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長老果真雅致, 先王方去,便有閑心去大雁塔中遊玩,超然脫俗, 果真與我等憂傷惶恐之人截然不同啊。”
易封剛剛雁塔中離開, 沒走幾步,就在不遠處的山林小道中迎麵碰到大長老。
他心中一慌, 連忙將手裏的紙符玉牌收入囊中,慌張遮掩:“大長老誤會了, 朽心中悲痛, 為禱告魂靈, 特意來寺中求佛上香,隻為給先王祛除孽障, 寶得來世順風順雨。”
分明已經特意從後山小道離去,卻依然同大長老碰到,隻能說明自己的行蹤從一開始就被對方了如指掌。
易封又驚又怒, 卻不敢戳破質問,反而慶幸自己方才特意在廟中上香。如今身上還留有殘香,天衣無縫。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反倒是我的不是。”話雖這麽說,旬邑的語氣表情卻半點愧疚都沒有, 反而猶如一頭蠢蠢欲動的豺狼, 一瞬不瞬地盯著易封。
他自然看到方才易封收起的東西, 雖不知曉具體作用,但這般心虛, 必然又是那鬼帝魔皇之輩的命令。
旬邑有些無法理解他們, 分明知曉觸碰底線的代價, 卻依然不死心。與虎謀皮,到頭來不過是害人害己。
他冷嗤一聲,沒再多言,朝著高塔上虛虛瞥一眼,盯著塔外的眾多舊痕,含沙射影道:“果真是時日已久,遲早要換掉。”
說???完,也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可惜一旁的易封卻似乎並未聽懂,見他沒有深究,深深地鬆一口氣,繼續在執迷不悟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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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丹術和鑄器術本是互通,能參悟一條,便可舉一反三悉數掌握。唐木溪在雲巔之上沉浸於悟道,在玄奧的術法麵前猶如不知疲憊的書生,不斷地汲取知識。
她本就是神皇,萬年前就已經能鑄造天階法器幻神。此刻記憶回籠,再次參悟,可謂是手到擒來。幾乎半點阻礙都不曾遇到,就順順利利地突破天階,整個過程,連半個月都沒有。
等她從頓悟中回神,堅不可摧的赤鐵已經在五行神火的灼燒下熔化成一灘炙熱鐵水。滾燙灼熱,哪怕是四周的靈力都漸漸被它腐蝕。
唐木溪雖然擁有了五行之力,可隨心所欲地操控火焰,但畢竟本體是冰蓮,對炎熱的事物一向畏懼。
她沒敢湊太近,見到赤鐵已經可以隨意塑性,便用神火將其包裹,起身來到受損的朱雀法相麵前。
她到時,溫黛和溫斐等人還在兢兢業業地往裏灌輸神力。
經過一個月的滋養,朱雀法相的力量終於恢複不少。雖然還無法跟當初相比,但也足夠抵擋進攻了。
“見過神皇陛下……”溫黛見她前來,第一時間起身行禮。以她起頭,身後幾位青鸞族人也紛紛躬身,興奮惶恐,卻唯獨一人不然。
溫采白眯著眼睛,沒想到這人就是所謂的神皇。
半年前他在盤龍王都時,還隻以為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哪知半年過去,修為已經遠非他能識破。
天地寵愛嗎……當真是令人嫉妒。
唐木溪可不是來受禮的,見她又如此,無奈地上前扶起。
“殿下和師尊再這般,木溪可要不知所措了。大家也請起吧,繁文縟節莫要再做。”
溫斐起身,看到她手中的灼熱火焰,問:“這便是五行之火?怎似乎同明玉的有所不同。”
唐木溪笑道:“自然不同,她的是單一的火靈珠。我這卻是集結五行之力的神火,連界外神物都可以熔斷。”說著,臭美一般將火焰破開,露出裏麵的赤紅鐵水。
鐵水表麵霞光閃爍,散發著與此界金屬全然不同的氣息。
這還是溫斐頭一次見界外之物,一時間竟被閃耀的霞光美得移不開眼。
原先她還對修補朱雀法相存疑,不明白什麽樣的至寶才有資格,此刻看到這樣的奇妙物什,心底的懷疑徹底打消。
如若連赤鐵都無法修補,此世怕是都難再尋到。
“你打算如何填補缺損?這天下可沒有能容納法相的火爐。”朱雀法相高百丈,幾乎比王宮還要宏偉,且品級難以定論,溫斐有些想不出來解決的方法。
“誰說沒有?”唐木溪笑道,一步踏入半空,伸開雙臂,“我看這天地便甚為合適,前些時日突破時,我偶然習得嶄新的妙術,師尊請看。”
說著,忽然雙手結印,濃鬱的靈霧應召而來,飛速在她麵前匯聚。濕潤的靈氣不斷凝結,最後竟從無形之力,化為精純的水珠。
唐木溪將極寒冰氣注入其中,沒過一會兒,風雲變幻,凝結成水珠的精純靈力化為冰晶,將方圓數裏都籠罩起來。經日光稍一照射,霎時間將折射出七彩的霞光。
“天地為爐,神火為引,赤水……去修補傷口吧。”
唐木溪緩緩將赤鐵推出,解開包裹在四周的火焰外殼,以靈力驅使著炙熱鐵水附著在朱雀法相表麵。
鐵水滾燙,剛一觸碰到法相外表,便開始不斷灼燒腐蝕,但同時**的可塑性極高,無論怎樣狹小的裂縫都能填滿。
隻見陣陣白氣隨著滋滋的聲音冒出,沒過多久破裂的外表便被盡數充滿。在四周的冰晶作用之下,鐵水的溫度逐漸降下來,慢慢凝聚,最後緊緊地附著在缺口上。
赤紅的法相,赤紅的鐵,兩者色彩相同,甚至無需過多粉飾,看起來就已經天衣無縫。
唐木溪甚是滿意,將四周的冰晶化為靈力包裹法相,在其外表又增添一層透明的外殼。與先前的破舊模樣相比,仿佛翻新了一般。經過她的精心修補,能明顯感覺到結界的力量更加強盛。
“可惜這赤鐵隻有一塊,不然當真要給所有法相都重鑄一番。”她在此處感歎,另一邊的溫斐等人卻都看傻了眼。
雖早就知曉這人天賦絕高,又是天地寵愛的神皇,身份尊貴,可未曾想到竟還能這樣煉器!天地為爐,這般無拘無束,自由灑脫,又怎會是簡單的技巧?
“你……煉丹術突破天階了?”溫斐雖然也有天階之才,但隻限於固定的配方。莫說以擺脫火爐,就是將天階道紋凝聚出來都難。
她隻觸碰過一次天階道義,卻至今都未完全參悟。本以為已經足夠優秀,卻在今日看到這樣一幕,一時間有些晃神。
“我也並不知曉,那東西的確玄妙,即便已經徹底領悟,也因天地靈力衰弱而無法真正地施展,如今隻能猜測是天階。”唐木溪有些難以形容那種感覺,隻在心底有些預感。
“徹底領悟……”溫斐倒吸一口氣,腦中反複回**著這四個字。
唐木溪見到師尊失神地看過來,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笑道:“不如我將感悟寫下,由師尊替我參謀?師尊這般厲害,一定能給予我答案。”
“這……這……”溫斐有些說不出話,很想指著這傻徒弟的腦瓜子狠狠責怪。
那可是天階的煉丹術!不是地裏的大白菜,放到修真界中哪怕隻是隻言片語,也足夠引起天下人哄搶,怎麽能這樣輕易送給她?!上古傳承斷絕之後,地階就已經是所有修士的終點,又怎能奢求天階呢!
這是足夠顛覆一個時代的東西。
可同樣的,拋開這些無關的名利,她更比誰都明白徒弟的真意。
既然她要分享,那必然是真心給予。
用任何狹隘的猜測擅自揣摩,都是褻瀆和侮辱她的心意。
“你可當真會考驗我。”溫斐深歎一聲,還是敗給了對知識的渴望,“如今看來,竟不知誰才是師尊。”
除卻最初閉關時給予的入門煉丹術,她極少點撥徒弟。後來的星移決也好,如今的天階煉丹術也罷,細算起來反倒是自己欠不少人情。
這份師徒有名無實,除卻一片盡心的關切,她甚至不知曉自己還付出了什麽。
“自然您是。”唐木溪笑了笑,“那領悟有些難以描摹,師尊稍等幾日,我會親自送到您手中。”
法相修複完成,心頭大患得以解除,唐木溪又回到往常的生活之中。不知是不是修為突破,底氣更足的緣故,她不再排斥神皇之位。甚至偶爾還會到蒼鸞殿中,聽一些妖域大事。
溫黛看出她有初嚐權柄的意願,也毫不隱瞞,將一切政事辛秘一一告知。神皇在萬年前就已經君臨天下,但萬年過去,妖域分裂,許多事情已經不同往日。
盡管半壁江山並非從溫黛手中丟失,但每每談到此處時,心底都有些慚愧。這是她們先祖的過失,更是青鸞王族的無能。
薑垠發現師妹的修為高於自己之後,不知為何總有些難以適應。她本該是師妹的強大屏障,能在任何時候替她擋住危險。
可如今身份地位一瞬調轉。
薑垠不甘,逐漸放緩對鏡月樓的操控,再一次當起了甩手掌櫃,整日待在小世界中依靠魔脈專心修煉。
這段時間亡魂肆虐越發嚴重,幽冥城中常常出現異變鬼魂。今亦冷知曉薑垠可吸食魂力,索性將這些魂魄收集起來,通過傳送台送到她手中。
在魂力和前世經驗的雙重加持下,薑垠突破的雷雲在數月之後出現。
雷電之力當空落下,仿佛擊穿了往日的平靜。自從東妖王死後就一直積攢的暗流,終於在這一日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