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水寶座是獨一無二的神物, 能夠勾連天地意誌,觸碰到最本源的力量。想要依托靈識憑空凝聚,本就極為困難, 如今再加上唐木溪和薑垠的奮力阻攔, 幾乎無法成形。

社稷圖形成的玄奧墨沙每每幻化出虛幻外形,就會被凜冽的劍氣和術法餘波生生震碎。

半個時辰過去, 殷升的神識負荷極重,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這還是在妖域失去大半人手的情況下。

方才那全力一擊, 雖然不曾徹底毀去妖域, 卻也使得這片懸島受到重創。地脈神火迸發, 大地皸裂,殘留在山中城中的百姓死傷無數。以神官司君為首的諸多妖修不得不暫時脫離戰場, 返回妖域穩固大地。

若等他們回來,殷升和晁厄的壓力又要翻上幾番。

晁厄一瞬明了局勢,知曉不能再耽擱, 無論如何都要讓蓮水寶座現世。

“此處由我來抵擋,你盡快凝聚神物!”

話音落下,他竟然接下薑垠唐木溪和溫黛旬邑四人的攻擊,以一己之力抵抗四位實力強大的修士。

“癡人說夢!且看你可能接下這招!”薑垠雙眸一厲,祭出陰極,將混沌之力淬煉, 附著在神器之上。同時發動囚魔刀的吞噬力量, 企圖雙管齊下, 強行奪取晁厄的魂力。

同一時間,旬邑放出無形的風刃, 溫黛吐出本命真炎, 唐木溪催動虛靈之術, 四方全力一擊齊齊朝著晁厄掠去。

可晁厄竟然紋絲不動,嘴角勾笑,站在原地。

就在幾人以為要得手時,卻發現晁厄渾身散發出猙獰鬼氣,下一瞬,竟生生分作四人,分別跟抵抗他們的進攻。不僅如此,每一個分/身竟然與本人力量幾乎一致。

幾人神色俱是凝重。

“聽聞幽冥鬼族以魂火為命,火焰燃燒,生,火焰熄滅,死。其中漆黑魂火最為強大,因它能夠以一分十,且每一個都與本人力量相同。如今看來,果然分毫不錯。”溫黛沉聲,臉色極為難看,“但魂火分離,直接削減壽元,鬼帝一分為四,不怕活不過明日嗎?!”

這一項力量的確強大,但弊端更為明顯。一旦使用,將會根據分/身的數量削減壽命。晁厄將自己分為四個,餘下壽元也減少四分之三。即便後續將分/身的命火吸收,這些壽元也不會回來。

大乘期也才不過一千五百年壽元,如此揮霍怕是時日不久。

當真舍得。

晁厄大笑:“不愧是妖王,竟連這等辛秘都了解。削減壽元又如何?總之今日之後……再也無需拘泥於肉體凡胎!局限在天道的枷鎖中!”

他的語氣著實有些癲狂,但回想起方才神尊的質問,幾人大概都知曉魔皇鬼帝的目的。

永生嗎?荒誕無比。

除卻最早的幾位神獸和神尊,這世上再沒有與天同壽的生靈。

不過神獸隕滅,唯有神魂受損的鳴蛇存在於世,餘下的壽元尚存幾何,難以確定。所謂的永生,如今也隻剩下唐木溪能有此殊榮。

晁厄登位沒有千年也有七八百年,如今壽元再度削減,至多還剩百餘年壽命。

如此狠心,怕當真不死不休了。

溫黛凝眉,毫不猶豫地上前跟本體廝殺在一起。

剩下的三個分/身,分別同薑垠唐木溪和旬邑戰到一處。

薑垠和唐木溪雖然修為剛至渡劫,卻一個手握神器,一個是此間主神,又有陰陽兩極輔助,力量遠超同級。單獨對抗,竟然不曾落下太多。如若有充足的時間,說不定還能夠依靠濟世燈僥幸取勝,可惜她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殷升沒想到鬼帝還有這樣的殺招,見他當真將阻撓自己的人抵擋在外,雙眸暗閃,一口吞下數枚恢複力量消除疲意的丹藥,立刻投身凝聚寶座中。

沒了多餘的事分心,殷升很快就入定。

蓮水寶座,先前他一直困於外形,凝聚過程舉步維艱。但當他注意到社稷圖玉軸上的朵朵蓮花時,幾乎一瞬明了。

這蓮花與濟世燈一般無二,冰晶閃耀,寒霧凜冽,分明和此間蓮花相去甚遠,那麽天道當初又是照著什麽鑄造外形?

若所記不錯,神皇的本體就是一朵冰蓮。

殷升眼中精光矍鑠。

他猜測這些都和冰蓮有關。

既然天道如此喜愛冰蓮,作為唯一能溝通天地意誌的蓮水寶座,想必也是一樣的形狀。

殷升立即重新塑形,以社稷圖玉軸上的蓮花為參照,慢慢地牽引墨沙凝聚。

他的猜測極為大膽卻正中靶心。

這一回幻化外形,不過一刻鍾就成功。雖然還未使其徹底顯現,但神韻已出,神威已成。分明僅僅是一道殘像,卻散發出令人臣服的強大威勢,哪怕是他,也不敢擅自衝撞。

錯不了,這就是蓮水寶座!

殷升欣喜若狂,將渾厚的魔息注入殘像,拚盡全力欲要將它徹底顯現。

唐木溪注意到社稷圖上方傳來的陣陣天威,隻覺得心尖一顫,就連手中的骨劍都因此停滯一瞬。

那隻是幻象,還未顯現實體。但至寶的氣勢已出,若非當初的蓮水寶座是她親自破壞,險些以為尚存於世。

這獨一無二的氣息,令人忍不住神往親昵的力量……錯不了。

一旦現世,凡間通往天道的道路將再次打開。

晁厄分/身察覺到唐木溪招式越發急躁,似要盡快脫身一般,忍不住冷笑。趁她失神,一刀穿透她的肩膀。

嗤得一聲,鮮血飛舞。

唐木溪吃痛悶哼,然而就在長刀拔出的下一瞬,飛舞在空中的血液迅速回溯,返回體內,強大治療力量令傷口愈合,除卻破損的衣衫,不曾在光滑的皮膚上留下半點痕跡。

“神皇陛下可要當心,刀劍無眼,如若一劍穿心,想必哪怕是你,也少不了重創。”

“你這混賬,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嗎!”

唐木溪被對方激怒,一咬牙,竟反手將骨劍刺入腹中。

幻神比一般的劍要長,捅入腰腹,必然從背後穿出。

然而此刻,竟不曾貫穿唐木溪的身軀。骨劍入體,仿佛與血肉相融一般。

這並非什麽法術幻象,而是因為幻神本就是唐木溪的仙骨所製,吸納神尊之力,得以化形,細細算來本就和她是一體。

唐木溪緊緊握著劍柄,下一瞬將骨劍拔出,經過自身血液滋養,純白的骨劍化為赤紅,像是湧動的花瓣,詭異迷人,充滿妖冶的美。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憤怒,連氣勢都變得極具壓迫,分明隻有一人一劍,卻猶如麵對千軍萬馬,戰意昂揚,令人膽寒。

晁厄分/身的視線落到赤紅劍身上,隻覺得連心神都被囚禁。他下意識覺得不妙,橫刀就要朝著對方攻去。然而還沒動手,就聽到一聲嗬斥:“定!”

下一瞬???,一股霸道詭異的力量從四麵八方襲來,宛若千萬條鎖鏈,緊緊地纏繞住他的四肢,一動不能動。看不見摸不著,卻強悍無比不容置疑。晁厄分/身幾乎和本體力量相同,擁有大乘巔峰的修為,可此刻竟全然無法反抗!

分/身大驚,再抬頭時,眼前已被**開的漆黑火焰覆蓋。

漆黑火焰?

他怔住,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心髒魂火已經被妖冶血劍擊穿。

“死。”

唐木溪緩緩收刀,漠然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唯那雙眼睛充滿憤恨。

赤刀收回,幽寒的魂火戰栗抖動,不過瞬間就徹底碎裂。這裏蘊含鬼帝的百年壽元,隕落之後化作純澈的魂力,彭得一聲隨著失去生機的軀體一同炸開。

分/身死,晁厄本體也受到牽連,仿佛神魂撕裂,猛然吐出一口猙獰血液。

他對麵的溫黛見此,立刻抓住機會,連刺數爪,將他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晁厄不敵,接連遭到重創,不得不祭出魍魎印,以幽寒的鬼火幫助分攤壓力。

“殷升!血祭!”

秘術隻能使用一次,神尊那處血祭骨劍,已經將分/身之一擊殺,他現在被溫黛糾纏,難以脫身,隻好出言催促。

殷升自然知曉時間緊要,見到唐木溪提著血色骨劍急急掠來而寶座尚未凝成,立馬用社稷圖再開一陣,企圖將對方囚禁到幻象之中。

此法隻是情急之下偶然想到的,卻分外有效。

社稷圖畢竟是神器,專精幻陣,以假亂真。此刻發動,竟直接將對方吞入畫卷之內。

殷升大喜過望,想到鬼帝方才所言,知曉要凝聚寶座必須強大的力量支撐,心一狠,當真割腕獻血。

濃稠的鮮血滴入畫卷,猶如大補靈藥,蓮水寶座飛速顯現!

殷升見此,十分警惕,時刻緊盯,不願淪為寶座養分。

當他察覺到體內力量迅速虧損時,立即終止血液供應。然而他卻不知,方才晁厄哄騙他滴血,早就料到如今的景象。見他欲要退縮,迅速抽身,催動魍魎印撕裂虛空,毫無征兆地來到他背後,朝著心髒奮力刺去。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殷升又失血過多,力量虧損嚴重,雖然有所察覺,卻有心無力,難以躲開。

隻聽嗤得一聲,殷紅血液噴灑而出,大把大把地落在畫卷上。

“你!……”殷升瞪大眼睛,難以相信他竟會在這時出手。

晁厄彎唇:“魔皇之恩,晁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