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老太太又憑什麽說芙蓉眼又出現了呢?

“我又看到了那個女人!”經過梁奇的連哄帶鬧,老太太竟說出這麽一句讓人愕然的話。梁奇當場就傻了,老太太倒不看他,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就是前幾天,那個女人又來了——應該是她的下一世。還是那副神情,和當年一模一樣。你想那芙蓉眼是怎麽沒的?你們年輕,對那陣子的事都不清楚,芙蓉眼是和那個女人一起消失的……你想想?”

確實已經過去很久了,地府的多數位置都換了人,現在的班子裏見過當年那個女人的屈指可數,而且也不會去和亡靈直接打交道。這樣看來這老太太說的倒也不一定不是真的。

梁奇想了想說,“那您還是沒看到芙蓉眼哪,那女人來了也不一定帶了芙蓉眼……”

他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太就擠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小梁啊,說來說去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你這麽想還是把那個女人當了普通的亡靈。她能帶走芙蓉眼,為什麽還要回來呢?她沒有來世,再投胎會變成什麽呢?芙蓉眼那樣的神物要是落到了那個正經地方,定然是光明正大的,能給大家知道的;要是落到邪處了,那也是會引起點**的,哪能連個風吹草動都沒有的……芙蓉眼這麽多年沒有消息,那還不是在她身上要我看哪,她就是個……”

後麵的話就很不著調了,全是些個三姑六婆的猜想,充滿了無聊到及至的酸腐味。梁奇隻有跟這哼哼哈哈的,湊合過去完事。說到底這個老太太就是個一般的老太太,你還能指望她告訴你什麽呢?

不過說真的,這個老太太的話還是有那麽點道理的。關鍵是她提出了兩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能帶走芙蓉眼,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她沒有來世,再投胎會變成什麽呢?”

梁奇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您看著她過了奈何橋,怎麽不和上麵說呢?這可是大事啊——”

老太太的回答再次嚇了梁奇一跳,“你怎麽知道我沒說?我當天就說了,要不地府這些天怎麽會有這麽多人議論芙蓉眼……”

寂靜。

神龍終於開口,“你也知道了……”

塤笑了笑,“你還把我當個小孩,我早就不在你的羽翼下了,你還當我什麽都不在意?”

神龍似乎很輕地笑了一聲,“任何人都不在我的羽翼下,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麽關心這樣的事。你從前都把這當閑事來看的。”

是啊,從前是這樣。龍族正統的小王子,他為什麽要去關心那些亂如麻的事情呢?誰敢動他?誰敢對他不客氣?

可惜這樣的時光並沒有維持太久。

塤苦笑,“看來你還把我當作出事之前的那個小孩子,我的智慧在你心裏就停留在把重月姐姐從天兵手裏帶走那個層次。”

“即便你能把重月從天兵手裏帶走,她現在也還是過著見不得人的日子。你帶給她的到底是什麽呢?”神龍的語氣淡淡的,卻一字字敲在塤的心口,“難道就是這暗無天日的生活?就是永遠不能進入神界,隻在那不大的一方店鋪裏做一個為凡塵還願而勞苦的瓷娃娃?”

那也比叫天兵剮了強吧?誰都會想到這一句,但是塤不想糾纏這個問題。“那遙成的師姐瑤依呢?把她救出來,在你眼裏也是不值得的嗎?”

神龍說,“看來你攪進這件事純是因為茗遠真人手下那個仙子?”

塤想了想說,“主要是為她,但是我和瑤成也都不想放下陶冥使不管。能救就一起救上來,你不也是這麽做的嗎?”

“能救就一起救上來……”神龍重複著塤的話,“那歐陽賽蓮呢?你們要不要把歐陽賽蓮也救出來?”

塤的臉色微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重月當年犯下重罪,你不惜幫她逃走,原因不過有二。其一,她是你的親生姐姐,你放不下手足之情;其二,你覺得她並沒有犯太大的錯誤,主要是製訂天條的那群老家夥吹毛求疵,天庭又非要維護那點麵子,對不對?”

塤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神龍說,“這樣說來,你們一樣要救歐陽賽蓮。”

塤皺起眉頭,顯然是不願意神龍把自己的姐姐和一個掠奪亡靈的女魔頭相提並論。

“你不用這副表情,聽我給你說說清楚你就知道這中間的關聯了。你們第一要救的是瑤依,可瑤依是為陶知羽才陷入危險的。那陶知羽呢?他是為了歐陽賽蓮才陷入危險的。這便是一條纏不清楚的情鏈,這你總明白吧?”

塤心裏嘎巴一聲,“你的意思是,如果陶冥使不脫險,瑤依仙子就不願出來,而陶冥使卻是下了決心要……這就是說……”

“你現在明白了嗎?你和瑤成都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塤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這樣一個局麵,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如果你們隻是要救瑤依,那完全是沒有必要的。這一次的經曆對瑤依那孩子來說,就是曆情劫。這一難是仙家修煉必定要經曆的,早不來晚也要來,她的危難全是為對陶知羽的留戀所生。平安過情劫的訣竅很簡單,那就是放下,隻要不留戀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如果不是陶知羽自己也糾纏在情愫裏,瑤依一旦想明白,他們兩個人都會平安無事——你也知道,很多事我已經幫陶知羽擺平了,現在就看他自己的了。”

塤明白神龍的意思了。

仙人必定經曆的劫難很多,但都有一個特點,或者說應該叫做規則,這劫難一定要修煉的仙人自己去解決。旁人插手不是說幫不上忙,但是後患無窮。瑤依如果是在經曆情劫,他們就最好不要插手,因為這是她的修仙之路上必須要麵對的,誰也幫不了她。

如果瑤依想通了,如果瑤依能放下知羽,她就能全身而退。如果不能,她就會和知羽、賽蓮還有塔中的恩恩怨怨糾纏不清,就凶多吉少。一切就是這麽簡單!

梁奇在地府給別人當小二子的時候自然是沒有條件去追查什麽事情的。他隻有聽,隻有記,隻有自己推測。那個老太太他離開地府以後就再沒有見到過,也沒有必要見。

在渡雲閣裏,梁奇算是個有位子的人,但是他比先前表現得更二。他的標準就是,隻要不比楊雪舟更傻就行了。安頓了一段時間以後,梁奇的觸角開始伸向他工作能觸及的一些人身上,尤其是那些在檔案方麵管事的人,梁奇對他們很是殷勤。

梁奇當然也收集了關於冥山的所有信息,他知道這些怪事上麵都是知道的。上麵到底有沒有查清楚不說,總歸還能獲得更多的信息。

有這麽一個真理,將軍隊伍裏也有二百五。這個道理很容易理解,而梁奇則把它用得很好,因為他找到了天庭裏管這種檔案的一個二百五。經過一番磨嘰,梁奇居然還真的撬開了人家的嘴——

“你說的是那個什麽冥山的事?那個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也許過幾天那一陣子的文件都要被清理掉了。”

梁奇本來想說,那說說就更沒什麽了,想了想卻換了個方向。“這麽說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啊,那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我們……”

“不重要——你以為我是跟你逗呢?那我還真得給你說說,到底讓您梁大人看看這是不是個稀罕事情!我還告訴你,這文件一銷毀,別人以後還沒地方知道了呢,隻能來求你老哥哥我啦——”

梁奇適時睜大了眼睛。

“這個冥山啊,其實根本就不是個荒地——那奧秘都在山洞裏藏著。天庭要把冥山鏟了,就是因為怕那個山洞裏的東西暴露,明著說是要推平這山,其實是在轉移東西。”

為了轉移一個東西把一座山都給推平了,這裏麵還真有些讓人咋舌的情節。

“你知道不知道很多年前的重月龍女和龍魂?我給你說,那山洞裏藏的東西就和重月當年犯事有關。其實當時重月龍女到底該不該定罪,上麵是有爭議的,爭議的核心呢就是這個東西。其實下命令抓龍女也是很倉促的,說是上麵鬧起了拉幫結派,有人先下手為強了,就把重月龍女給搭進去了。”

“那就是說……”梁奇確實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怪不得下令鏟平冥山那麽倉促,看來也是幫派鬥起來了,怕慢慢過手續會失去先機?”

“這個嘛,是這樣——”檔案二百五自作聰明地分析起來,“天庭一向最注意麵子,命令沒有下達之前,大家是要商量的,有什麽說法有什麽證據都要一點一點地查,這就是為什麽天庭辦事情總是很慢。不過一旦命令下達了,哪怕是錯的,上麵也不會收回。當年重月龍女的事就是這樣,命令一下達誰也不爭了,因為爭也沒有用,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次是沒機會了,想爭也要等下一回了。”

“那……原來說起的,冥山山峰上的那對鷹……”

“那對鷹啊!那對鷹是有意思——不過這個天庭的檔案裏可不記錄,你要是查他們,得去地府。”

梁奇愣了,二百五很滿意他這個表情。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那對小畜生是有背景的?我告訴你吧,什麽背景也沒有,就是最普通的兩隻鷹而已——不繁殖?壽命太長?那都是受冥山地氣的影響,沒什麽奇怪的,要不怎麽說冥山留不住動物呢。不過也有不一般的,那對小畜生不就是嗎?就在那個地方安了家了。他們這點事情都是命裏的定數,這個你比我懂。”

二百五知道梁奇原先是在地府幹事的。

梁奇想了想,決定冒一個小小的險。“我們當年在地府的時候,對這冥山還有點別的說道,有人說這冥山上的事情……和那個什麽芙蓉眼有關係。”

二百五反應了下,“芙蓉眼?哦,芙蓉眼啊——你說的就是那三生石裂開以後的那個?後來還神秘失蹤,還有個女的沒有前世沒有來世的那些事?這個麽,你說它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這點關係也不算大,就那麽一點,隨便你怎麽想啦。”

那還是有關係。梁奇想,和地府隔著十萬八千裏的你們都知道芙蓉眼,這能沒關係嗎?

芙蓉眼啊,三生石的,天庭的人倒不是不知道,但是不會象地府的人那麽熟悉,除非他們介入調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