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張榮坤這種人真的可靠嗎?我見識過這些混道的,嘴上一個個把義氣信用說成比天大的東西,可真的有人把刀子架到他們的脖子上他們肯定軟蛋的比誰都快,哭爹喊娘地恨不得給人家舔鞋子討主子的歡心。”漠河終於把憋在心裏頭的話給問了出來,剛問出來就瞧見趙虎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終年都保持一副冷淡模樣的漠河也忍不住一陣尷尬。
他自己也意識得到,這個問題放在還在學校裏頭的孩子問出來算是正常,可讓他這麽鄭重其事地問出來,的確有些幼稚。
“小河,你說啥叫可靠?”趙虎臣沒搬出長篇大論也沒搞多麽隆重嚴肅的道理,隻是不輕不重地反問了一個問題。
“可靠,應該就是那種在關鍵時刻能夠為兄弟擋刀子的人吧。”漠河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在他其實始終都保持了一個很枯燥的冷色調的人生裏頭,真正的溫暖色彩並不多,但恰恰因為習慣了冷淡才對這個越來越浮躁和冷漠的社會擁有一份堪比小強的堅韌生存力,他們姐弟兩說不同也不同,漠河在冷漠中學會了更加冷漠,而漠蝶則懂得在冰天雪地的冷漠中搭起一方小小的溫暖的世界,是給她的,也是給漠河的。說相同其實也一樣,沒有接觸過太多笑裏藏刀和勾心鬥角的他們麵對的大多都是同一副表情最單純也最懶得加以掩飾的嫌惡和鄙夷,漠河的是非觀念其實很簡單,遠沒有趙虎臣那樣來的晦澀和深奧,對和錯,無關對錯。三種而已。
“能讓你擋刀子的人有哪些?”趙虎臣又問,隻是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漠河沒多想,就回答:“姐,師父”沉默了很久,漠河又吐出一個字:“你。”
啞然而笑,沒想到會有這麽驚喜收獲的趙虎臣拍了拍漠河的肩膀,才道:“你姐姐和你從小相依為命,這份感情是剪不斷也永遠不可能被稀釋的血緣親情,所以你能為她擋刀。你師父對你有知遇之恩,你現在一身的本事都是你師父一點一滴地教你的,沒他你和你姐姐興許現在還隻是在某個街頭流浪的孤兒而已,所以你能為他擋刀。至於我,出現的有些突然,可我給了你向上走的階梯,而且有你師父的話在前頭,於名於分你為我擋一刀都不過分。那張榮坤呢?他和我非親非故純粹就是一條卑躬屈膝想要在我們的飯桌上分一口食吃的狗而已,我為什麽要信任他?而且我可以很肯定地說,如果到了生死關頭這條土狗不在背後砍我一刀就是我的運氣了。”
“那為什麽?”漠河的兩條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有些弄不明白趙虎臣的意思。
“我以前在山上打獵的時候,經常會遇到帶著一窩崽子出來覓食的畜牲,當然,這些畜牲大多都是吃肉的,換而言之,有可能的話它們也是吃人的。畜牲之間的規則很簡單,絕大多數種類的雄姓負責生而雌姓則負責養育,所以我看到的都是一頭雌的和一窩崽子出來,有了崽子就有了牽絆,所以這個時候的雌畜牲鐵定是最有攻擊姓也是最脆弱的,我這麽多年下來的經驗告訴我,如果到了生死的關頭,雌的一定會拋下自己的崽子獨自逃命。”趙虎臣說完這些,瞧著一臉若有所思的漠河,沉默一會,道。
“我說的兩個東西,看起來沒關聯,但其實都在告訴你一件事情,無論是畜牲還是人,本質都是一樣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那條自稱土狗的狗能對我有多大的衷心,這玩意就和尊嚴一樣看起來挺漂亮聽起來也順耳,可用起來就玄乎,說白了就是不可靠,剛才他跪下來,你看的什麽感覺?傷不傷自尊?肯定傷,男兒膝下有黃金,現在就是學校裏屁大一點的孩子都懂人權平等,讓老師罰站了覺得丟了麵子能幹出拉一票子外頭的小混混打老師的事情來,這自尊就和麵子一樣,經不起外人用白眼來看。”
“我之所以要用他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不是指望這條土狗能夠跟你一樣在最關鍵的時候為我豁出命去和人家幹,能夠在最危險的時候擋在我的身前為我抗刀子,而是看在這條土狗夠狠夠膽魄的份上,和你說句實話,如果那條土狗剛才在這裏沒跪下,沒那副在你看來肯定虛偽做作的卑躬屈膝的姿態,我鐵定一腳就把他踹出門去,為啥?把自尊端在腦袋上的人就是有幾分用也大用不到哪裏去,懂得把麵子和尊嚴踩在自己的腳底下為自己墊高哪怕那麽一點點的高度也算是一條好漢。”趙虎臣說完之後便沒再繼續,走到沙發前坐下,等漠河自己琢磨。
“我明白了。”琢磨了許久,漠河認真地回答。
“明白就好,今天就先到這吧,你回去盯著張榮坤,還是之前的那樣,那條土狗要是還沒遞上投名狀就給我整幺蛾子膈應人就直接幹掉他,要是沒問題就收下,怎麽用就按照你說的辦。”趙虎臣淡淡道。
漠河聽了沒多留,立刻就起身離開了包廂,趕去盯著張榮坤了,而趙虎臣則在包廂裏又坐了半個小時才離開。
出了包廂,沒走出多遠,趙虎臣就在走廊裏頭瞧見了熟人,而且一蹦出來還是兩位。
“這不是九指太保嘛。上次來明珠玩沒讓你帶點紀念品回去反倒留下了些東西,想想真是覺得你太客氣了,這次來,難道是送更大禮來的?”趙虎臣眯起眼睛不陰不陽道,這第一位熟人的確來的不算愉快,而他瞧見祝太保的時候這喜歡穿大紅色詭異西裝的男人也見著了他,兩個年齡相差懸殊卻誰都沒敢把對方看輕的男人就陰惻惻地對望。
“送禮不敢說,說不好就要帶點本金和利息回去了。”趙虎臣能有那份連調侃帶譏諷的惡毒心思祝太保也不會膚淺到當場跳腳大罵的程度,那隻隻有四個手指頭的手抖了抖,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
祝太保的身後還有一個男人,確切地說是一個無論到了哪裏都容不得人忽視的男人,身高將近兩米,身材魁梧如同小山,麵貌黝黑而粗獷,偏偏跟這副應該憨厚的長相不同的是這個高大魁梧到了一定境界的男人臉上滿是冰冷的表情,趙虎臣望著那男人,那男人也在看著,瞳孔自然地縮緊,焦距集中在趙虎臣的身上,這種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覺他很熟悉,就像是在山裏頭被躲在樹林裏頭的熊瞎子給盯上了的感覺。
令趙虎臣驚訝的還是這個如同野人一般的男人那雙手,寬大而厚實,能夠瞧見那手掌布滿了厚繭,但詭異的卻是這個男人手背上的皮膚卻宛如女子一樣細膩光滑,一個像是神農架跑出來的野人渾身上下都粗獷到了一種境界,但偏偏一雙手的手背皮膚光潔如女子,這是怎麽樣的一副詭異景象?
手上布滿老繭在練家子身上出現並不奇怪,當兵當的多了訓練做多了身上就難免有些痕跡的道理一樣,玩槍的特種兵手上和虎口肯定和尋常人有很大的不同,不說其他,就趙虎臣從小長大的趙家村,男人們的手沒一個是光滑的,玩慣了獵弓紮槍獵槍還有匕首這種玩意那雙手就是想好看也好看不起來。
最詭異的是那手背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剔透的皮膚,這在一個男人身上出現本就很不可思議,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就差沒渾身長毛的大猩猩了。
趙虎臣知道,練一口氣的內家勁高深到了一定的程度也會出現這種情況,從這個野人般的男人身上,趙虎臣最少得到了兩個危險的信息,這個男人極其擅長玩兵器,是什麽兵器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第二個是這個男人十有八九還是內家勁的高手,真正的高手。
眼下漠河沒在,這眼看是祝太保那一邊的野人要是真動起手來趙虎臣沒幾分把握,不是沒有勝的把握,而是沒有能活命的把握。
這貨,恐怕也就陳太極那種級數的變態能四平八穩地挑翻。
會在這裏遇上趙虎臣,祝太保也是大吃一驚,不過瞧見趙虎臣似乎是孤身一人上次那個帶給他膽戰心驚感覺的男人沒在到是讓他安穩了不少,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頭之後祝太保立刻就開始琢磨是不是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把這廝幹掉在這裏。
但祝太保實在不敢確定上次那個恐怖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就在這雍福會裏頭,如果真的在,祝太保不好說自己這邊一定會輸了,但鬧大了真的惹毛了那頭楊大老虎恐怕能不能回去江浙還真會是一個問題。
魁梧如野人的男人一臉麻木,趙虎臣能夠感受到這有熊瞎子的身材熊瞎子的氣勢比熊瞎子更凶猛攻擊力的男人已經繃起了身體,這種給趙虎臣帶來的危險感就像是在他麵前人立起來揚起熊掌的黑熊,似乎隻要祝太保的一個眼神,這頭畜牲就會衝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