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榮心沒能得到滿足, 白靈很是失落,心裏不斷懊惱後悔,早知道就少在妖域耽擱幾日, 趕在唐木溪她們沒有突破時回來, 還能享受一下羨慕讚歎的目光。
如今大家都是元嬰,那點微不足道得意驕傲便徹底消散。
一路長途跋涉, 她早就疲憊不堪,此時沒了說笑的興致, 便尋機告辭, 返回自己的院落中好好休息。
白靈一走, 溫明玉也有些坐不住,跟著起身:“我去看她。”然後就快步跟上。
有些時日沒能見到白靈, 也不知有沒有不長眼的纏上她。
方才她分明看到白靈的鬢角墨發上束著結繩。
紅絲白玉好生精美。
她們都離開,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最近唐木溪都在跟薑垠賭氣,隻當沒看見她。今日更是過分, 甚至連對方的碗筷都沒準備。還是溫斐眼疾手快,連忙拿出一份遞給薑垠,才避免矛盾加劇。
如今活絡氣氛的小雪狐懨懨離去,隻剩下她自己,著實有些堅持不下去。
溫斐如坐針氈地品一會兒茶,敏銳地察覺到寧靜氣氛下的暗流湧動, 也輕咳一聲起身:“為師煉丹術有悟, 先去修行了。”
唐木溪一聽, 也跟著起身:“師尊稍等,我也想旁觀, 說不準還能再行精進。”
溫斐哪敢讓她跟去, 連忙抬手製止:“不必!”
“咳咳, 為師之道與你不同,旁觀並無益處。”她看一眼從吃飯開始便未發一言的薑垠,意有所指道,“煉丹一術,你已至極,天階需緣分,強求不得。倒不如……先處理好愛侶一事,求仙問道,長路漫漫,有人相伴才不至孤單。”
溫斐說完,自覺管得太多,凝眉歎氣,不再多言轉身便離開屋子。
唐木溪則愣在原地。
愛侶。
原來她和師姐在師尊眼中是這樣的關係。
她垂下眼眸,用餘光瞥一眼薑垠。
那日天雷洶洶,寒玉絲煉製的法衣已經損毀,隻留下一片護心鱗守在心口。薑垠收好損壞的衣物,把護心鱗添上一孔,穿線時刻待在頸間。
金鱗雪頸,美若天仙。
唐木溪心不在焉地坐回去,雙眼黯然。
薑垠也被愛侶一詞晃神,喉嚨有些灼熱,朱唇輕啟,欲言又止地看向唐木溪,卻在發覺對方別開臉時怔住,紅唇微抿,將所有的話再又吞下。
她錯了嗎。
薑垠越發茫然,卻不知自己錯在哪裏。
若有朝一日師妹當真要離她而去,陰陽兩隔,她當真會先一步取她性命。
煉魂也好,肉身製成傀儡也罷,總之不會放她走掉。
隻要自己還活著,絕不允許對方出事。
她不善良,也不會心軟,從來都如此。
一邊在暗處時刻關注兩人的幻神和囚魔刀見她們都不說話,俱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前按住兩人的腦袋互相低頭認錯。可它們是法器,最多也隻能在心裏想想。
幻神凝眉思索片刻,飛速閃身,把薑垠疊起來的破損法衣拿過來,化形徐徐地朝著兩人走去。
她這段時間稍微更改了一下化形的容貌,盡管仍然跟唐木溪有七分相似,但無論氣質還是妝容都大相徑庭,能讓人一眼辨認出區別。
“主人。”她雙手抱著紅色衣裙,問,“我聽溫閣主說她那裏有多餘的寒玉絲,這套地階法衣破損了,不修補一下嗎?”
唐木溪一眼便認出這是她送給師姐的裙子,心裏有些複雜,下意識偏頭去看薑垠,好不巧不對方也正好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視線重合片刻便又心照不宣地拉開。
唐木溪身上還穿著白色的那件,款式與紅色相近。但紅色法衣已經毀壞,如今跟薑垠已經不是同款裝扮。
“衣服已經送出,問我無用。”唐木溪心裏想補,這件法衣耗費她許多心思,品階高,力量強,不僅好看,更是保命的重要手段。薑垠穿上,能保護她抵禦化神的攻擊,令人安心。
最近她常夢見有人向她求救,唐木溪做不到無動於衷,恐怕不日便要前往九煞王都一趟,快些補好,也能保護師姐。
薑垠聽她沒有拒絕,知道這是妥協求和的信號,也立刻順著話說下去:“補吧,我很喜歡。”
最後四個字是盯著唐木溪說得???,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歡什麽。
唐木溪抿唇,將衣裙從幻神手中接過。
碰巧閑來無事,便起身往煉丹房去。
幻神見她欲走,心忽地懸起,好在薑垠沒有傻坐著,也起身跟上去。
她鬆一口氣,看來今日沒有白費功夫,又去尋溫明玉,趕快去問她要一些寒玉絲。
下午唐木溪在煉丹房補全法衣,薑垠就在她身邊看著。
這一次事關安危,她沒有再忽視對方,偶爾會出聲詢問一些要改的地方。薑垠本就對衣物無所謂,聽她問起,索性一切按照原先的來。
法衣破損太過嚴重,鴻鵠尾羽隻剩下兩根,表麵符文悉數損壞。唐木溪截取一小節混元樹的靈木作為代替,同寒玉絲相護牽拉,重新製作。
上次答應送師尊的事她還記得,因此便順勢也給她做一套。一共兩套,午後開始,到深夜才結束。
地階上品,衣成之時又是金光普照。
唐木溪起身,略顯疲憊,還沒等她揉一揉酸痛的肩膀,就有一雙微涼的柔荑率先扶上,輕輕按壓。
唐木溪一怔,這才想起師姐還在旁邊。
別扭的同時卻也鬆一口氣。
“等這般久作甚,不無聊嗎?”她輕聲問,抬手將其中一件遞給薑垠,“喏,你看看合適不合適,若有要改的地方早些說,晚點我可不會再改。”
話音方落,便是一怔,想起上一次也是一模一樣的話,心裏忽然有些釋然與欣喜。
薑垠接過卻是直接穿上,纖纖玉指捏住衣袂裙角,紅白相稱甚是好看:“很好,我很喜歡。”
這話又是看著唐木溪的雙眼說得,語氣輕輕,讓人捉摸不透。
唐木溪被看得不大自在,闔了闔眼,悶悶道:“又是喜歡,你今日真好講話,什麽都說喜歡。怎麽,不打算罰我麽,方才分明看到我把血融入衣中。”
這法衣頗耗心思,力量強大,需要以血液引陣。上一次薑垠不知,這回親眼所見,竟然沒再發火。
薑垠目光柔和下去,搖搖頭:“你隻取少量血液,不曾傷身,又沒有給前輩那件添加,以避免被人察覺。並未違反約法三章,我又為何生氣?”
她說完,見到唐木溪仍然不願看她,笑道:“反倒是你,這些時日一直結鬱,想必心裏仍在埋怨我。”
“我如何不埋怨?”唐木溪聽她再提起,依然無法一笑而過,“你將我關起,不願我出手,可若我不出手,最後那道雷劫生機何在?”
如今回想,仍覺心有餘悸。
她差點就眼睜睜看著師姐被劈死在麵前。
那種絕望,此生再不願體會。
“此事是我的錯過,原諒我好嗎?”
原本以為又要爭吵,不曾想薑垠竟直接認錯。
唐木溪怔住,聽到師姐再次重複才堪堪回神,忍耐數日的委屈終於散出來。
“原諒?我絕不原諒你!那雷劫本來就不用渡的,隻要讓我出麵,它定然舍不得劈我!你卻非要折磨自己讓我心憂!薑垠,大魔頭,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唐木溪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
當她拿起幻神,看到五色靈光驅散雷柱陰雲,便立即反應過來。
她的實力並不強大,做不到跟天地對抗,能讓雷雲盡退,不過是天地憐愛。
這場雷劫若一開始由她出麵,或兩人共同抵擋,恐怕連一道天雷都不會落下,直接伴隨著祥雲瑞雨晉級。
最後使得師姐幾乎死去,隻怪對方一意孤行。
唐木溪越想越氣,淚水止不住般往下流淌。
她哭起來本就動靜很小,此時又心中結氣,隻凶狠地咬牙,吸鼻子,卻沒有惹人厭煩的張開嗓子嘶啞。
文靜可愛,卻更惹人心疼。
薑垠上前將人摟住,輕輕吻去微鹹的淚水。
“不原諒也好,盡管怨我,隻要你別再忽視師姐,怎樣怨都好。”
一句話,道出幾日的辛酸。
唐木溪哭了很久,最後停下還有些哽咽。
“對不起,以後不這般了。”
薑垠拿起手帕給她擦臉,聞言卻道:“哪般?故意無視我,還是以命換命?”
她自知唐木溪哭時不會跟她講理,因此特意等到快要事了才秋後算賬。
唐木溪一聽,有些慌了。
若說後來是薑垠的錯,那麽前麵幽冥符便是她的錯。
盡管僥幸無事,但其實當時的兩人都以為是必死的結局。
細細算來,她其實也不占理。
下意識不提,隻是想糊弄過去。沒想到大魔頭的記性真好,又哭又鬧得都沒讓她忘掉。
“嗯,我忽然想起師尊的法衣煉好了,讓她等待這麽久著實不該,不如此刻就送過去吧……”唐木溪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欲要掙脫薑垠的懷抱。
可薑垠哪裏允許,雙手一拘便將人牢牢得鎖在懷裏。
“已是深夜,師妹要去哪?前輩她老人家早就睡了,就莫要打攪她了。”她將臉貼在唐木溪脆弱的脖頸上,“不如還是先回答師姐的問題吧。”
唐木溪身子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