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包, 是一名百年難見的化神飛屍。
昨日醒來逃跑,可惜運氣不好,還沒出城就被人抓回來。本來身為凶物, 要被當場斬殺。但不知是不是主仆契約的緣故, 那隻鳥放了我一馬。
屍修有活人入死境修行轉化的,也有滋養煉化自帶魂魄的死人的。
我是後一種, 因已經死過一次,沒有生前的記憶。
我脾氣不好, 惜字如金, 並不喜歡“唐包”這個名字, 但無奈心髒被刨,打不過那些人。
身為強大無比的飛屍, 每天都有人因名字取笑我。
今天也是一樣。
“聽殿下說,你們養了好玩的東西?”
白靈人還未到,脆玲玲的聲音就已經傳過來, 一把推開門,風風火火地進來。她身後跟著溫明玉,這些天休息得十分舒適,整個人都變得精神煥發起來,又恢複成往日的溫柔如玉,彬彬有禮的模樣。
“哪裏有什麽好玩的?不過是有隻又醜又老臭狐狸在戲耍人罷了, 哼。”唐木溪知道自己又要被連帶著笑話, 抿抿唇, 瞥一眼旁邊笑得沐浴春風的薑垠,滿臉都是不高興。
薑垠一聽, 輕輕挑眉, 卻沒生氣, 笑道:“人家白靈好不容易來玩,師妹怎麽罵她又老又醜呢?當真不乖。”
說著,轉身指一下站在窗邊的家夥道:“白靈別跟我家師妹一般見識,好玩的就在那。”
白靈雖然稚嫩,卻不傻,早就知道唐木溪口中的“臭狐狸”專指薑垠。如今見對方禍水東引,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抬腳就往窗邊去。
“咦,怎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人?”
白靈好奇地湊近,卻還沒走幾步,就忽然感受到極強的凶煞氣息,隻覺得渾身汗毛倒立,嚇得連連後退幾步。
同一時間,唐包轉過身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位新來客。
眼尾一抹飄逸青紋,嘴唇兩邊有尚未收回的獠牙。雖然冷峻孤傲,卻怎麽看怎麽不像人。
溫明玉見此,臉色聚變,驚駭又防備道:“飛屍!”
麵前這位已經將獠牙收回近半,皮膚表麵整潔幹淨,與尋常人幾乎無異。想要晉級旱魃,怕隻是時間問題。
這些年她再三界行商,沒少見過屍修出世。但品階完美如麵前者,卻從未有之。
對方實力渾厚無雙,連她都無法看透,應當至少也在化神境界。若有朝一日能晉級旱魃,突破大乘……恐怕是天下劫難。
溫明玉把白靈護在身後,滿身提防:“薑垠,你從哪裏弄來的這個!”
薑垠見她這般小題大做,有些忍俊不禁:“怕什麽,這東西我養許久了。早已定下主仆契約,不會擅自傷人。更何況昨日才將他的心髒封入囚魔刀中,一旦有反叛之心,就會被徹底擊殺。此事經過你姨娘和母親的允諾,無需擔憂。”
“比起這個,不如……問問他叫什麽。”說到最後一句,薑垠臉上浮現出頑劣的笑容,知道兩人忌憚氣息,又轉過身來吩咐,“把氣息收回去,莫要嚇著她們。”
飛屍麵無表情地斜她一眼,一動未動,但卻聽話地收回氣息。除卻屬於屍修的特征之外,與正常人無甚區別。
危險的氣息**然無存,白靈這才放鬆一些。聽到薑垠這般說,也對飛屍的名字有些好奇。
“你叫什麽?”白靈躲在溫明玉身後,探出腦袋問。
飛屍冷漠無言,一聲不吭,隻當作沒聽見。
他是有傲骨的人,憑什麽回答。
然而再是冷酷,麵對一個脾性頑劣的主子,也毫無辦法。
“人家小狐狸問你,你怎不答?這樣子可交不到摯友。”薑垠出聲催促。
飛屍這下不好裝作聽不見,張開嘴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唐包。”似乎極為嫌棄,說完立馬閉嘴。
“唐包?”白靈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怕自己想錯,又問:“哪個唐哪個包?”
薑垠瞥一眼臉色越發不開心的師妹,笑道:“自然是師妹的唐,包子的包。”
這一回,連什麽“倒載幹戈”之類的話都不說,直接點名包子。
白靈和溫明玉都沒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唐木溪被吵得火大,忽然從座位上起來:“笑笑笑,就知道笑!”然後哼一聲,氣呼呼地推開房門,走了。
*
“混蛋大魔頭,狗屁師姐,呸呸呸。”
唐木溪一直跑到煉丹房,還是忍不住罵薑垠。
“這一回戲弄也要三次!看著吧,等我恢複好,有你受的!”
帶上之前的幾次,已經有八次壓師姐的機會,必然要用這八天,令師姐嚐嚐她的厲害,不然隻會被對方一直騎在頭上。
唐木溪一邊氣鼓鼓地下定決心,一邊習慣性地去尋鳴蛇殘魄。
這兩日光顧著忙師姐的事情,都忘記喂殘魄了,也不知會不會便虛弱。
唐木溪擔憂地跑到穹窿玉中,卻驚訝的發現,往日裏安生待在主島的殘魄,今日竟然不知跑到了何處。
“咦,莫不是在生命髓液那裏?”可生命髓液被她用陣法藏匿,即便是殘魄也該尋不到才對。
唐木溪心中古怪,卻還是往天島藥園飛去。
生命髓液就在極寒冰潭之下,時刻接受潭水滋補。如若殘魄嗅到蹤跡,能去的也隻有哪裏。
懷著這般想法,她進入藥園後頭也不回地往冰潭趕,不曾想還抵達便感受到陣陣強勁的力量波動。
那力量渾厚濃鬱,充滿生命的氣息,每一次震**跳躍,都似清涼柔軟的連綿春雨,引得天地萬物一同複蘇。
唐木溪一驚,向四周看去,才發現半月未來,藥園的靈植都拔高不少。原本剛剛長出細嫩枝幹的混元樹,此刻已經發芽長葉,樹幹堅實,竟比小腿還要粗壯。而品階較低的紫雲藤果,已經結出稚嫩的果實,散發出清淺的果香。照這個趨勢下去,隻怕要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成熟。
除卻被她突破時的祥雲瑞雨滋養,這些草木靈植從來都是生長緩慢。如今突然有此異樣,除卻濃鬱強勁的靈力波動之外,唐木溪再想不出別的原因。
她心有所感地尋著波動走去,每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極為柔和神聖的勃勃生機,就連她體內的血液,也如同受到滋養一般,變得越發活躍。先前獻祭神器虧空的力量,此刻也在慢慢恢複。
等她來到那株怪樹麵前時,纏繞在身上的虛弱之感已經消散不少。
“果然是你。”
這株靈樹葉子較少,但樹幹卻遒勁有力,表麵散發著陣陣銀光,猶如日月星辰一般耀眼明亮。若非親眼見到粗壯的樹根深入大地,險些讓人以為天地日月都由它孕育。
上一次來時,樹葉稀少,幾乎可以一眼數清。可此刻再看,雖然葉子仍然不多,卻比先前大不一樣。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在極寒冰潭的不斷灌溉下,這株靈樹越發高大。
唐木溪走上前去,用手慢慢地撫摸粗糙的樹皮,生命之力像是**開的水波,源源不斷地散發開來。
“木溪……”
正在出神中,忽然聽到耳邊有呼喚的聲音傳來,雖然極其細弱,似乎稍有微風吹來就會消散,但卻的的確確地存在。
唐木溪一怔,茫然地看向四周:“是誰?誰???在哪裏?”
“是我……木溪、木溪……”
唐木溪散開神識,仔細探查,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有一抹極為淺薄的虛影,若是不細心辨認,險些要忽略過去。
它身軀有半個巴掌那麽大,身體細長形似蛟蛇,卻背生羽翼,腹下無爪,一條細尾靈巧活潑。表麵附著寸寸鱗片,雖然黯淡無光,但依然能從中感受到陣陣古樸氣息。
“鳴蛇?!”
唐木溪不可置信,怎麽都沒想到,兩日前還是一抹殘魄的它,此刻竟然已經可以擬化原形,一時間驚喜交加。
“你怎麽恢複這般快?魂魄損傷莫不是已經修複?”
鳴蛇搖頭:“哪裏會這樣。我現在不過一縷魄,並無主魂,修複一事遙遙無期。此時能擬化原形,全靠這株神樹若木。”
唐木溪聞言一愣:“若木?那是何物?”
鳴蛇驚奇:“原來你竟不知。神樹若木與扶桑相似,傳言為金烏西落氣息的神木,生長在大荒之地,至陰寒涼。不過,你這株似乎有些不同,枝葉稀疏,已經是瀕死之兆,或許並非若木本體,當是一根枯枝才對。你從哪裏得到的?竟有如此運道。”
神木珍貴,哪怕是一根枯枝,也絕非尋常人能夠擁有,更不用說灌溉滋養了。麵前這一棵,雖然瀕死,卻在寒潭和混元紫土的滋養下有回春之兆,花些時間,或許當真可以養活。
唐木溪啊了一聲:“是好友贈送的,那時聽聞身為樹木卻不屬五行,就十分感興趣地接下。原來竟與神樹有關嗎……”
鳴蛇身形微滯,隻覺得她的話充滿荒謬。不過想起她與神尊氣息一般無二,心中也就釋然了。
妖域的最後一名神尊格外尊貴,不僅僅是實力強勁,更因為她是天地欽賜的皇,一經出世就伴隨著九把力量無窮的神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若唐木溪當真就是那位,這些運道也算應該。
“方才你說主魂,可是有救你之法?”唐木溪對運道和神木都不甚關心,唯獨在意鳴蛇的生死。
鳴蛇一怔,心中微暖,沒想到現在她還想救自己,點頭道:“那日我受到若木呼喚而來,誤食一朵稚嫩花苞,這才得以補全一魄。若再尋來主魂,哪怕是一抹殘魂,慢慢滋養,興許也能有再生之日。不過髓液已失,即便是神魂修複,也無法凝聚肉身,是否再生也都一樣了。”
言罷,有些失落的垂眸。
生命髓液是它親手丟棄,如今缺失也算是罪有應得。不該後悔,但總有些天意弄人的感覺。
然而它卻不知,唐木溪根本就沒有摧毀髓液。
唐木溪聞言一喜,笑道:“誰告訴你的髓液已失?還好我心細,那日得到生命髓液後,將其封入盒子內,如今就存放在這藥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