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間被寂靜充斥,那仙人自然是猜出了海螺出此一舉的原因,他隻有目瞪口呆。

三生石碎了,龍鱗鑒被毀,龍族的珍寶被天庭搶去了不說,還敗在天庭手裏。龍族自上古就有著高貴而不可侵犯的地位和尊嚴,早先龍鱗鑒被騙走已經讓龍族大舉殺向天庭。如今龍鱗鑒被毀,龍族豈有忍氣吞聲的道理?往日因為海螺被赤奴掌握,龍族還有所顧忌,現在海螺以這樣的方式自我了斷了,誰還能擋得住龍族?

於是龍族和天庭必定會起一場很大的衝突,這一次隻怕會鬧得雙方都損兵折將,遍體鱗傷。明眼人都知道,龍族也許會和天庭打個平手,卻斷沒有敗給天庭的可能,這樣一來那赤奴難免不被人翻出舊賬來。往日若不是他攛掇上麵要那龍鱗鑒,又如何會鬧出這多故事來?自然他也就有好果子吃了!

一箭三雕,這樣的計謀也難得她想得出來。

前前後後幾千上萬年的恩怨,這海螺和龍族的關係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若不是投緣,她如何會生在雨花潭中?但誰知道恰是她在時血殺侵犯了翼藍……從此多少人糾結在她的身邊,因她而生的故事,總算是有個了結。三生石碎了,那海螺也耗盡了氣力,她注定看不到這天才複仇的結果。仙人忽然間很想問問那海螺,在飄逝的一瞬間,是否感到曆盡滄桑……

赤奴似乎看累了,他打了個哈欠。

也真是的,來來回回也不過就那幾個招事而已,並沒有什麽花樣嘛。平素常有人說龍族一舉一動是如何華美絢麗,又說茗遠真人的弟子全是劍靈風華,在這裏,在他赤奴的寶貝中間,還不是疲於應付?

遇到了水平不夠的對手,真是件很掃興的事情——赤奴忍不住很得意地淒涼了起來。

朱焦和季航還掛在房梁上呢,要如何處置他們,這倒是個問題。赤奴忽然又覺得自己的事情很多,閑在這裏看鬥獸有點浪費時間。既然如此那就快點了結了吧,也好做些正經事。這樣想著,赤奴的雙眼又冷下來。

塤忽然感覺到手腕一陣酸痛,跟著那千梭願幾乎要脫手。他自然知道這是赤奴的伎倆,卻也隻有四下躲避,漸漸地塤不得以越退越遠,最後竟被那些白鼠逼到了牆角。就在這個時候,瑤成感覺到脊背上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穿肺而過,就在這一刻遲疑之際,三隻碩大的老鼠一下子躥上了他的胸口,眼見那長長的門牙對著他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赤奴的笑定格在了臉上

——突然之間,大片大片的白鼠如退潮的水迅速撤下,大廳裏一時間空曠起來。在這樣的空曠中響起了悠閑的腳步聲,一個滿麵笑容的女子從大廳的另一頭慢慢走了進來。

齊安安。

塤長歎一聲,“你怎麽才來?我們兩個以為真要被這怪物煮了呢……”

齊安安說,“一點小事耽擱了,是我不對。不過現在好啦,完事以後我賠罪還不行麽?”

赤奴黑著臉聽著他們的對話,他聞到大廳中彌漫起來的一種奇香。正是這種奇香把他最引以為豪的兵團給驅散了。

赤奴怎麽也不願相信,他真的會敗在這個小女子手裏。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齊安安乜了他一眼,慢慢道,“你大約覺得自己是最了解雪夜狐的吧?其實不然,有一個人,你也認識,說起雪夜狐,誰也沒有他明白。”

“是誰?”赤奴覺得腦子嗡嗡直響。

齊安安一笑,“我的表弟,楊雪舟。”

沒錯,就是那個傻了吧唧的楊雪舟,那個隻有被人玩到團團轉的大笨蛋。楊司寧在渡雲閣從沒有真正做過一個司寧該做的工作,反倒到處打雜。很巧的是,他最曠日持久的雜活就是飼養渡雲閣的雪夜狐。

“說起來雪夜狐身份是很尊貴的,他們並不是神獸,而是為保護上古女神而放棄了人形的神族。伺候這樣一群祖宗,確實不是容易的事,大約也隻有我那傻表弟能耐得住這個性子了。說也奇怪,他別的事情幹不好,唯獨這一件摔摔打打了幾年,還真有了些行家的樣子。不過要我說你們渡雲閣也真是不講情義,竟從沒因為楊司寧盡心照顧雪夜狐給他點褒獎什麽的,還要我這個親戚來安慰他……哎,我這老弟也實在是命不好——”

赤奴建起來的這個小圈子裏,誰不是祖宗?可憐楊雪舟受了委屈也要四處賠笑,時間長了少不得出去和人抱怨。可是這點子事情能和誰抱怨呢?說多了反倒給自己找麻煩。楊雪舟隻有慶幸自己有個聰明可靠的表姐。

於是一來二去,齊安安就知道了不少關於雪夜狐的事情。

赤奴喃喃道,“真是這樣……這倒是我的疏忽。我確實沒想到你那個傻弟弟連紫雲茉莉香都知道……”

齊安安冷笑,“原來這叫做紫雲茉莉香?可見你博學多才,知道這是紫雲茉莉香,我們本是些笨人,不知道什麽是紫雲茉莉香。”

赤奴的臉綠了。

瑤成似乎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竟問,“怎麽,這就是用雪夜狐眼淚煉造的那味奇香麽?這就是連天帝都隻有年節時候才肯燒上一爐的寶貝?”

“正是這個。”塤慢慢道,“這才是真正的奇香,就連我龍族也不見得有夠好的香和這個相比。這紫雲茉莉香是能驅邪的,蠱物也好鬼獸也罷,吸入得稍多一點就會內髒具損,那些孽障聞了這個自然是抱頭逃竄的了……不過齊組長,你有這個好東西卻不分我們點帶著,難道是想兀自進來逞英雄?”

齊安安說,“我哪有。紫雲茉莉香也不是隨便能要到的,天庭四處都設關卡查有沒有人帶了他們天上人的東西走,我如何能有這個福分。”

“哦?難道說……”塤和齊安安相視一笑,兩人和瑤成一同看向正腦袋痛的赤奴。

赤奴的怒火騰地一下上來了,他壓下聲音說,“你們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你們該知道,沒有那些白鼠,單憑我一個人,也夠你們應付的了。我可以坐在這裏一動不動就讓你們使出渾身解數來招架。這渡雲閣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地盤,你們就不怕樂極生悲?”

瑤成站出來厲聲說,“我們怕什麽?你橫豎就是這點把戲,鬧也鬧不長久的,實話告訴你,我們早早商量好的,齊組長已經把你做的那些好事報上去了……”

“是嗎?”赤奴冷笑,他又重新得意起來。“我倒想不到你們原來也這麽蠢,但凡是有點意思的東西,不是在血殺那裏,就是已經被銷毀。等天兵來了,我倒看看他們到底帶走誰。”一指季航和朱焦“你們不妨問問這兩個蠢貨,我可有什麽能被要挾的東西。”

齊安安滿不在乎地說,“那咱們就走著瞧好了——不過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拿到紫雲茉莉香的麽?”

赤奴一怔……

大廳的陰影中走出了一錦白雪,白雪上還綴著紫色的星辰。渡雲閣中養著的三十隻雪夜狐傲然而立,冷冷地看著赤奴。

齊安安道,“倒也是天意。方才我進來的時候才看到這些被你囚禁起來的雪夜狐。他們定然是不願意為你這個怪物當奴隸的,是你吩咐下麵給他們喂了什麽東西吧?”

赤奴無話可說。

“你給他們喂的這東西,不但讓他們神智不清,還把他們鬧出了雲冰眼。表弟說了,雪夜狐是最嬌貴的,你這樣鬧,他們多是半瞎了,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如此說來,”塤也道,“你這紫雲茉莉香並不是拿雪夜狐眼淚煉造的,而是直接取了他們的雲冰眼……”

瑤成也恍然大悟,“師傅說過雪夜狐生雲冰眼是因為內火太大,這雲冰眼是一層淚水結成的薄殼罩在眼前,可將內火吸出來的。這內火被這層雲冰眼吸的多了自然就有了煉造的效果,就成了紫雲茉莉香……如今看來竟真是這樣!”

齊安安再次開口,語氣冰冷。“赤奴,你的好日子過的夠多的了,你那些陳年的死賬也該有個結果了。你風光了這些年,也算是個聰明人,現在就不要再給自己找不自在了。”

話音一落,那些雪夜狐慢慢圍了上來,將赤奴逼在了中間。這些冷豔的貴族在被齊安安解救了以後,無一不對赤奴滿心怨憤。他們也是上古貴族,他們甚至覺得自己的族群比龍族更高尚,比姬氏更神勇——其實也未必一定不是這樣。

赤奴果然不敢動了,他們的力量要是爆發出來……赤奴很清楚那將是一場什麽樣的災難。

結束了。玩了千萬年的一個遊戲,今天總算有了一個結局。赤奴輸了。其實這是必然,因為一旦他贏了,他就會繼續玩下去,所以一旦他不玩了,那他一定是輸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兵的刀柄重重敲在了這秘密大廳的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