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就在前麵!”

唐木溪足尖輕點,在山林中移步。深秋清寒,她的衣裙也漸漸加厚, 長長的裙擺隨風飄**, 宛如一隻翩躚起舞的蝴蝶,興致盎然。

溫斐落後半步, 也被喜悅真摯的氣氛影響,嘴角不禁勾起。

倒是活潑。

不過相比這些, 她更加在意這丫頭的身法。

從方才開始, 丫頭雖然表麵風輕雲淡, 閑庭信步一般在山中遊走,但其實身法靈動飄忽, 一個眨眼便跑開甚遠。

與縮地成寸的本領近似,卻更加巧妙,讓人捉摸不透。

幸虧她雖修為盡失, 但符籙猶在,往日的一身本領也刻在腦中,否則說不準會被麵前心大的丫頭甩在後麵。

溫斐心中驚奇,等抵達山巔,見她停下,便忍不住開口詢問:“你可修煉了什麽功法, 竟跑得這般快。”

唐木溪聽她問起, 有些臭美地刮了刮鼻子, 笑盈盈道:“嗯,前段時間得到一本地階功法, 星移決。偶然發現些許空間的法則, 所以現在別的本事沒有, 唯獨逃跑最是拿手。”

別的本事沒有?

溫斐自是不信。

沒有本事的人,終其一生都觸碰不到法則的奧義,更不消說她僅僅築基了。

“不錯,很有天賦。”溫斐極少誇獎人,即便是阿姊的女兒也隻是淡淡鼓勵。

“嗯,多謝師尊誇獎。”唐木溪半點不推辭,大方地應下。

“師尊對星移決感興趣嗎,我可以給你抄錄一份。”

溫斐驚訝,有些不可置信:“給我?”

那可是地階功法,不是地裏的大白菜,就連她也不常見,怎麽能說給就給。

唐木溪凝眉,不解:“不行嗎?”

她的神情太過真摯,眼中清澈無瑕,似乎是當真不懂。

溫斐對上那雙晶瑩剔透,毫無保留的眼睛,倏而啞然。

地階功法的確珍貴,許多門派世家都藏起來當作珍寶,不願泄露他人。畢竟他人變強,便說不定多一位敵人。在修真界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不知不覺連她也形成這種觀念。即便對師徒,也依然有所保留。

可現在才發覺,原來是自己心胸狹隘。

溫斐低下頭,忽然覺得收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為師想要。”她承認。

唐木溪欣喜地笑出生:“好的,徒兒明日便謄抄一份。”笑容坦**,在這昏沉的雨天,如炙熱的太陽一般晴朗。

溫斐拿出一支精美的冰晶鈴鐺:“此物為玄天鈴,掛在腰間,可在不經意間催動迷惑他人心智,就當是為師的還禮。”

唐木溪伸手接過,好奇地搖兩下,立刻感到腦中短暫空白,好像突然間忘記了什麽東西一樣。

溫斐伸手在她眉間輕點,她便立刻清醒過來。

“莫要對自己施放。”

唐木溪道謝:“多謝師尊。”然後依言將玄天鈴刮在腰間。

溫斐掃視四周,問:“浮遊仙???島在這?”

“嗯,平日裏開著隱匿陣,師尊稍等。”唐木溪說完,便開始熟練地在指尖結印,絲絲力量注入穹窿玉中,不過片刻,空曠的山巔便顯露出一座懸浮在半空的巨大仙島。

仙島共九座,最為巨大的位處中央,剩下八座小島環繞四周。仙氣飄飄,靈霧濃鬱。彼此之間用清冽的靈泉相護勾連,奢侈華貴,宛如人間仙境。

初時聽聞廣袤無垠的浮遊仙島時,溫斐並未當真,心中還存了身居高位的傲慢。

但此刻見到實景才知,仙島二字,簡直再恰當不過。

這樣精美的構造,幾乎跟妖域的閶闔宮有得一拚。

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師尊,請隨我上島。”唐木溪輕輕揮手,打開一條通往仙島的天路。

*

“師姐,師姐!我回來啦!”

邁入薑府,唐木溪高聲呼喚,溫斐跟在身後,突然有些緊張,見到小綠藤鬼鬼祟祟地纏到旁邊的靈樹上,蠢蠢欲動,冷著臉出手將它打落。

今日薑垠知道她前去拜見“前輩”,因此一直在家等候消息。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即刻便推開門。

還想問情況如何,不過當她看到唐木溪身後氣息深不可測的陌生女子後,心裏便有了思量。

“師姐,這位便是我昨日提到的前輩,現在已拜她為師,今後她就是我們的師父了!”唐木溪嘰裏呱啦地開口。

薑垠卻有些跟不上思路:“什麽?師父?”

她不是去打探消息嗎?怎麽忽然將人拐了回來,還拜了師?

任憑她如何見微知著,也猜不透究竟發生了什麽。

唐木溪看一眼溫斐,訕訕地笑兩聲,將今日發生的事情竹筒倒豆一般講清楚,最後還將幻神和玄天鈴拿出來給薑垠看。

薑垠原本還擔心她被人忽悠,但拿到幻神後,便放下心來。

幻神入手清寒,其中卻夾雜著濃鬱的生機,力量精純,使用一截仙骨製作,當得上“曾經的天階法器”的稱呼。弓把中心烙有封印,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運用。

六枚靈果換一把極品法器和一個師尊,倒無不妥。

而且那玄天鈴品級也不低,是地階下品。看得出來,這位“師尊”是真心待她。

略微權衡利弊之後,薑垠把幻神和玄天鈴還給唐木溪,微微行禮:“晚輩薑垠,見過前輩。”

不稱師尊,是因尚且做不到對陌生人坦誠。況且細想,她也不需要拜人為師。

溫斐也未曾多言,點頭應下。

隻是視線掃過薑垠時,卻感到陰煞凶悍的魔氣和血氣,看樣子竟是魔修!

溫斐是妖族,雖然對人魔兩族態度中立,且從不幹擾。但因妖族修行靈氣,自然對靈修更加親和一些。

她記得靈魔兩屆水火不容,多年前還曾爆發過一場戰爭,死傷無數。

但為何這兩人卻能平安相處?

溫斐看向薑垠的眼神有些不妙,懷疑此人別有用心。

一邊暗自捏住符籙,蓄勢待發,一邊假裝不經意地開口:“徒兒,你這位師姐身上魔氣濃鬱。”

她在防備的同時,薑垠也變了臉色,悄悄催動了囚魔刀。

兩者針鋒相對,隻差一個引子,便會徹底爆發。

唐木溪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詭異氛圍,聞言一驚,連忙擋在薑垠麵前:“師尊,我師姐雖是魔修,但卻對我極好,莫要將她等同魔族。”

溫斐驚訝:“你知道她是魔修?”

“自然知道,師姐還救過我很多次性命,答應此生都要相伴左右。”說著,唐木溪牽住薑垠的手,語氣坦**,不似作假。

原本薑垠心底也有些火氣,但此刻聽到“此生相伴”的字眼,立刻便被平複了下來。

何時約定的?滿口胡言。

不過聽著倒是不錯。

薑垠收回淡然跟溫斐對視,神色間沒有半點心虛,回握住唐木溪的手,搬出宣誓主權的架勢。

溫斐看了看她們,又將視線落在十指交握的手心,慢慢收回靈符,歉意道:“是我唐突了。”

如此親密無間,與其說是師姐妹,不如說是道侶。

修真界同性道侶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還有能結下契約得到天道認可的。

溫斐心底有些責備唐木溪,竟不把話說清楚。

薑垠見她道歉,也收回戒備:“不敢當,敢問前輩名號?”

昨日她已經詢問過溫明玉據說要找之人是她的姨娘,多年前遭人暗算,下落不明。直到最近才尋到一絲蹤跡,故而親自前來探查。

“溫斐。”她道。

姓溫。

應當錯不了。

薑垠心中了然,已經開始盤算怎麽好好敲詐溫明玉一筆了:“見過溫前輩。”

互相介紹認知之後,唐木溪就帶著溫斐大致參觀了一下府邸,以及八座小島。

除卻她們居住的主室和白靈那間房之外,別的屋子幾乎沒怎麽用過。唐木溪便讓溫斐隨心挑了一間喜歡的。

原本以為師尊也會緊挨著主室住下,不曾想挑了一個較為偏遠的。

唐木溪深深不解:“師尊為何住那般遠?”

隔了兩三條長長的廊道,像是故意遠離一般。

有些傷心。

溫斐看出她的低落,竟有些苦惱如何解釋,思量半響才盡量委婉道:“為師不想打攪你們,住這邊挺好,靈氣濃鬱,也便於修行。”

“打攪?”唐木溪似乎理解錯她的意思,搖頭道,“怎會打攪,我和師姐一定不嫌棄師尊。”

溫斐嘴角輕抽,想說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她和“師姐”是道侶,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做些什麽。

住得太近,萬一聽到不該聽的……

溫斐心累,不知這丫頭是真傻假傻,竟然連這點事情都想不到,還需要她這做師父的幫她操心。

不過,兩個女子該如何行房……

忽然察覺自己的思緒逐漸不正經起來,溫斐一驚連忙壓下,一錘定音道:“總之,為師喜歡這裏,莫要多言。”

“好吧。”唐木溪隻好放棄。

屋內各項東西都齊全,隻需要簡單清理一下落塵。

了事之後,唐木溪假裝不經意地開口:“師尊的冰潭想好放在何處沒有?”

“未曾。”

唐木溪輕笑:“那不若就放在島上吧,師尊即將閉關,冰潭落在他處想必也不太安心。島內有層層陣法相護,即便出了問題,也可留給人反應的空檔。”

溫斐覺得有理,便依言放在島上。天島是唐木溪的藥園,靈泉紫土互相滋養,是安置綺羅青蓮和冰潭的最佳地方。

溫斐便聽從她的建議,將冰潭和青蓮安放在天島上。

等唐木溪樂顛顛離開,她才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深思許久才猛然回神。

分明以為這鬼精的丫頭不再打綺羅青蓮的主意,不曾想一直念念不忘,竟還忽悠她將其安置在藥園。

溫斐氣笑:“好你個唐木溪,鬼點子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