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黃泉水掩蓋氣息後, 眾人第一時間向著城池中央的宮殿趕去。越往裏靠近,房屋樓閣的破損程度越輕,裝飾構造也越發精巧, 一眼便看出是逃亡離去的王公貴胄所居住的地方。但陰寒的幽冥氣息卻不減, 反而因靠近王宮而變得越發幽冷濃鬱。
街道上孤魂野鬼四處遊**,雙眸茫然, 靈台汙濁,身上偶爾閃爍出奇異詭譎的道紋與至純的幽冥之力。
唐木溪曾經被幽冥符入侵靈海, 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驚道:“幽冥符!這些魂魄都是被幽冥符的道紋所控!”說話時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薑垠想起那晚差點失去師妹的景象, 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緊緊地攥著唐木溪的手:“莫怕, 有我在,絕不會讓它碰你一下。”言罷祭出囚魔刀,眼中殺意盡顯。
隻有死人才最讓人放心, 這一點對遊魂依然適用。
溫斐察覺到薑垠身上凜冽的殺意,連忙出聲製止:“莫要輕舉妄動!此處還在城中!”
囚魔刀氣息太過霸道,盤龍城內又有神器九煞劍。兩者正邪相對,保不準會被對方發現端倪,提前暴露。
薑垠也知曉是這個道理,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不甘不願地收回囚魔刀。但殺意不減, 將凜冽煞氣悉數放出。
遊魂被幽冥符操控, 神智已經不???受自己控製。但感知危險的本能卻並未消失,察覺到蠻橫的殺意, 立即四散而逃。
溫明玉注意到這些魂魄的靈台中命火猶在, 驚道:“他們是生魂!”言罷, 又去探查其他魂魄的狀況,發現無一例外。
飄**在街道上的並非人死後化為的鬼魂,而是壽命未絕的生魂。他們命火並未熄滅,隻是火光暗淡了許多,應是命不久矣之兆。
許清晚也反應過來,攥緊手目眥欲裂道:“生魂離體,同夫君一般無二……有人在不斷抽取他們的魂力,再繼續下去應當離異變化魙不遠了。”
夏辭當初也是這般,命火衰弱化而為鬼,鬼魂經由幽冥符操控,最後淪為神誌不清的惡鬼。
這樣的魂魄三魂受損,七魄潰散,一旦死亡便會徹底湮滅於天地,再無來世。
她不知曉他們的□□在何處,但這樣狠辣凶殘的手法,想必是那人所為。
“甘煞……”夏青咬牙切齒,“這個畜生!殘害百姓,背負諸多因果,他便不怕降下天譴嗎!”
薑垠對他義憤填膺的怒叱隻覺幼稚。此地在九煞殿境內,甘煞能這般無法無天,顯然是主妃在背後撐腰。
說不準王都這般慘狀,便是兩人合力而為。無端屠殺生魂,斷其輪回是天大的罪孽,要背負沉重的因果。但隻要借他人之手為之,便不會受到太多牽連。
赤尊甘煞凶名在外,自然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定然已經想好退路。更何況他手中有神器碎片,雖然無法硬抗天譴,可要規避卻相當容易。
薑垠上一世是魔君,死在她手中的人命數不勝數,甘煞在她麵前不過是小打小鬧。即便如此,上一世直到穿越時間,也沒受到上天的懲罰。
她能感覺到,如今的天道……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不過心中不以為意,表麵卻不顯。就算是魔君,也沒有不解風情到這種地步。
溫明玉默歎一聲,從小世界中拿出一株靈蘭,撕碎花瓣,灑落在半空之中。隨後拿出一枚丹藥,碾成隨粉附著其上,霎時間每一片花葉都幻化成白色的玉蘭,緩緩地飛入命魂未滅的魂魄體內。
唐木溪對生機格外敏感,察覺到丹藥上生生不絕的富裕氣息,不禁驚訝:“仙元丹?”
溫明玉淡笑:“小師妹好生敏銳,不錯,此為祈靈之術,以仙元丹的百年仙壽為憑依,可延續性命未絕的生靈一些壽元。此處魂魄多為凡人亦或者修為低下的散修,應當能受益匪淺。”
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隻要將這些魂靈剝離此處,除去附著身上的幽冥符道紋,便可永遠擺脫被吸食魂力的命運。
但這麽做勢必引起主妃和甘煞的注意,會令她們暴露在危險之中。
延續壽元,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善念。再往前一步,便是重重危機。
溫明玉愧疚不已,道:“莫要笑話我做無用功,這已經是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性命的價值難以衡量,但她終究是自私的,能守護住在意的朋友親人才是最要緊的。
白靈聽她自嘲,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安慰:“哪裏無用?明玉願意拿出仙元丹祈靈已是心地善良,若換作旁人才不會伸出援手。”說完,還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捧寒靈果:“這東西能夠祈靈嗎?可以的話,盡數拿去。”
溫明玉一怔,忍不住笑出聲來:“可以是可以,不過寒靈果靈力精純,用來祈靈並不會增加壽元,至多分一些靈力出來。他們是魂體,又如何吸收靈力?”
白靈不好意思紅起臉:“那我還是自己留著吃吧。”說完又收回去。
雖然襯得她很傻,但這一番插科打諢,也讓溫明玉心中好受不少。
“明玉姐一片真誠,我們又怎會笑話。王城的無辜百姓眾多,若要拯救,隻有仙元丹還不夠,最關鍵的是要救出殿主,中斷封陣。我們有這麽多人手,悄然行動,應當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唐木溪認真地分析。
“師妹說的不錯,進入王宮才是重中之重。如今已至城中,距成事不過臨門一腳,絕不可在這個關頭出錯。”薑垠一邊說著,一邊轉向周琴,“我觀此處魂靈眾多,雖有黃泉水掩蓋生息,但難保不會泄露氣息,可有能繞過魂靈進入宮城的方法?”
周琴沉思片刻,忽而眼前一亮:“有!跟我來!”
王宮是周琴自幼生活的地方,幼時貪玩,練功時曾用符籙毀壞一棟殿宇,傷及自身。因忌諱運道,殿宇並未重建,而是被改造成存放雜物的地方。它的地下有一條水道,便在改造過後遺留下來,久未使用卻貫通宮闕內外。
周琴早年練功疲憊時,常常從此處溜出王宮,到街市上玩耍。
這麽多年過去,她早不是當年的調皮幼兒,水道一事也慢慢被遺忘在腦後,也不知曉是否被掩埋。
她帶著眾人穿過街區,來到城池的排水道入口:“就是此處,從這裏穿梭,可以直達宮城內部,隻是水道狹窄淤沙聚集,還需各位稍稍忍耐。”說完,先一步進入其中。
大家都是修士,對汙濁的淤泥並不在意,隻要用靈力包裹周身,任憑外界如何肮髒也不會占道分毫。
自封城之後,城中極少有陰雨落入,水道內幹涸,就連淤泥都因長久的寒冷天氣而凝結成塊。覆蓋在地表,形成一層堅硬如石的土層。
雖無泥濘的地表,但因通風不暢,散發出難聞的氣味,眾人不得不封閉嗅覺。
水道極長,貫通整座城池,岔口極多,宛如地下迷宮,錯綜複雜。
若非有幼時的記憶指引,就連周琴都險些迷失方向。
“各位小心,若預估不錯,此處已經是宮城之內。為不打草驚蛇,切忌發出劇烈的響聲。前方有三重陣法阻攔,但無需擔心,這裏我幼時便可隨意出入,早已對陣法了如指掌。如今又有浮塵傘在手,輕而易舉便可繞過阻攔。”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下意識屏息凝神,躡手躡腳,生怕因自己的紕漏,牽連大家。
周琴見此,心中頗為好笑,卻也並未提醒,隻由著他們小心翼翼。
整座宮城都在母皇的掌控之中,小心一些總歸是好。
如她所言,再往前走,很快便遇到阻攔的陣法。
旁有石像法印,一旦有異便會啟動,聲勢浩大,足以令全宮城知曉。
周琴深知暴露的後果,半點不敢放鬆,以浮塵傘的力量一點一點滲透其中。
直接破壞定然會引起母皇注意,因而不能對陣法本身動手,需要以隱蔽的力量包裹法印,巧妙架空才行。
多年過去,陣法比幼時更加精妙,因而破解的時間大大延長。但幸好周琴有天階法器,最後還是成功地架空大陣。
“快進去!不可拖延!”得手同時,她立即催促,冬日清寒,額頭上卻因高度集中和緊張而滲出一層冷汗。
大家不敢耽擱,飛速越過。
周琴等他們盡數通過,立即還原,抹除痕跡,不留下半點把柄。整個過程做得完美無缺,與曾經相同。
然而她卻不知,這座宮城始終掌握在李墨蘭手中。抵禦入侵的三座大陣更是重中之重,幾乎每日她都會親自檢查,若當真有異,又怎會逃過她的法眼。
幼兒的悄然出逃,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若當真深究,隻怕早在第一次觸碰便已經暴露。
李墨蘭下過命令後,來到富麗堂皇的眠龍殿看望被自己囚禁的夫君——九煞殿至高的掌權者周裕北。
卻忽然感知到自己親手改製的陣法被人破解,嘴角不禁勾起。
“裕北,你心愛的女兒來救你了,我該怎麽辦?”語氣輕佻,充滿戲弄的意味,仿佛當真拿不定主意一般。
然而周裕北與她相處多年,對她的手段了如指掌,聞言臉色劇變,又驚又怒:“若要祭陣,隻管拿我去便是!莫要牽連不相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