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 唐木溪和薑垠都在使用神器和若木養傷。
司君發現她們極少再使用靈植,索性告訴溫黛,讓她別再費心思。
上一次將雲禹辰擊殺之後, 東域的官員四散而逃。但有神獸法相在, 結界一直開啟,這些官員逃不出妖域, 無論躲在哪裏都不過白費功夫,要找到他們隻是時間問題。
奉愷親自率軍尋找, 隻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將他們悉數捉拿。
“那些餘孽我已經全部找到, 如何處置?”奉愷進入大殿, 不解盔甲,不解佩劍, 甚至連一句尊稱都沒有,便直接開口。
溫黛瞥他一眼,十分嫌棄道:“這種問題也要來煩我?是嫌我的事情不夠多嗎?殺了便可, 切莫留下任何殘餘。”
奉愷凝眉,雖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卻還是忍不住問:“神皇殿下呢,這是她的吩咐?”
溫黛搖頭:“殿下在養傷,近日無心政事。你應該明白,這些人罪孽深重, 不像那些士兵修士身不由己, 他們正是一切的源頭, 是罪魁禍首,如若留下……百害無一利。此事無需對殿下提起, 你我不言, 想必她也不會過問。若往後責怪, 全推到我頭上即可。”
奉愷了然,想起白虎法相的異狀,還是忍不住提一嘴。
“你可還記得先前雲禹辰的話,他說將東域大長老旬邑囚困在白虎法相下。我前些時日偶然發現那座困境,可要將他放出?”
對於旬邑這個人,奉愷有些拿不準。
先前神皇未歸位時,旬邑一直狼子野心,對西域的試探從未終止,蠢蠢欲動企圖發動戰爭。可後來神皇歸位,他卻忽然轉變態度一般,竟出麵主持朝綱,維持秩序。東域不少反賊都死在他手中,鬼患嚴重時,也是他在清除,就連王女連依月和乾坤八卦,都是由他親自送到西域。若沒有他出手,隻怕東域早淪為鬼域,成為鬼帝魔皇入侵妖域的跳板。
可以說他們能如此順利地拿下東王域,至少有一半都是旬邑的功勞。
奉愷不知???曉究竟該定他的罪,還是要論功行賞。
這幾日捉拿叛逆時,他刻意避開旬邑的勢力,不止因對方勢力龐大,盤根錯節難以處置,更是出於心底的敬意。
溫黛一頓,漸漸放下手中的筆墨,大約也是不好判斷,凝眉良久才道:“暫且莫動,我稍後稟告殿下。”
雖這麽說,其實兩人都大抵猜到殿下的決策。
溫黛現在竟有些慶幸神尊的伴侶是薑垠,能夠作為“惡”來彌補神尊的缺損。
*
“旬邑嗎?”唐木溪躺在師姐懷裏,一臉舒服地眯起眼睛,“嗯,他手下勢力可曾在此次戰爭出手?”
“未曾,不止如此,先前的東域的鬼患也是他來平定。如若細算,青龍白虎兩大法相安然無恙,皆是他的功勞。”溫黛方才稟告了旬邑的作惡,現在便講述他的功勞,不偏不倚。
“這倒是個奇人,我記得先前連依月帶著神器投奔西域也是他的手筆,當真讓人捉摸不透。”
唐木溪思索片刻,仰著腦袋問薑垠:“師姐覺得怎麽處置?”
薑垠捏住她的鼻子,“又偷懶。你雖問我,卻不曾像先前對待廣良驥一般生氣憤怒,也沒有如那些戰俘一般直接丟到新島,對責罰避而不談,豈不是已有主意?現在反倒問我,是怕獎賞太過,所以讓師姐潑一些冷水嗎,總要我來當惡人。”
唐木溪被她識破心思,有些不大好意思,笑道:“師姐聰慧,最善此道,這叫做人盡其用。”
薑垠輕嗤一聲,半點不信:“油嘴滑舌。不過你既然詢問,那我便說上兩句。此人的確有功,在你登位之後也少有不臣之心,手下勢力龐大,不宜過多苛責,位高權重,令人敬畏。但須知此戰告捷,往後再無東西域之分,大長老隻能有一人。直接剝奪權力難免令人心寒,不如尋個名高權弱的職位給他,暗地架空即可。”
不得不說,對於帝王之術,還是師姐在行。即便此世不再是魔君,思維和行事風格卻半點未變。若不是知曉魔君絕不會跟她成婚,她險些以為師姐也重生了。
唐木溪笑問:“那師姐覺得什麽職位名高權弱?”
薑垠道:“按照凡人的製度,自然是國公一職最為何。但他畢竟是白虎家主,單單封爵難免不妥。不如就封為妖王吧,總之上有神皇,妖王一職已經形同虛設。”
溫黛在下麵聽著,隻覺備受冒犯。
她真想揪著薑垠的耳朵問問,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也是個妖王?
雖然她的確名不正言不順,名義上是妖王,其實與臣子無異,但起碼聽著還挺響亮不是?怎麽落到薑垠眼中,就成了哪裏需要搬哪裏的工具人了!
幸好溫黛沒有問出口,不然大概會被氣個半死。因為以薑垠的性子,一定會驚訝反問:妖王,難道不是工具人嗎?
唐木溪倒是沒注意到溫黛的異樣,隻覺得師姐聰明極了。
如今東域朝廷已經名存實亡,封旬邑為妖王,對方不會得到半點權力。即不用和溫黛衝撞,也擁有極高的地位,走到哪裏都受人敬仰。
“好,便依師姐!”
*
溫黛領命之後,立即派遣奉愷前去解救旬邑,同時將任命妖王的旨意帶到。
白虎困陣極為強大,奉愷一人無力解開,不得已又去尋神皇一趟,想要讓她親自前往,以乾坤八卦的神力解除困境。誰知唐木溪聽聞此事,竟直接將神器丟給他,然後倒頭就躺到師姐懷裏睡大覺,美其名曰“身體孱弱,急需修養”。
奉愷看著她們兩個黏糊糊的模樣,隻覺得沒眼看。
孰他眼睛不好使,愣是無法從神皇那張水嫩紅潤的臉上看到半點“孱弱”。
若是一兩個月前,說不定還能找到一點病白。可這段時間日日有蓮燈照射,神木滋養,那點病氣早就消失不見。
奉愷欲言又止,本想再提一嘴何時勘察法相,但瞧見神尊那舒舒服服的模樣,還是忍住沒吭聲。接過神器,躬身告退。
乾坤八卦是天下陣法之王,哪怕奉愷不善陣法,使用這柄神器之後也能輕易破開白虎困陣。
被囚禁數月,奉愷本以為饒是旬邑修為甚高也要承受不住,誰知打開一看,竟發現對方盤腿而坐,端著小酒過得不亦樂乎。
這哪裏是被囚禁,分明是度假才對。
“奉將軍,又見麵了。”他似乎對奉愷的到來分毫不驚訝,甚至還拍拍木桌對麵,笑道,“可要隨老夫小酌一杯?”
這裏麵灰土土的,奉愷其實有些嫌棄,但想到詔令,還是勉為其難地走進去。
“大長老似乎對我的到來早有預料。”一邊說著,一邊捏一個除塵術,將四周清掃的不染纖塵,隨後才坐下。
旬邑撫須大笑:“那是自然,他們自作聰明,以為將老夫排除在權力之外,就能高枕無憂,掌握東域,其實不過管中窺天,愚昧無知罷了。這東域減去老夫的勢力,他們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這話雖然說得有些自大,但其實並非沒有道理。
東妖王尚且在世時,這東域就是旬邑大長老權勢最盛。無論軍隊還是掌握領土,都遠超青龍王族。後來東妖王逝世,少去唯一的對手,這片地方幾乎唯他獨尊。那些人不想著拉攏旬邑,還對他頗為忌憚,已經失去一半勝算。
不過話雖這麽說,即便他們拉攏,旬邑也不屑為伍罷了。
他隻想要一統妖域,隻要那個人不是外族,是誰都好。
既然上天降下神皇,名正言順,那麽他的目的遲早達成。正是因此,從那之後他將吩咐手下所有人遠離朝堂紛爭。後來神皇進攻東域,他的人手也不曾阻攔。
奉愷看不懂他,不知曉他為何忽然認輸,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隨後將一冊詔令放到他麵前:“神皇念你護送神器,平定鬼患有功,特封你為妖王。從此之後,你仍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旬邑卻是眯起眼睛:“若我不應,非要遊走天下當一個閑散村夫呢。”
奉愷輕嗤,隻吐出一個字:“死。”
這當然不是神皇的決定,而是他和溫黛的意思。
這妖王之位是用於安撫旬邑的勢力,無他做主,難以保證他手下安分。屆時為確保妖域安穩,必然要排除異己。
但不知是不是酒水的甘醇令人不禁放鬆,奉愷又忍不住多說兩句。
“大長老需明白,東域需要一個象征,亦如溫黛那樣。更何況,鬼帝魔皇蠢蠢欲動,我族仍然身處危機,你位高權重,又怎能此刻逃脫,這天下仍需要你。”
旬邑聽到最後半句忍不住大笑:“這天下竟需要一佞臣。”
“好,既然不受既死,老夫為求苟活,也隻好當一回這妖王。”旬邑說完,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
對麵的奉愷似有所感,也拿起酒杯。
他們兩人互相一敬,仰頭一飲而盡。
“神皇殿下可還在此處?老夫稍後去拜訪一番。”
“青龍王宮,長老但去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