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賽蓮眨了眨眼,“既然如此,我們就來玩個遊戲,也讓我看看陶冥使如今的能耐。”

“你是說,如果我贏了,就把我當客人,我輸了就把我當犯人?”

“你贏了你就是客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客人,”賽蓮頓了頓,“你是冥使,我可以向你這個尊貴的客人提供你想要的任何信息,你可以在這裏見到任何你想見的人,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可以幫你聯係我上麵的人。不過如果你輸了——”

“怎麽樣?”知羽一笑。

“你輸了,”賽蓮的笑容越發得意,一字字說:“就把穆列送回來,而且要把和你一同來的小丫頭留下!”

知羽這個時候才想起還有小棉,他心裏喊了聲“糟糕……”,忙伸手抓住旁邊小棉的肩膀。一連串的驚嚇早已讓小棉麵如土色,這個時候,她已經處在昏厥的邊緣。賽蓮盯著知羽,一聲輕笑。

“你說得對,我不會扣下你,扣下你也沒有用,冥使的地位不低,天庭必定能把你弄回去。幸好這位小妹妹隻是個凡人,她留下來,也就是和那些早來的亡靈多充個數。至於你,身為冥使沒有查清楚案子,反而領著無辜少女誤入歧途,天庭不會不過問吧?何況還輸掉了茗遠真人選中的靈童?”

怎麽可能不過問呢……

知羽深吸一口氣,問:“這遊戲,怎麽個玩法?”

“很簡單,”賽蓮起身揮手,一麵巨大的銅鏡從上方緩緩降落,塔頂的景象馬上出現在鏡子裏。“塔頂有一個火台,裏麵燃燒著的藍色火焰支持著整座塔的運轉。”賽蓮食指輕扣鏡麵,鏡中火台旁邊出現一個巨大的沙漏。“這個沙漏一顛倒,就要七天的時間才能漏完沙,一旦沙子漏完,不管你們再塔中的什麽地方,都會一直墜落回這裏,但是隻要能在七天之內把這個沙漏投到火台裏去,你就贏了,我就去上麵待客。”

“有意思。”知羽緩緩道,“攀上塔頂的過程中必定要經過你關押那些亡靈的地方,你不怕這會對你不利?”

“恰恰相反,”賽蓮傲慢地搖了搖頭,“這對我非常有利。你以為被關進來的那些家夥就那麽想出去嗎?就算他們想出去,你又憑什麽讓他們相信你?你知不知道,瑤依帶走穆列的時候,我可是看在老神仙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作罷的。”

“這麽說,這個遊戲我倒是非玩不可了,”知羽忽然恢複了那副懶洋洋的神情,“隻是你還得多給我介紹介紹你這個寶貝地方,要不然讓我摸黑上塔,可有點欺負人——欺負身為冥使的人。”

“那你聽清楚了,”賽蓮緩緩道:“剛才你們聽見冰融化的聲音,那其實是七個人的回憶解凍的聲音。這裏的一切場景都是由回憶剪切、拚湊成的。塔裏除了你們和囚禁中的亡靈,隻有我,剛才那些人全都是刻意製造的幻象。”

因為攙雜了個人的感覺,人的回憶不可能和事實完全一致。同樣是一天的時間,在一個人的回憶裏也許隻是一瞬間,在另一個人的回憶裏卻有可能漫長無比。知羽笑了笑,原來這就是為什麽,這個地方的時間是錯亂無章。

“這些幻象並不都是我的作品。不同人的回憶被堆砌在一起,解凍的時候再從塔頂一起澆注下來,也會自己糅合出我所不能估計的情景。最後,”賽蓮眼中飛快得閃過什麽,“提醒陶冥使,被拘禁的亡靈和你我有一些共同的記憶,攀塔的時候,你恐怕要比別的冥使多長幾個心眼。”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這座塔叫什麽名字?”

“賜予我力量,讓我建塔的人不會允許我告訴你這座塔真正的名字,但這座塔實際上是用不同軌跡不同形態的時間做材料建造的……

“所以有的人稱這裏,時間之塔。”

一聲輕響,沙漏倒轉,銅鏡破碎,賽蓮其人如一片煙幕,一晃飛散,消失不見。

四天使的黑手

瑤依秀眉倒豎,衝進檔案室劈頭就嚷,“老秦!你讓我給茗遠真人送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啊?”

秦墨昭抱著一堆檔案,聳了聳肩,反問:“怎麽了?”

“怎麽了?”瑤依大叫,“茗遠真人看了以後臉一下子拉這——麽長!”,用手在胸前一比,“還叫我以後不要理知羽,這是怎麽回事啊!”

“茗遠真人就沒說給我帶句話?”秦墨昭又問。

“他要我告訴你東西遞上去了,”瑤依盯著秦墨昭,“什麽東西?遞給上麵誰?遞了回怎麽樣?你告訴我!”

“你怎麽不問茗遠真人呢?他可是你師傅。”秦墨昭笑了笑,剛要轉身,卻被咬依一把拉住。

“行了吧老秦,你別給我裝著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你說,知羽是不是出事了?你就說是,還是不是!”

“我不知道!”秦墨昭突然吼出來,嚇了瑤依一跳,“那位大爺說走人就走人,虧得我十年來待他不錯,連句話都不留!我要是平時惹了他,他還不得倒打一耙?現在我都搞不清楚他在哪!他的事你別問我——”他猛一側身甩開瑤依的手,“仙子大老遠跑來不會就是為了那個小子來訓秦某的吧?”

“……茗遠真人要我來接歐陽穆列。”瑤依氣哼哼的,聲音卻低了下去。

“那就去吧,還塄在著裏幹什麽。”秦墨昭不再多言,抱著檔案走了。

“仙子,我給你帶路……”一直站在旁邊的馬麵走上來示意。

瑤依看著秦墨昭的背影,他走得很匆忙,瑤依覺得他在哆嗦。也許知羽真的傷了他老哥的心了,她這麽想著,心裏卻浮出另一個聲音……誰知道呢,知人知麵不知心……

瑤依一驚,轉身疾步走出檔案室。她的手觸到了掛在腰間的劍,便一把緊緊抓住。不行,她想,知羽的事她一定要過問到底。

其實這一段時間秦墨昭過得挺舒服的,他唯一不放心的事,也就是瑤依著位姑奶奶會來攪和他的計劃。不過既然東西已經遞上去了,那麽現在瑤依在整件事中能起的作用也就變得很小很小了——除非她為了陶知羽,連命也不要了。

這可能麽?瑤依再單純再率真再一往無前,也不過是個修煉中的小仙子,在天庭前,她也隻能循規蹈矩。要不是借助愛情這種神經發作般的力量,她又怎麽可能無視天威。想到這裏,秦墨昭心裏似乎有些發酸,但他馬上搖了搖頭。

不杞人憂天了,秦墨昭這樣告訴自己,一邊把一摞檔案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他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厚厚一疊手寫的材料。得到茗遠真人的消息之前,秦墨昭就已經在日夜準備,現在東西都遞上去了,他就更得加班加點了。

幾天不見,歐陽穆列倒變滋潤了。

瑤依驚訝地看著眼前著個衣著閑適,神情自在的美男子,簡直不敢相信他前幾日還趴在自己腳邊那個樣子哭過。

瑤依看著他的臉,他確實是非同一般的英俊——不,不是英俊,這樣一副幾乎不真實的麵容,隻能用唯美來形容。這樣的麵容回給人時間永駐的錯覺,會讓人的心情忽然間歡喜至極,又緊跟著悲傷不已。

她隻有驚歎。

馬麵說:“我們王爺知道歐陽先生是茗遠真人選中的人,特地請了濟雲堂的藥仙給他治療。”

“馬哥,別再提這個了——”穆列聲如朗竹,“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離開你們了!”

“這個好辦,”瑤依一聽樂了,“你要舍不得走,大可以多留幾日。茗遠真人十幾個弟子,也不是張羅不過來,不過忙上幾日罷了。再不然,你幹脆就呆在這裏了,我師傅另從凡間選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別別別,還是免了吧,”穆列一驚,修眉輕顫,“我求饒了好不好?神仙姐姐一句話,我就永不見天日了,我又沒有馬哥這麽大的能耐,還不得直接打擊成蔫蘿卜?受不了了,真受不了。”

三個人都是大笑。馬麵裝作生氣,大叫:“算了吧,就你會說話!什麽亂七八糟的,不就是嫌呆在我們這裏憋屈嗎?誰要留你了,快滾了完事!”

“我滾我滾,馬哥要我滾我不敢爬,可是神仙姐姐可不能跟著我一起‘滾’啊!是不是啊馬哥?”

“你小子……我不跟你廢話了,仙子有勞,不然我的腦袋就炸了!”

“好了,別鬧了。”瑤依擺手,“這幾日你們辛苦的辛苦,受難的受難,現在也該歇歇了吧?茗遠真人還等著呢。”

不管怎麽說,這個漂亮的歐陽穆列倒是個機靈而且有趣的人——他的玩世不恭象極了一個不願長大的孩子,機敏而隨意。

瑤依的心情在不知不覺中輕鬆起來。

秦墨昭幹的事其實很簡單,但是別人很難想到要幹這件事。

細節決定成敗,這是秦墨昭的座右銘。生前死後,他從來就不是個能在智商和天賦上取勝的人,他最大的能耐也是唯一的能耐,就是把事情往細了想,往細了去處理。隻有秦墨昭自己知道,這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能力,在無意之間給自己帶來了多少驚喜。

之前他就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被高塔劫走的七個人年齡相差不到四十歲。實際上時間這個東西並不是絕對的。根據調查回來的冥使描述,高塔的主人很有可能擁有在時間隧道任意穿梭的能力。她完全可以把不同時代,甚至不同朝代的人扣押,但她沒有。秦墨昭還發現,受害人中有五個人都是同一個城市的人。這就是說,這些人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什麽關聯。從穆列被劫的事實來看,這些人可能都和塔主人有關係。

他現在在做的,就是深入審查受害人的資料,證實自己的推測。可惜的是歐陽賽蓮的檔案已經被提走了,這把他的工作弄得很艱難。畢竟,秦墨昭是個既不精通邏輯,又沒什麽想象力的人。

在知羽擅自離開之前,秦墨昭已經有這樣的猜測,而且計劃要整理出材料。那時候,秦墨昭當然是想幫這知羽,把事情趕緊平息了完事。

但是現在,這項工作有了不同的意義。秦墨昭歎息,兄弟,誰讓你太隨性呢?像你這樣因為才華和能力而有恃無恐的人,是不是也該知道一步錯,步步錯這個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