原因,覺得應該是今兒晚上吃飯吃的晚也吃的多了些,才被顛壞了肚子存不住食兒了。

用唐燦的手帕擦幹淨嘴巴,沈榆沒立即還給他,想著已經給人家弄髒了,怎麽著也要洗幹淨了再還回去。

“好一些了嗎?”唐燦的聲音又輕又溫和,像今晚的夜風一樣輕柔。

沈榆點點頭,剛才她匆忙下車沒注意,這會兒才發覺腳下的路麵是土路,坑窪不平,再往四周一看,黑咕隆咚的天色中,依稀能分辨出這裏已經是鄉野,路邊是長著稻穀的田地。夜風吹過,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

沈榆心裏一下子別扭起來,這深更半夜的,唐燦帶她到鄉下來幹什麽?可是她沒有問,淡定的坐回車上。因為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那唐燦若是想說早就說了。

車子開動時,唐燦特地囑咐了那個小秋開慢點,怕沈榆再受不了。於是車速真的慢了下來了,慢的跟牛車好有一比!沈榆這回覺得舒服了,跟坐在搖籃裏似的,晃著搖著的她就睡著了。這一睡還睡得真的安穩,等她醒來的時候,車子仍在開著,她的身子歪著靠枕在唐燦肩膀上,而唐燦那麽端正的坐著,目視前方,沈榆惺忪的眼睛差點就當他成雕塑了。

竟然靠在唐燦身上睡了一覺,沈榆這麽個大姑娘家家的,難免覺得臉紅耳熱的,隻是她也知道有些事兒假裝忽略,要比一個勁兒的不自在好處理的多。她就那麽假裝睡得很舒坦似的伸伸懶腰,問問前麵的小秋,還不到地方嗎?

小秋笑著回答:“快了,就快了!”,副座上的那個金連長本來歪在座椅裏是睡著的,聽到沈榆和小秋說話也就醒了,也伸展了一下胳膊,回頭笑著問沈榆:“沈同誌,累壞了吧!”

沈榆笑著搖搖頭,然後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唐燦,心裏覺得最累的那個人是唐燦吧!可怎麽瞧著他還是那麽端正的坐著,都沒鬆鬆筋骨,沈榆瞬間覺得這家夥像是鐵鑄的!

天色變成魚肚白的時候,這一行人總算到地方了。

那是一個鄉村,看著村子也不挺大的樣子,房子都稀稀落落的。

村裏的路更不好走了,他們將車子停在村口,步行進村。雖都是農村,但南方和北方的鄉村還是有差別的。沈榆也多少知道點兒,南方的雨水大,所以這裏的農家房子多是瓦房,並且屋頂的斜度比較大,方便雨天排水。

他們四個人最後在一座青磚房前停下來,那房子也就兩間屋子的樣子,沒有院牆。一個頭發跟雪一樣白,像荒草一樣亂的老頭兒坐在房前的空地上的破木椅子裏,腳邊的小破木頭桌子上,放著一隻煙袋和用來卷煙的煙紙。他的臉很黑,有很多皺紋,皺紋裏滿是泥灰。他的門牙應該已經脫落了,嘴是那種往裏癟著的。兩隻眼半睜半閉地望著東邊兒剛升起來的太陽,似乎沒有看見沈榆他們的到來。

那個金連長對著唐燦使了一個眼神,唐燦就笑著在那老頭兒的對麵蹲下身子,輕輕地喊著“阿公”。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那老頭兒終於慢慢地移動著他那雙渾濁的目光,最後把目光定在唐燦的臉上,然後很吃力的目光從唐燦的臉上一直望到唐燦的腳上。

唐燦又喊了一聲“阿公”,也許是耳背,那老頭兒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目光又移到很遠的地方。有風吹過來,木桌上煙紙被風吹起來,飄飄揚揚的飛起來。沈榆看見了急忙兩三步跨過去,將落到地上的紙片撿起來。她手腕上銀鐲子因為她手臂的晃動發出一陣陣輕靈美妙的叮當聲。

那原本窩在木椅子上的老頭兒,像是被什麽驚嚇了一樣,猛地坐直了身子,那雙渾濁的眼睛一下子清亮了起來,瞪得大大的死盯向沈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