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神獸之位何其關鍵, 若無狴犴血脈,我族又如何在東王域立足?莫說其他,就連突破化神合體都極為困難。妖域修為甚高者如雲, 堂堂一族家主卻因被剝奪神獸之位而跌落合體。如若外傳, 豈不是令人詬病?!”

自從那日麵見神皇之後,風高懿就一直閉關不出。風穆隻知父親忽然修為大跌, 卻不明白其中緣由,數月以來心中憂苦, 以為是身受重傷, 想盡方法從東王域的故友那裏拿到離雲花。

離雲花能促使化神修士突破合體, 雖無法治愈修為受損,但有它相助, 說不準可以重返合體。

身為神獸後裔的家主,若修為受損,隻怕在這西域王都難以立足。

他想得周全, 其中利害清晰明了,一心想要助父親治愈損傷,不曾想今日才從其他神獸子嗣那裏明白緣由,一時間驚怒交加。

“那‘神皇’初來乍到,不過化神修為,就敢這樣為非作歹!不明事理, 昏聵殘暴, 父親聞名追隨而來, 不善加寬待,反而因您忠心勸諫就剝奪神獸之位, 令我族落得人人嘲諷的地步, 實在荒誕!是可忍, 孰不可忍?!如若一直縱容忍耐,豈不平白受欺?我們去尋妖王和大長老,求他們做主,絕不可姑息!”

風穆說得義憤填膺。

其實若隻是沒有神獸血脈也不至於令他如此激憤,不過是少了先輩福蔭而已,有先前的基礎,專心修煉總能恢複。

可那“神皇”竟當著東西王域神獸家主的麵親自羞辱,如若忍耐下去,隻會讓他狴犴一族淪為笑柄,受萬人唾罵!

莫說在西王域受人景仰,就是立足都難!

風穆想起今日被旁人當麵羞辱的情景,隻覺得怒火中燒。

“無禮!”風高懿聽聞自家兒子竟敢辱罵神皇,隻覺得後脊發寒,怕他連累整個家族都被剝奪神獸之位,立即出言嗬斥。

但是訓罵之後,心中也未嚐沒有怨懟。

他看著兒子眼中的不甘,歎一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惱怒嗎?可那又如何?那位集結天地恩寵,即便修為尚淺,卻已經手握權柄。不過三言兩語就可剝奪神獸之位,拿什麽同她對抗?”

風高懿輕嗤。

他如何不知曉被當眾剝奪神獸之位的下場,隻不過沒有辦法罷了。

一名靈修竟同魔族餘孽苟合,嗬,這世道當真是越發令人難懂。

風高懿說完,見到兒子似乎還要開口反駁,心中厭煩,抬手將他打發。

至於溫黛和尹卿那裏,他早就前去拜訪,然而不僅沒能討回公道,反而被轟出來,碰了一鼻子灰。再去他們跟前,豈不是自取其辱?

他是神獸後裔,即便已經被剝奪名位,心中也依然存著傲骨。

風穆知曉不能再說,滿臉不甘地躬身退出房間。他已經能預料到,此事傳出,狴犴後裔將會落得怎樣的地位。

不止其他神獸家族,隻怕連那些往日裏對他們畢恭畢敬的尋常妖修???,也會借此欺壓辱罵他們。

風穆想起今日的遭遇,雙眼之中盡是火氣。

“混賬!”

他緊緊攥拳,朝著廊道上的梁柱奮力一擊,精美的石柱應聲而碎。

就在他以為此事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時,耳邊忽然傳入一個聲音。

“當真是懦弱呢,連子輩都尚有一腔熱血,身為家主卻敢怒不敢言。有一位這樣的父親,也難怪會落得這般下場。”

那聲音輕飄幽寒,仿佛凶惡的鬼靈,話語之中盡是蠱惑。

風穆一驚,立刻祭出長劍護體,厲聲嗬斥道:“誰?!竟敢在狴犴府中裝神弄鬼!”

一邊說著,身上浮現出金色的虎獸法相。隻見法相一聲怒吼,霎時間識破說話之人的隱匿位置,同一時間有熊熊烈火蜂擁而上。

這是狴犴一族的特有力量,能克製一切鬼怪魔修。如若是當初全勝之時,除卻實力強大的天魔和幽冥鬼族,可令一切奸邪聞風喪膽。隻可惜經過萬年的演變,狴犴滅絕,如今幸存的隻不過是擁有稀薄血脈的旁支後裔罷了,威力極其有限。

那金色烈火還未靠近,就被溫采白輕鬆揮散。如若心細,會發現他出手的瞬間,有一純白的鳳鳥一閃而過。

那是神獸鳳凰的一類,名為鴻鵠,是最為聖潔的鳥類。

但白色的虛影之下,卻被汙濁的幽冥之力充斥。任憑他如何遮掩,也不過是白費功夫。

風穆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停下攻擊,卻不敢放鬆警惕,緊緊提防道:“火鳳王族不在宮中享樂,來我狴犴府中所為何事?”

因心中正存怨懟,自然對誰都沒什麽好臉色。

一方麵奢求高位,一方麵卻認不清自己,分明地位已經一落千丈,卻仍試圖與王族平起平坐。這樣的人往往外強中幹,最是容易拿捏。

溫采白幾乎一瞬就明白他的性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分外滿意。

一開始不曾去尋風高懿果真不錯,跟那古板固執的老家夥相比,這位“傲慢”的兒子才最易挑撥。

“今日公子受氣,在下深覺歎息。看不下去,故而前來指路罷了,無意冒犯,還請見諒。”言罷,還歉意地行禮。

既然對方想要地位,那溫采白就給足他敬重。隻有捧得夠高,才能驅動他引以為傲的神獸殊榮,去完成大計。

果不其然,見他如此恭敬,全然沒有外人嘲弄譏笑的模樣,風穆漸漸鬆懈下來。

但不知又想到什麽,還是冷哼一聲:“虛偽至極,如若當真心覺可惜,早該在父親被剝奪神獸之位時出言阻止,又怎會此刻背後說閑話?”

這麽說的時候,卻忘記方才自己也在說神皇的閑話。

溫采白輕歎一聲,無奈道:“你所言不錯,可惜我雖為王族,卻無甚權柄,身為旁支,隻能親眼目睹慘劇發生,無力改變。唯有在族人大錯之後,將取回神獸之位的方法私自告知,權當作慰藉。”

“取回神獸之位?”風穆一下子被吸引注意力,強壓住內心的渴望問,“你有辦法助父親恢複?”

溫采白知曉事成,心中暗笑,表麵卻不顯,仍是體諒感傷的模樣:“自然是有,隻是不知曉公子是否果敢罷了。”

“閑話少說,我若不敢,又怎會開口?”

溫采白見此,也不在假意遮掩,故意壓低聲音道:“公子身為神獸後裔,想必定然聽過四方法相鎮守妖域的事情。那是萬年前的神皇所設,保護我族不受外敵入侵。然而在王族的秘史中,卻還有這樣的傳聞。法相內裏藏匿著神獸傳承,如若得到,可獲得無上之力。西王域鎮守著朱雀和玄武的法相,一旦得到,甚至可以狴犴之身發揮朱雀玄武之力。”

風穆雙眼閃過一抹精光,又道:“那法相堅固無比,形成的結界可抵擋神器攻擊,我如何得到?”

分明剛開始卻還是為父親著想,此刻卻貪念畢露。

這翻姿態,任誰都不相信,在他得到“神獸傳承”之後,還會以族人大義的名頭交給父親使用。

溫采白隻當看不到他眼底的貪念,一邊開口,一邊將事先刻錄好血陣的玉牌給他。

“從外攻擊自然難以攻破,但你我籠罩在法相福蔭之內,可直接觸碰法相本體。若是從此入手,倒也並非沒有轉機。此牌刻印著以血獻祭的陣法,公子隻需以自身一枚精血做引,再尋來百獸精血各一份,作為力量源泉即可。

玉牌汙濁,法相聖潔,兩相交匯自然能如你所願。但神獸法相是結界根基,有重兵守護,公子行事需謹慎,切莫貪心,一旦得到神力,必要迅速撤退,以免被落得叛族重罪的名頭。”

說是這麽說,但其實此符一旦催動,方圓數裏的生靈皆要遭殃。血魂陣陰寒凶惡,不至損壞絕不會罷休。其上還有魍魎印的關聯陣法,如若能置入法相,屆時即便無法依靠血魂陣將其摧毀,也能以鬼印之能拉入虛空。

一石二鳥。

風穆並不知曉他的目的,但也絕非傻子,得到玉牌後悄悄將神識探入其中,卻發覺有股強大的力量在阻攔自己。

“隻需我一滴精血?”他心存懷疑。

溫采白看出他的疑慮,笑道:“我令你取百獸精血,本就是為降低你的損傷。如若你不信,也大可獻祭全身,將神力拱手讓人。”

這樣,風穆才漸漸安心下來。

溫采白見到事成,也不再多待,悄悄後退,隨即隱匿在昏暗之中。聖潔的鴻鵠墮落之後,竟比黑暗還要汙濁。

從狴犴府出來之後,他避開耳目沒入暗巷,用傳音玉符將事成的消息散發出去。

另一邊的莫築接到他的消息,也不再遲疑,立即命令屬下,即刻行動。

他是長老,雖然不能如魔皇鬼帝那樣大肆出兵入侵,但也能依靠人脈門徒,暗中聚集不少人手。

隻要設計將邊境大將軍奉愷引開……

一切都還有機會。

曾經的屈辱,是時候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