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娘深深看了趙虎臣一眼,卻不表態,竟轉身如洛神飄然而去。

趙虎臣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這是跟還是不跟上去。

“師父,快攆上去呀!”小靈芝趴在趙虎臣耳邊哈著氣說話。

趙虎臣瞅著靈芝,不知道這小屁孩瞎摻和什麽。

“爺爺天天說呢,敵進我退,敵退我打!”靈芝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信誓旦旦道。

趙虎臣虎軀一震再震,隻覺得這八字箴言如醍醐灌頂一般令他渾身靈智都是一顫,茅塞頓開之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王八之氣,抱著小靈芝追上媚娘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趙虎臣沒敢和媚娘並排走,怕被丟下船,稍稍落下媚娘半步,旁邊來往行人不少,享受著那些雄姓牲口遞來的鮮豔目光竟然也覺得自豪無比。

丟出一句金玉良言之後的小靈芝便不再說話,興許是真的有點怵這位很漂亮的阿姨,乖乖地趴在趙虎臣懷裏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周圍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們來來去去,小腦袋裏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趙虎臣忽然有些小感慨,第一次見這孩子麵的時候還是個會哭會鬧會異想天開的孩子,他甚至還能記得他專門爬樹給這孩子抓了一隻灰不溜秋不好看叫聲也不悅耳的小麻雀的,隻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想必大抵是死了的。於是他就沒問,這事放在心裏,忽然有些感慨,這孩子見了他的麵也沒跟他訴苦,想必也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懂得把一些小小的事情放在心裏麵,也懂得隻是帶著笑容給別人看,大家大族的孩子過早地接觸到了一些本該十年後才懂得的道理,是苦是福他這個外人沒資格指手畫腳,隻是覺得有些歎息,因為想到了此時遠在天邊卻沒有近在眼前的胭脂,那孩子,一樣大小的年紀,卻迥異的人生,同樣的靈氣盎然,如佛子。

跟著媚娘上了樓,依照趙虎臣的記憶大概是四層左右的位置,沒有想象中的熱鬧喧囂也沒有想象中的人生鼎沸,一路上媚娘都沒說話,就在前麵像是帶路,趙虎臣跟在她身後,周圍很安靜,偶爾會有那麽一兩個人路過,但也相安無事。

蘇媚娘帶著趙虎臣進了一間包廂,空無一人,落座。

坐下之後蘇媚娘也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套茶具,一言未發開始慢條斯理地泡茶,趙虎臣弄不清楚媚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所幸也就不去想,抱著小靈芝坐在沙發上觀察周圍挺內斂挺有格調的裝飾。

沒多久,蘇媚娘還在泡茶,趙虎臣的手機便悄悄震起來,趙虎臣掏出手機一看,是媳婦的,問他在哪裏。

短信回複了一條自己在樓上之後趙虎臣放回手機就聽蘇媚娘慢條斯理地問,“是韓家的丫頭還是楊家的?”

趙虎臣老臉一紅,合著這檔子事情都傳到媚娘耳朵裏去了。

“是采薇。”趙虎臣輕聲回答,沒解釋,那太幼稚。

蘇媚娘點點頭,倒了第一道醒茶的水,重新衝了一壺泉水進來,水柱清亮猶如一條白龍,霧氣繚繞更是增添了幾分意境,茶香人美,素手研墨,雖然這素手不曾為他研過墨但此時一壺茶也是尋常人奢望不來的殊榮。

說實話,看媚娘泡茶其實是一件能夠堪稱視覺享受的事情,容貌傾城氣質傾國身段傾城傾國,這樣一個女人雙手有多修長多好看多藝術自己想象去吧,輕輕地撚著紫砂的茶具,慢條斯理溫文爾雅,古色古香這四個字不需說出口便在四周的環境裏滲透融入,最後輕輕吸了一口氣,甚至能嗅到茶香中糅合的佳人體香,跟銀褻沒半點關係,純粹是一種藝術享受。這才叫泡茶,所以趙虎臣喜歡喝茶卻不喜歡自己泡茶,覺得那是暴殄天物,到有點熨貼賈寶玉的那著名論調,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前者清新透亮,後者汙濁不堪。

“待會或許有人會來,或許不來,都說不好。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如果願意的話這茶喝完時間到了我就帶你去那個圈子裏麵走一走,多大的收獲說不好,但混個臉熟總歸是比不去來得好,當然你可以自己選擇,我不影響你。”蘇媚娘端了一杯茶給趙虎臣,有點受寵若驚的趙虎臣接過茶杯,手指輕觸到媚娘的指尖,茶杯滾燙卻抵不消那之間的圓潤溫暖,趙虎臣心裏也蕩,見蘇媚娘不動聲色,不敢再造次,收回手,坐回原味,輕輕啜了一口茶,很燙,燙得口舌都是一麻,繼而便是茶香餘韻,混著唾液滾滾入了食道,清香盈滿了口齒。

“我去了,合適不?”趙虎臣知道但凡是個圈子都很難容得外人潑水進去,像是商壬午他們的那個圈子,趙虎臣至今都不敢說自己就融入進去了,而提升到了蘇媚娘這個境界地步,趙虎臣有自知之明。

“不合適。”蘇媚娘微笑道,打擊某人自尊心毫不留情。

“那就不去了。”趙虎臣撓撓頭,之前在甲板上說是要為蘇媚娘擋那些麻煩人的勇氣也不知道哪裏去。

“怎麽,甲板上說的話都不算數了?”蘇媚娘竟然舊事重提。

“怕媚娘覺得我逾越了。”趙虎臣老實道。

蘇媚娘一愣,隨即莞爾,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要說話,敲門聲響了。

不急不緩,力道均勻適中,節奏恰到好處,趙虎臣捧著茶杯,滾燙,心靜如止水,不動聲色地把靈芝放在一邊,小妮子很有靈氣,不吵不鬧,乖乖坐在旁邊。

蘇媚娘輕輕地吐了兩個字進來,門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年輕男人,麵帶溫和微笑,剪裁得體的米白色休閑西裝。

不像好人,這是趙虎臣的第一感覺。

年輕男人進了門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動作,眼睛迅速地捕捉到了幾個讓他格外注意的位置,放在茶幾上的茶具,兩人手中的茶杯,趙虎臣的存在,還有趙虎臣身邊的靈芝。

“你為什麽能和媚娘坐在一起?”男人第一句話就朝趙虎臣開炮。

“我帥。”趙虎臣丟出兩字,針鋒相對。

小靈芝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咯咯清脆的笑聲歡樂無比,小丫頭倒在趙虎臣身上沒心沒肺地笑。

蘇媚娘放下茶杯,覺得有趣,人有趣,這回答也有趣。

“媚娘。”男人微笑問好,像是毫不介意趙虎臣的無恥,自顧自走進房間也不客氣就坐下,瞧了一眼茶具,笑嘻嘻道,“不知道還有沒有我的一杯茶?”

“沒有。”蘇媚娘淡淡道。

大快人心。

趙虎臣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故意製造出了不小的噪音,炫耀的可恥心態不言而喻。

蘇媚娘莞爾微笑,卻也不阻攔。

男人鬱悶了兩次,也不著惱也不生氣,坐在位置上,麵對著趙虎臣,兩人的側手位置就是蘇媚娘,她坐在主位上,兩個素未謀麵的男人之間似乎有點不和諧的氣氛在遊動。

“媚娘什麽時候起身去那邊?”男人盯著趙虎臣看了許久,扭頭又問蘇媚娘。

“過會。”蘇媚娘淡淡道,瞥了趙虎臣一眼。

趙虎臣適時地遞出空下去的茶杯,也不自己動手,就懸著茶杯在那,意思不言而喻,對麵的男人眼底湧出一抹火氣,這廝竟然要媚娘給他倒茶。

更讓男人無法接受的是蘇媚娘竟然真的慢條斯理地給趙虎臣倒了一杯茶,男人瞠目結舌,認識蘇媚娘到現在可從沒一個人有如此殊榮的。

讓蘇媚娘親自泡茶也就算了!這廝竟然還膽大包天地讓媚娘給他倒茶!更過分地是媚娘竟然給他倒了!!

男人霍然起身,生硬道,“媚娘,時間到了,該走了。”

“你命令我?”蘇媚娘挑了挑很好看的眉毛,語氣不溫不火。

男人不說話,盯著趙虎臣。

趙虎臣放下茶杯,緩緩起身,這衝突要是爆發,他絕對不可能讓媚娘一個人去麵對,但凡是個大老爺們,這時候就該站在女人身前。

“不自量力。”男人冷笑一聲,揚手一記手刀切向趙虎臣的脖頸動脈。

趙虎臣不閃不避,存心硬碰硬,揚手就是如出一轍的手刀跟這男人硬撼。

兩隻手毫無懸念地撞擊,然後閃電般後撤,趙虎臣雙腿頂在身後的沙發上沒有後撤,但手掌卻微微發麻,男人紋絲不動,緊接著提手勢若奔雷的一拳打向趙虎臣門麵。

沒多少武俠小說中的玄奧和花哨,就是簡簡單單的長拳,喻意很簡單,再來硬碰硬。

趙虎臣還是不閃不避,揚拳頂上。

空氣中爆發出沉悶的響聲,兩人的拳頭一觸即離,男人的拳頭後撤之後便散開成掌,手指自然地輕微抖動卸去殘留的餘力,趙虎臣呼吸一深,拳頭通紅。

兩招,全部一觸即離,沒顫鬥沒糾纏,硬碰硬沒有任何花哨技巧可言,結果不言而喻,趙虎臣吃了虧,落在下風。

趙虎臣感歎在媚娘麵前丟人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