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狐神通廣大,對於傳送轉移的法術頗為擅長。畫麵裏的薑垠在草木稀疏的荒原,而她們卻在茂密寬廣的樹林,不用多想便知兩地相距極遠。然而不過眨眼的功夫,一人一狐已經憑空降落在薑垠的身前。
麵前突然出現古怪的靈力波動,薑垠心神一震,想也沒想立刻打出三道攻擊。
她修為甚低,連施法都常常要依靠靈石,自然不會覺得三道攻擊能夠擊殺對方。所以在法術飛去之後,緊接著將張煦給她的玉符捏在手中,企圖依靠金丹的全力一擊結束這人的性命。
誰知沒等她捏碎玉符,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師姐!是我!”
唐木溪?
薑垠這才停止攻擊,卻沒敢放下玉符,一邊防備一邊凝神望去。來者一身樸素的白衣,腰間一個窮酸的儲物袋,兩隻眼睛清徹欣喜,表情癡傻,竟然真的是她的小師妹。
這十多日不知道唐木溪遇到了什麽機緣,身上的靈氣越發緊實,隱隱有突破築基的趨勢。
薑垠分明記得,進來之前她還是練氣六層的修為,如今卻連升四層,抵達練氣大圓滿,果然不愧是天靈根。反觀自己,仍然在練氣二層雷打不動,看來得盡快改造靈根。
她的手裏還抱著一隻氣息渾厚的雪狐,看不出修為,薑垠猜測至少金丹。莫非方才的“傳送”便是拜它所賜?
然而情況緊急,現在被一群蠢貨追殺,根本沒有功夫細問。
唐木溪顯然也知道現在並非寒暄的時機,伸手一把抓住薑垠,然後道:“小家夥,快走!”
隨著她一聲令下,懷裏的雪狐再次發動法術,不過瞬息,就已經抵達了一處陌生叢林。
短短一段時間,接連遠距離傳送兩次,饒是擅長此術的雪狐,此刻也有些虛弱。
周圍一片陌生,薑垠不敢放鬆下來,依靠靈石畫了兩張符籙,探索到周圍不曾有危險後,才漸漸放鬆警惕。
拿出張煦給她的療傷丹藥,連吃三顆才感覺背上的疼痛減輕少許,閉上眼睛恢複體力。
唐木溪看了眼小雪狐,見它隻是靈力損耗過多,不曾受傷,便放心下來,將視線投向師姐。
方才一心想著逃跑,沒仔細觀察,如今細細一看才發現薑垠身上實在狼狽。往日纖細白皙的脊背,如今被一道巨大猙獰的抓痕霸占。
皮開肉綻,猩紅的血液沾濕整個背部,其中甚至隱隱散發著幽邃的魔氣,幾乎可以想象被抓傷時究竟有多痛。
這還不算完,除卻背部之外,肩膀胳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隻是大多較淺,勉強可以歸到皮外傷的隊列裏。
唐木溪慌亂不已,簡直無法想象沒有自己的幾日裏,師姐過得多麽水深火熱。對比她和小雪狐間的吃喝玩樂,一時間愧疚不已。
“師姐……你怎麽,傷這麽重?”唐木溪心疼又懊惱,不禁後怕,若是再晚一會兒,讓段玉容那個瘋子抓住薑垠,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薑垠在療傷,本來不想理她,但奈何唐木溪的視線太過熾熱,便是想忽視都難。於是隻好緩緩睜開眼睛,冷淡道:“還好。”
這也算還好?
唐木溪被她氣得無話可說,從儲物袋裏翻出一些療傷的藥物,走到薑垠背後幫她上藥。
薑垠被她的動作一驚,下意識就要推辭,誰知往日裏在她麵前大氣不敢喘一個的人,竟然敢強行將她按下,說:“你光吃丹藥沒用,後麵這傷口不處理,恐怕不止好不了,還會慢慢加重。”
雖這麽說,唐木溪帶的藥也都是極其普通的金瘡藥等等,即便用了也沒多大效果,畢竟這傷口上還纏繞著魔氣,哪裏是凡間藥物能夠醫治的。所以唐木溪在在上藥時,偷偷將魔氣吸入體內。
現在的薑垠還未改造靈根,這些魔氣除卻幹擾她之外別無他用。
唐木溪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誰都無法察覺出來。可她如何能瞞得過重生魔君?
薑垠敏銳地發現魔氣被吸走之後,倏地眯起眼,卻沒發問也沒掙紮,任由藥粉火辣辣地刺痛傷口,心裏卻又記下一筆。
“師姐,這傷是……段玉容做的?”唐木溪回憶起段玉容身上繚繞的魔氣,實在無法想到第二個可能性。
“她?”薑垠斂眉,收回躍動的深思,輕蔑一嗤,“若非先前遇到了幾隻魔獸禿鷲,不慎受傷,我怎會如此狼狽?不過……”
她話語一轉,從儲物袋裏拿出兩枚魔鷲內丹,嘴角泛起笑意:“卻也不算虧。”
幾日前,她發現一雌一雄兩隻入魔禿鷲,心下大喜,想要將其獵殺,取內丹來改造靈根用。
然而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魔鷲臨死前竟發動禁術,以灰飛煙滅為代價在她身上落下烙印。之後一連有四五隻魔鷲追尋烙印而來,對她發動瘋狂的攻擊。
薑垠畢竟練氣初期的修為,在數隻築基魔鷲的追殺下,哪可能毫發無損。現在身上的傷口多半是那些魔鷲造成的。
至於段玉容?不過恰好發現了重傷她,企圖給她最後一擊罷了。
想到這裏,薑垠眼中的怒氣越發濃鬱。
唐木溪斜眼瞥見兩枚魔鷲內丹,心知這是改造鬼靈根的材料,無奈微歎,卻同時不由疑惑。
“可為何天璣秘境裏會有魔獸?”
薑垠聞言也不由深思,“不止魔獸,我在一處荒漠中還發現了細沙下麵隱隱有魔氣滲出,周遭妖獸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魔氣,我猜想荒漠中心一定有異變。”
唐木溪驚愕:“魔氣?!”
若說天璣秘境有魔獸出沒,可以說是妖獸常年沾染血氣,心智被侵蝕墮魔所致。可若是有魔氣堂而皇之地滲透地表,那便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這說明秘境之中多半有魔脈。
難道是魔族的手筆?可分明距離魔族入侵還有段時間……
唐木溪出神地想著,卻發現活了這麽多世,她依然找不出絲毫頭緒。
之前被奇怪的力量束縛,即便每一世有少許變化,卻也僅此而已,事件大得發展方向是不會改變的。
可這一世,從開頭便處處透露著古怪。
噬魂蠱的出現,王曲入魔,天璣秘境的小雪狐,以及魔脈……
除此之外,還有自身的變化,血液的強大治愈效果。
這些乍一看沒有什麽聯係,但唐木溪總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甚至有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她從來都沒想過,直到現在才覺得不對勁。
為什麽自己會不斷的重生?是誰救了自己,又是誰操控了自己?
唐木溪深陷疑問,卻始終無法給出回答。
“師姐打算去荒漠深處看看嗎?”
薑垠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木溪,問:“師妹想去?”
唐木溪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頓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她才不想去好不好?分明是自己想去,還偏要口是心非地說別人要去。
大魔頭就是大魔頭,受了傷還不老實。
唐木溪本來想直接搖頭,看薑垠怎麽接話題。但想到對方為了改造鬼靈根受了???這麽重的傷,就狠不下心來,於是發泄似得戳了一下薑垠背後的傷口,毫無感情地棒讀說:“是啊,我好想去啊,師姐能不能陪陪我?”
“嘶……”傷口傳來劇痛,薑垠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卻不生氣,一邊疼得眉頭緊鎖,一邊還繼續姐妹情深,“既然師妹想去,那師姐便勉為其難地跟過去吧。”
唐木溪翻了個白眼。
“什麽時候出發?”
“看師妹。”
演戲還上癮了,唐木溪嘴角一抽,敷衍道:“過幾日吧。”
起碼要讓大魔頭養養傷再說。
敷好藥,唐木溪以尋找療傷的草藥為借口,去周圍轉悠轉悠。薑垠沒理她,閉上眼睛養精蓄銳。小雪狐則興衝衝地起身,想跟她一起去。
唐木溪哪敢答應,她嘴上說找草藥,其實隻是看師姐受得傷太重,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放點血。若是小雪狐跟去,豈不是就要露餡了。
於是唐木溪以“師姐受傷太重,需要人保護”為由,強行拒絕了它的請求。
小雪狐沒有辦法,垂頭喪氣地又窩成一團,看起來可憐極了。
等人一走,在旁邊偷聽長久的薑垠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睛,看向小雪狐。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那視線恨不得將狐狸刺穿。
小雪狐忽視不了,慢騰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後,往後挪了挪身子,用尾巴將自己卷成一團。
不知為何,它總感覺麵前之人讓它感到不舒服。周身氣勢逼人,充滿了攝人的殺伐氣息。分明和另一個靈修是師姐妹,彼此間的氛圍差距也太大了,也不知那家夥是怎麽毫無防備地跟這人聊天寒暄的。
小雪狐甚至覺得,這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保護。盡管修為比另一個還低,但危險程度卻遠勝於她。
不過……
要說最讓人畏懼的,還屬另一個家夥變白的模樣。那感覺如同麵對浩瀚無垠的天地,隻能匍匐悲歎自身的渺小。
小雪狐覺得人類都是難懂的家夥,一個一個都喜歡藏匿實力。哪像它,什麽都擺在明麵上,天真又傻傻的。想到這裏,忍不住又將自己縮了縮。
可憐,弱小,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