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 休要再提。”
仙骨一事牽扯太大,如若當真印證,對此刻的師妹百害無一利。
薑垠立馬理清其中關係, 神色鄭重地叮囑師妹。
唐木溪一怔, 雖然不明白師姐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但知道她絕不會害自己, 便輕嗯一聲,認真應下。
“師姐放心, 此事我隻對你說過。”
隻不過因毫無防備, 現在也讓白靈和師尊她們知曉。但唐木溪並不擔憂, 這些人為人正直,都是她的親近之人, 根本不屑背叛。
她的想法天真,薑垠卻全然不同,勸告過師妹之後, 第一時間抬頭看向溫斐和溫黛。
她的視線並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說十分失禮。幽暗深邃,鋒芒畢露,雖然沒有吭聲,但任誰都能明白其中含義。
溫斐極力壓抑著怒氣,本以為自身脾氣很好, 沒想到卻會被一個眼神輕易刺痛。這麽多日相處, 她自詡為人正直, 又對徒弟盡心盡力,連生死都已經經曆, 誰知薑垠卻仍然懷疑她。她毫不畏懼地怒目而視, 隻等著對方開口傷人, 就爆發怒火。
但不知是不是她堅定惱怒的表情驚醒薑垠,這一次竟沒再出聲警告。
薑垠與溫斐對視良久,最終還是別開視線:“前輩對師妹愛護有加,想必也會保守秘密,我在這裏謝過前輩,一直以來都將師妹放在心上。”
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臨時改口,但冷漠如她竟能收斂自己,講出這樣委婉緩和的話,已經是極大的進步。
溫斐一怔,沒想到這人竟會退縮,心中莫名升起的怒意,像是得到安撫一般,漸漸退散下去。
“我還以為你又要漠然警告,出言不遜。”語氣幹硬,聽得出心中還是有些氣惱。
唐木溪見到師姐看向師尊時,就心覺不好,此刻果然聽到師尊怨懟,連忙安撫:“怎麽會,師尊與我們相處雖然不過幾月之久,卻真情實意令人動容,師姐心非木石,又怎會視而不見呢?”說著,瞪一眼薑垠,暗地裏推推她,示意她盡快開口。
薑垠無奈,上前一步,秉拳躬身道歉:“先前是我魯莽,還請前……”
前輩二字還沒說完,就被人狠狠地掐一下。
薑垠話音微頓,不得已改口:“還請師尊見諒。”
這樣,一邊的唐木溪才滿意點頭。
“師尊,師姐已經道歉,您就原諒她吧。”
她們之間的小動作如何能瞞過溫斐,此刻見到薑垠被強壓著道歉,心中好笑又解氣。但她畢竟是長輩,沒有道理反而追著不放,微微頷首,道:“起身吧,下次莫在這般。你對木溪的心意我能理解,可莫要因此蒙蔽雙眼,忘記他人的真情。”
溫黛在一邊看著,聽到自家妹妹這般正經地教訓弟子,有些忍俊不禁:“先前分明隻是個不問世事書呆子,隻一心修行學習,沒想到才多久不見,當師尊當得就這般熟練,連大架子都端出來了。很有趣嗎,不如我也收個徒弟?”
溫斐嘴角一抽,深知阿姊喜好玩鬧的性子,斜她一眼沒好氣道:“誰端架子?收徒並非玩鬧,哪裏能因‘有趣’就胡亂收徒?再說,阿姊能收何人?又能教什麽,煉丹築器一樣不學,莫不是教他人如何一步登天?”
溫黛挑眉,反駁道:“誰說無人可收?不是還有白靈嗎?”
說著,她蹲下身子,摸著小雪狐的腦袋問:“白靈,你可願拜我為師?我雖然不如妹妹多才,卻也在修行之上頗有造詣。你若跟我,定能一樣平步青雲。”
然而往日裏白靈最好忽悠,今天卻像是突然精明了一般,並沒有因女王對自己好而應下。
“我才不要平步青雲,女王玩鬧,莫要把我也拉下水。”說完一下子跑到唐木溪身後。
“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狐,虧我還喂你那麽多好吃的,現在竟然不幫我。”溫黛笑罵。
白靈猜得很準,溫黛隻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有認真。她是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的性子,才不會給自己沒事找事。
更何況,就算當真收徒,也絕對不能找白靈。
她可記得清清楚楚,自家倒黴女兒老早就看上這呆傻的狐狸。若是半道收為徒……還不知道要怎麽鬧。
“我送你的紅繩呢,可還戴著?”紅繩上有獨特的氣息,算是打上印記,防止被不長眼的人看上。
白靈還傻傻不知道,聞言晃晃腦袋:“當然,還有明玉給的寶珠戒指,我都時刻戴著,好看得緊,從不摘下。”
寶珠戒指?
溫黛定睛一看,果真見到白靈雪白的手上有一精美的戒指。
原先還以為倒黴女兒死不開竅,沒想到出手還挺快。
“嗯,喜歡就莫摘。”溫黛慈愛地笑著,從懷裏拿出一枚玉符,遞給白靈,“這是從妖域出來時帶的吃食靈果,前幾日忘記了,現在就當作聽話的禮物送給你。”
白靈一喜,接下後,跑過去抱住溫黛,笑得十分開心:“多謝女王,靈兒最喜歡您的。”
分明方才還冷漠嫌棄地說“別把我拉下水”,現在卻改口這般快。
溫黛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卻沒計較,用手戳幾下她:“貪吃鬼。”
*
“劍來!”
周裕北嗬斥???一聲,天空中忽然有一道靈光一閃而過,不過片刻就抵達他的麵前。神威陣陣,金光閃爍,不是旁物,正是九煞劍。
他小心拿過神劍,一臉肅穆地站在空中,雙眸之中盡是決然:“災難已過,沒有再拖延的道理,琴兒,待會我斬斷鬼印與法陣之間的聯係,你立即將陣法破除,可能做到?”
“父皇放心!”周琴祭出浮塵傘,隨時準備出手。
周裕北見此,滿意點頭,也不再耽擱,拔出神劍後凝聚渾身力量,狠狠地朝著空中擊去。但還沒等神劍飛出城池,就被一陣堅不可摧的力量阻擋。兩相碰撞產生的強大威力,使得大地都震**不已。
法陣遭到神劍衝擊,藏匿其中的魍魎印碎片被迫現身,在陣法破碎之前,飛速召喚出漫天冥火,轉眼間就將陣法再度穩固。
它身上被甘煞設置了隱匿的法術,幾乎隻在城中出現了一瞬。
但即便如此,也難以躲過周裕北的眼睛。
周裕北察覺到鬼印現身,立即調轉攻勢,因怕來不及,他甚至沒有再手執神器,而是抱著一擊必中的決心急急擲出。
他反應極快,一擊命中要害,神劍與鬼印相碰,幾乎轉眼便摧毀了它與法陣的聯係。但同時誰都沒有發現,九煞劍與魍魎印碎片相碰的瞬間,一道烏黑的血光暗閃,很快就融入劍中消失不見。
“就是現在!”
收到指示後,周琴立即動手,她沒有強行攻擊陣法,而是祭出浮塵傘,以天階法器的力量強行扭轉陣法。
力量相斥,很快這座堅不可摧的陣法就徹底崩塌。
法陣破碎,整個城池都陷入混亂震**之中,周裕北分毫不敢大意,收回神劍後立刻,第一時間啟動護城大陣,沒過多久,就把震**壓製下去。
但封陣隔離已久,地脈和城池地表已經分離大半,若不及時修補,隻怕當真會出現事端。
這個工作並不輕鬆,等地脈重新和土壤契合時,周裕北體內的力量幾乎消耗殆盡。若非有神器相護,隻怕早就被熾熱的地火焚燒。
他在地下穩固地基,另一邊的周琴也沒閑著,拿出法器清除冥火殘力。
先前城池封鎖,就連靈氣都難以循環,更不用說魂力冥火了。鳴蛇身死,被自己釋放的魔焰天雷打得幾乎魂飛魄散,大把的殘魂飛落天地,禁錮在城中。若不盡快驅散,隻怕會影響五行風水。
周琴以浮塵傘為憑依,汲取力量設立法陣,不一會兒,天空中的陰雲就變得更加濃鬱。
想要疏散殘留的魂力冥火並不算難,隻要一場大風大雨就能洗刷幹淨。但現在是一月,天寒地凍,隻有鵝毛般的雪花不斷飄落。
這可不好,幹巴巴的雪哪有雨水好用。
於是等到祈雨之術發動時,她朝著天空打出一張地階中品的火符。並不需要焚燒陰雲,隻要暫且提高溫度,融化雪花便可。
她的計策十分精準,沒過多久,溫度就回暖不少,天空中的雪花還未落到地麵,就融化成細細的雨絲。
冷風呼嘯,大雨傾盆,停滯在空中許久的殘魂之力被迫驅動,隨著大風大雨,慢慢地消散在這片天地之間。
周琴細細驅散,忽然見到一抹異樣的殘魄一閃而過,微微一怔,立即展開靈網將其捕捉。她的反應極快,不過幾息時間,就有一個閃爍的絲網飛回手裏,中間包裹著半縷即將消散的魂魄。
“是你……”
城中的異動太過顯目,很快就驚動了苦守在外的人。
“喂,我方才好像感受到大地震動……”
“我也是!”
“快看,城中半空似乎有人!”
“怎麽可能,封陣未除,哪裏能窺探城內的景象……”
然而這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塊衝天大火忽然炸開。溫度之高,方圓數十裏的雪花都被融化。落雪化雨,這下子再也沒人懷疑自己的眼睛,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所有人都朝著緊閉的城門蜂擁而去。
“琴兒,殘留的冥火魂力可清掃完成?”周裕北撥正地脈後,見到城門外已經圍聚了密密麻麻的人,再拖下去,隻怕城門都要被拆掉,不由出聲催促。
“回稟父皇,冥火和魂力都已疏散的大差不多,隻是……”周琴收回浮塵傘,想起剛剛收入囊中的殘魄,心中有些拿捏不準,不知道是否該隱瞞下去。
“隻是?怎麽可曾發現異樣?”周裕北的臉色不禁凝重起來。封陣已除,即便不開城門,也阻擋不了多久,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在這個關節出現問題。
“沒、什麽都沒有,隻是忽然有些膽怯罷了。”周琴攥緊手,還是尋了個借口隱瞞下去。
周裕北微怔,緩緩搖頭:“無需膽怯,萬事有我。”
說完,他站在雨中再回頭看一眼空****的王城,靜靜道:“開門吧。”
“遵命。”
得到吩咐,周琴習慣性地拿出歸一令,卻才想起禁錮盤龍已久的封陣已經解除。她晃神一瞬,將精致的令牌丟開,白皙的指尖並在一起輕輕一揮,厚重的木門便緩緩開啟。
冰冷的雨滴跌落石板,冷風獵獵,今日距離春節才過三日,城中卻再難尋到節日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