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還是先回答師姐的問題吧。"

唐木溪聽到後半句話, 滿心無措。回答不上來,隻好承認錯誤:“好吧,我錯了。”

模樣乖巧, 但熟悉她的薑垠卻不會被蒙混過去。

她捏著唐木溪耳邊的一縷黑發, 問:“若再出現這種狀況呢?”

這下唐木溪沒在吭聲。

再來一次該當如何?

這問題著實沒有意義,難道令她眼睜睜看著嗎。

她絕不會如此, 因而也沒有回答的必要。

不過這次她學聰明了,短暫的沉默之後也將問題推回去:“師姐呢?若再來一次。”

薑垠有些意外她的應變能力, 無奈揉揉她的腦袋。

答案都是心知肚明。

唐木溪也跟著笑:“你看, 既然我們都無法無動於衷, 現在追究又有何意?倒不如換個方法。”

“什麽方法?”薑垠問。

“師姐可還記得師尊如何稱呼我們的關係?”

“愛侶。”薑垠微怔,心底隱隱猜到了唐木溪接下來的話, 有些緊張地懸起。

果不其然,緊接著她便聽到意料之中的話語:“我聽聞契約有兩種,一種是主仆, 常用來收複法器靈寵,另一種則是道侶之間結契。定下此約,可以天地為證,心靈相通,一榮俱榮。彼此間氣息勾連,即便身處千萬裏之外, 也能相互感應, 修行也會更加快速。”

薑垠凝眉:“但同時也一損俱損, 一方身亡,另一方也難逃一死。一旦結下, 再無悔改的機會。”

修士一生何其漫長, 大乘期能達到一千五百年壽命。誰又能保證自己千百年依舊從一而終, 不亂心境。因而結此契者多半是初涉情/愛的青年秀女,且因不能如旁人般鸞分鳳離,最終變成一對怨侶。

薑垠上一世複仇改命,從未經曆過情愛,對於這種充滿不確定性因素的事情絲毫不信任。

她不信能永生安好。別的不說,就是現在她的身上還殘留著魔皇烙印的氣息,雖然現在依靠隱匿陣法反製魔盤,但總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待在浮遊仙島中。

一旦出去,總會引起魔域的注意。

薑垠不畏魔皇,上一世能做到手刃對方,這一世依然可以。更不用說還有神器囚魔刀在手,何懼有之?

可若跟唐木溪生死一體,她便開始擔憂魔皇會趁她還未成長起來強行抹殺。

再有自信,麵對一域至尊,也不過是蜉蝣撼樹。

唐木溪卻是並不在意:“師姐所說不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然做不到互相旁觀,以命換命保全一人,那不如將生死連接在一起。”

她一邊說著,一邊牽起薑垠的手,舉至兩人的麵前,然後十指交握,按在自己的心口。

而後忽地勾起唇角,脆玲玲地笑了:“你死我死,你生我生,這般如何?”

她特意反手交握,讓薑垠的手背可以貼在心口。

悸動的心跳沿著手背傳來,薑垠與唐木溪灼灼的雙眼對視嗓子發熱。

她的師妹越來越會拿捏自己,輕易挑動絕望,隨意撩撥心動,讓人毫無招架還手的辦法。

放在從前,薑垠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他人成為結契道侶。平白給自己添上一份枷鎖,一個弱點,怎麽想都愚不可及。

可如今看著那雙晶瑩透徹的真摯雙眸,薑垠竟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

這一世有太多變故,她的許多“第一次”都給了麵前的人。身為魔君親手穿心,雙雙重生之後卻恨不得捧到心口。

失控為她,絕望為她,欣喜與愛都是為她。

嚐試過得到再去放手,何其艱難。至少現在的她,已經不願回到過去。孤傲魔君委身天閣,卻終其一生都是形單影隻。

薑垠沉默良久,才緩緩啟唇:“可。”

雖然早就知道師姐不會拒絕,但真的聽到應答,唐木溪依然歡欣。濃濃笑意一直透過眼底,蔓延全身。

“那、那現在便開始?”她有些緊張,說話時不小心咬到舌頭。

薑垠被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笑道,彎著眉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這般深夜,你要結給誰看?不叫上你師尊?”

唐木溪這才壓下內心衝動:“那便明日吧,碰巧白靈也回來了,到時候叫她們一起。然後再布置一下房屋,再做些美食……”

唐木溪自顧自說著,眼底都是暢想未來的喜悅。

薑垠側耳傾聽,隻覺得今日的師妹比平時更美,一時間有些心不在焉。

唐木溪說著說著,忽然頓住,扭頭一瞬不瞬地望著薑垠,擰眉沉思,也不知在煩惱什麽。

薑垠被她看得回神,抬手按在緊皺的眉心,輕揉兩下問:“想什麽呢,這般苦惱。”

“師姐,”唐木溪微微偏頭,“我們算不算成婚了?”

薑垠按在她眉心的手忽地頓住,輕顫眼皮,別開視線:“為何這般問?”

“你看,我們不僅親過抱過,還睡在一起,雙修也做過。明日再結完契,不就是名正言順,被天道承認的愛侶了嗎?這不就是成婚?”唐木溪一邊說著一邊掰手指,到最後忽然抬頭眨眼睛看向薑垠。

那眸光太過炙熱,一瞬便攪亂了薑垠的心。

“師姐覺得呢?”聲音一如既往,落在她耳中卻充滿蠱惑。

薑垠喉嚨發熱,有些受不住這般坦誠毫無遮掩的感情,別開視線垂眸頷首:“似乎不錯。”

“似乎?”唐木溪抿唇,對這個模棱兩可的回複並不滿意。剛要反駁,就忽然想到什麽倏爾頓住。

“的確是似乎,因為我們還有一事未做!”

薑垠本不過隨口一說,如今聽聞還有一事,有些不解:“何事?”

唐木溪認真地看著她:“行房。”

尋常夫妻道侶都會行房,她同師姐未曾歡好,的確算不得真正的道侶。

唐木溪一邊說著,一邊就躍躍欲試地湊近,將雙手搭在薑垠的肩膀上:“師姐,我們現在行房吧!”

前些日子才雙修過,那時缺少的東西,今日剛好補上。

薑垠愣了一瞬,怎麽都沒想到她會往這個方向想。發現對方已經伸手去解腰帶,連忙按住。急道:“不可!”

“為何?”唐木溪抿唇,“莫非師姐不願跟我行房?不願同我結契?方才說得話也是哄人的嗎?”

唐木溪有些生氣。

薑垠被連環四問問得方寸大亂,欲言又止半響,才堪堪找到推辭的理由:“尋常道侶應當結契在前,行房……在後。”

唐木溪將信將疑:“當真?可我們都雙修過了,應當不是尋常道侶吧。”

薑垠不敢心虛,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當真。雖然雙修,但畢竟還未正式結契,算不得數。那種事情應當在天地認可之後在做,不然恐遭人詬病。”

事實上修士本就結契少,相當隨性,很少如同凡人一般顧忌。往往情投意合之後就百無禁忌,肆意行事。

薑垠隻是覺得發展太快,心中不適應罷了。

唐木溪似乎被她的話說服,不甘心地鬆開手:“總感覺師姐還是嫌棄我,一提此事便要推辭。”

薑垠哪敢承認,連忙否認:“怎會,分明已經雙修過,師妹怎還不信我?”

她有些苦惱,與其說是自己推辭,不如說是師妹太過熱衷。

總會提起這種。

薑垠本非無欲無求,隻是怕一開先例,往後便再也忍受不住。

她從來不善情之一事,欲望尚可,隨心所欲沉淪便是。但若摻入情愛……

她本能地抵觸。

唐木溪也覺自己多疑,沒再多說:“那便明晚行房,結過契,總可以吧?”

薑垠一頓,才發覺被自己的話坑了,可事到如今也隻好承認,微歎一口氣:“可。”

得到約定,唐木溪開心多了,連躺進被子都是笑盈盈的。

薑垠從不知道師妹這般期待歡好,心中紊亂,一夜都沒睡好。

*

第二日早晨,溫斐照例進入客室進食,剛一入內就見到唐木溪沒再忽視薑垠,滿臉傻笑地拿著湯勺舀起鮮美的湯水遞到對方嘴邊親自喂食,有礙觀瞻卻不自知,見到外人前來也毫不在意,繼續你儂我儂。

今日的飯菜分明比平常還要精美,散發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可不知為何,溫斐見到這對師姐妹黏糊的模樣,突然就沒了胃口,不僅覺得自己閃亮發光不該出現,更覺得腹中又撐又脹。

“和好了?”溫斐抿唇,竟忽然後悔自己昨日多事。

繼續冷戰,起碼不會影響自己吃飯。

唐木溪又厚著臉皮喂薑垠一勺湯,才戀戀不舍地收回勺子。

“嗯,和好了,等到吃過早餐,我便跟師姐結契。”

溫斐點頭,低頭吃飯,然而筷子還沒拿起,就忽然頓住,猛地抬頭追問:“你說什麽?”

“結契啊,師姐同我都不願各讓一步,既然如此倒不如生死一體,榮辱與共。”

脆玲玲的聲音在屋內回響,溫明玉和白靈來時碰巧聽到這句,俱是驚訝不已。

“恭喜。”白靈最先反應過來,本想將結繩送給她們當作賀禮,可想到禮物轉手似乎有些微妙,便暫且將心思壓下。

溫明玉和溫斐卻想得更多,也更遠。

“你們……可考慮好了?”生死一體,說的好聽,卻不知天下多少愛侶折在此處。

“前輩無需多餘,我們心意已定。”薑垠也跟著表態。

既然當事兩人都定下主意,再多說便會招人嫌。

溫斐和溫明玉也隻好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