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皚皚, 銀刀忽閃,士兵修士的汗水不斷流淌,雙眸之中卻盡是剛毅和果決。
這裏是西王域的邊境軍營, 百年以來, 全憑他們數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操練和無畏血液,才將敵人阻擋在外, 護得王域一方和平。
百日以來,神皇歸位, 兩域關係逐漸緩和。軍營中不少人心中都鬆懈下來, 雖依然堅持操練, 但都認為太平將無限延續。
然而今日,他們大抵都要失望。
“報!!!”
一聲響亮的吼叫穿破雲霄, 猶如鋒利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刺破平靜。
奉愷聞聲,立即一個閃身來到營帳之外, 等他看清楚來人的模樣時,臉色劇變。
“渠成?!你怎會……”
渠成在奉愷手下做事許久,資曆和修為皆足夠升職。七日前,奉愷將他調離身邊,駐守南側邊境,等到積累夠經驗, 就提拔為副將。
南側邊境是一片蓮水沼澤, 易守難攻, 本以為憑渠成的能力足夠應付,不曾想才七日過去, 就落得這般狼狽模樣。
他的盔甲已經碎裂變形, 背上刺著三支粗壯的箭矢, 血液翻湧,不少已經凝結為褐色血痂。發絲淩亂,麵色灰白,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的重傷模樣。從胳膊上的切痕來看,甚至需要自燃精血才勉強保住性命。
堂堂化神大圓滿修士,距離合體隻差臨門一腳,閉關打磨,至多數月即可突破。如此強大的實力,竟被逼到這種地步!
“將軍……”方才的嘶吼似乎已經拚盡全力,渠成再開口時,聲音和氣力皆大不如先前,甚至沒能湊出一句完整的話,就咳出一口鮮血。
這裏的動靜太大,惹得不少士兵看來,他們認出渠成的身份,皆是驚駭不已。
奉愷卻無心安撫他們,見到下屬已經極近昏死,立即高聲呼喚:“軍醫!”隨即欲要攙扶渠成回營。
然而他剛剛彎身,就有一隻略顯骨感的手死死抓住他:“將軍,東域入侵!”
六字吐出,渠成便徹底昏倒。
奉愷雙眸驟縮,立即命人將渠成帶下去好生治療,隨即用密令同女王聯係。
但好巧不巧,往日皆第一時間回應的溫黛,今日卻全然沒有理會。
情況緊急,奉愷知曉不能再耽擱下去,草草留給對方幾個字,便親自率領上千修士,急急朝著蓮水沼澤掠去。
他們輕裝上陣,速度極快,不過半個時辰就抵達南側沼澤。
鎮守在此的副將渠成已經身受重創,卻無旁人報信,想必一定早已淪陷。
奉愷不敢托大,距離營寨哨塔還有數裏時,就已經命令眾人放緩腳步。營寨麵對東王域,背對西王域,麵前是一方蓮水沼澤。
按照常理,自當從背後**。但奉愷行軍多年,深諳用兵之法,知曉東王域入侵必然會著重防範背後,因而特意走正麵,從沼澤???靠近。
哪曾想剛一靠近,就有無數泥沙撲麵而來。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將一千修士連帶著整個營寨都吞噬殆盡。方圓數裏,全都被粘稠的沙石泥水覆蓋囚困。
奉愷的預料並未出錯,可惜他並不知曉,莫築一開始就沒想大肆進攻西王域。
他的目標,不過是入島口的朱雀法相而已。
“嗬,自作聰明。”
藏匿在遠處的莫築見到沼澤困陣生效,冷冷地瞥一眼,就帶著一眾提前換好衣裝的屬下,朝著西王域的入島口急速掠去。
*
另一邊,風穆早早地來到浮島邊緣,遙遙望到溫采白竟然也在,詫異而驚喜。
“溫兄可要助我一臂之力?”雖是問句,語氣卻充滿激動。
邊境守衛極其森嚴,這幾日他一直在苦惱如何順利靠近法相,但始終沒能尋到答案。今日能來已經是破罐子破摔,隻要能保全性命,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
神獸傳承,是真正的古神之力,一旦獲得就擁有主宰一方的資格!哪怕是暫時淪為族中罪人,也在所不惜。
他預想過最壞的結局,沒想到還有轉機,竟能在此處遇到青鸞王族,當真是喜事。
但風穆卻不知曉,溫采白的幫助隻會令他更快死去。
“法子由我提出,自然要負責到底。公子初到西域,並無熟人,就連此地城防巡衛都不了解,我若放任公子冒然行動,豈不成了害人性命的狼心狗肺之徒?”溫采白侃侃而談。
風穆感激不盡,隻覺得這人當真值得深交:“溫兄大義令人動容,你且放心,此恩重大,風某必定牢記於心,改日等我傲然於世,絕不會辜負情義!”
溫采白哪能想到這人如此好騙,虛偽應下,看著時間差不多,知曉那頭應當已經順利進入西域,不能再拖,便道:“此地兵防極嚴,再拖下去恐生變數。客套之詞無需多言,風兄且隨我來,前方有一暗道,乃修建城牆時殘留的,從那進入可省去不少麻煩……”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甬道,謹慎前行,足足消耗大半個時辰才勉強繞過巡衛。
走出甬道,溫采白又翻身而躍,從數十丈高的城牆外圍慢慢向法相靠近。
風穆走得驚心動魄,生怕一個不小心跌落懸崖。一直到結束,快要抵達目的地時,才擦擦頭上的冷汗開口:“溫兄何不使用法術?如此險路,當真令人畏懼。”
島下就是黃泉海,如若結界開啟還好,不會掉出島外,如若未開,說不準當真會一頭栽入海中。
命懸一線不外如是。
溫采白搖頭,耐心解釋:“風兄有所不知,此地有特殊陣法,一旦有陌生氣息勾動靈力,必然會驚動旁人。”
“原來如此。”風穆恍然大悟,再一次慶幸,“還好有溫兄助我。”
溫采白點頭未回。
兩人緩慢靠近,等到最後抵達時,天色已經昏暗不少,再過不多久,就要越過黃昏,進入夜晚。
“這便是朱雀法相了,風兄去吧,我替你放風。”來到恢弘的赤色巨像麵前,溫采白不再往前,貼心地避嫌閃開。
但並未離開太遠,因還要親眼目睹這人血祭。
風穆抬頭看著巨大無比的赤色法相,有那麽一瞬竟被威嚴的氣勢壓倒。
生活數百年,終日籠罩在四方法相的陰影下。先輩都說這是護族大陣,珍貴無比,但他卻始終不喜。隻覺得自己如同生活在囚籠裏的畜生,一生難得自由。
“你終該毀去,即便不由我來,也會有旁人動手。”風穆逐漸平靜下來,難得表現出沉穩剛毅的一麵。
隨即深吸一口氣,劃開手腕,將一滴精血滴入玉牌。
如溫采白所言,玉牌剛剛接觸到血液,就忽然亮起,有無數猩紅的血絲從表麵伸出,慢慢地朝著風穆靠近。
風穆不敢大意,立即將提前準備好的上百種精血拿出,依靠咒術,盡數注入玉牌之中。按照他的預想,玉牌得到精血,應當會充滿力量,卻不曾想血絲非但沒有滿足,反而越發癲狂。眨眼間便攀附到他的手臂上,哪怕是以靈力切斷,過不多久便會重新愈合。
不知如此,就連他施展的法術,也會被血絲無情吞噬。
倏然間,風穆似乎明白了什麽。
但大約依然不肯相信,牽強地扭頭呼救:“溫兄!”
直到他跟溫采白冰冷戲謔的雙眸對上,才真正死心。
“混賬,竟敢算計我!”
他厲聲嗬斥,身上金光閃爍,但還不等狴犴法相凝聚成功,就被猙獰的血絲盡數蠶食。
蘊含神獸力量的血液經由金光被不斷攥取,很快就暗淡衰弱下去。
血液,骨肉,最後是魂魄,但凡能被汲取的東西一樣不差。
沒過多久,一名化神中期的神獸後裔,就因體內虧空,飛速坍塌下去,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畜生!”他還在試圖進攻,但可惜瀕臨死亡哪還有餘力。任憑他如何拚盡全力,也不過讓自己死得更加迅速。
溫采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被玉牌蠶食殆盡,見到癲狂的血絲還試圖向他湧來,後退一步。
“這可不好,若是不夠,用這些再墊墊。”說著,扔過去三四具屍體。
等到那些這些都被吞噬之後,才牽引著血絲注入赤紅法相中。
“終該毀去嗎……”他口中一邊重複著風穆臨死前的話,一邊將符咒擴散至方圓百丈。
“竟說得有些道理。”
等做完這些,不再停留,慢慢遁入黑暗中。
陣法落成,沒過多久便徹底炸開。強大的血絲不再束縛於狹小的玉牌,突破桎梏,依托高大恢弘的朱雀法相,發了瘋地向四周掠去。
此地正是入島口附近,來往巡邏的守衛極多。
關琅聽聞這裏傳來異樣的波動,第一時間率領手下前去探查。然而他的運氣和機敏似乎早在先前接受提拔時就已經耗盡,此刻率領屬下一腳踏入血魂陣域內,甚至來不及驚呼,就被猙獰的血絲吞噬殆盡。
一批又一批的守衛被陣法吞噬,直到血絲壯大癲狂到數裏之外都能看到時,他們才恍然驚醒,不敢妄動。
但此刻的血魂陣已經積攢到極為強大的力量,即便不再吞噬血肉,也足夠恐怖。
隻聽一聲響亮的爆炸聲響起,無數血氣漫天飛舞。強大的波動引發地震,哪怕是遙遠的王都也受到波及。所有人都四散而逃,唯有一支隱蔽的隊伍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