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三生石破碎的蹊蹺。據說說三生石本就是龍族的寶物,在上古的戰爭中和主人失散才被地府占了這個便宜。地府並不是很清楚三生石的底細,就那麽隨隨便便放在了那裏。誰想有一天地府收了這麽個亡靈,是個女的,站在三生石前隻看見自己的影兒,根本沒有她的前世和來世!

“這個女的也愣了,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啊——她這一生並沒有大的差池,在地府也呆不了太多的時日,很快就要投胎轉世的。這個女的也就是個普通的凡人,更不用說在仙界有什麽特殊身份。這麽一來就很奇怪了,她如果沒有前世,那這一世的她是從哪來的呢?她如果沒有來世,她這是要去幹什麽呢?

“地府肯定不能讓她總站在三生石前發呆,馬上就有人催促她快點走。這個女的倒沒有鬧,隻是聽說當時表情很難看。不過就在她擦著三生石走過的時候,有人聽到了一聲很細小的聲響,象是什麽東西開裂了。就在當天的深夜子時,地府的人聽到一聲巨響,再去看的時候,三生石已經變成了一堆石頭塊。

“地府當場就慌了,有人想起了那個照不出前世來生的女人。一查檔案,她應該還在地府,要過幾天才能投胎。可是當工作人員去找這個人的時候,卻發現她失蹤了,什麽地方也找不到……”

朱焦一直跟著那仙人走著山路,又講了這麽多,忍不住要停下來喘息一陣。

仙人卻問,“講完了?這和芙蓉眼也沒直接關係啊——”

“沒……沒講完呢——”朱焦急忙解釋,“……我這麽久不出來走動了,這會……我累啊!”

仙人直搖頭,“你這樣可不行。我就著你,已經不太趕步子了,誰想你這個人這麽脆弱,這幾步都走不得。我可告訴你,不能再慢了,再慢就趕不上看日出了,這中間有什麽奇妙的東西,你可就來不及知道了。”

“好好好,我盡力……”朱焦心中叫苦不迭,卻偏偏不好表現出來,隻能跟上。

“接著講啊——”仙人要求道。

“我講我講……剛才講到哪了?”真是沒辦法,誰讓你朱大爺出門在外呢?別人的地盤上還是小心行事的好。

“據說芙蓉眼最早就是被那個女的拿去的——那個沒有前世和來生的女人。當時的具體情況已經無從考證,但是地府的人對檔案是很敏感的,從工作人員到亡靈,誰的資料不能第一時間查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朱焦太累了,他想了想,還是把話做簡短點說了算了。

那仙人卻有點刨根問底的意思,他問:“你的意思是說,別人的資料都能查得到,所以別人都能追蹤,追蹤的結果就是別人都沒拿芙蓉眼?那就是用排除法看,隻有她有可能拿了芙蓉眼……”

“差不多吧……是這麽個意思。”

“那你們有沒有去找那個女的?不會就這麽把事情壓下來了吧?”

“我的天……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朱焦簡直哭笑不得,“這也隻是我聽到的傳聞而已,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年月啊?我還不在地府呢!”

“那……好吧。”仙人顯然不是十分滿意,“你說的這個還算有意思。”

不管怎麽樣,蒙混過關也是過關。朱焦的心情總算輕鬆下來。

可是那仙人又問,“哎,你最近有沒有見我師傅?”

這是什麽意思?朱焦被這個問題擊得一下子心念電轉,“他在仙山上,我在渡雲閣,我們能見幾次麵啊!”這麽說既可以解釋為沒見,也有可能是見了。

那仙人果然沒有深究,卻說,“我倒是很久沒見他了,什麽時候咱們一起去找他聊聊?”

“你……你是挺久沒見他了。不過怎麽今天才想起來?”朱焦問。

誰想那仙人說,“我覺得你剛才說的這件事,可以去問一問我師傅,聽他是怎麽說的。”

怎麽個意思?還沒轉出來?朱焦的心一下子又要衝到嗓子眼了,“這……合適嗎?他才過了幾天清閑日子,又拿這點破事來煩他?”

“他反正也愛管破事,”仙人卻說,“你不讓他管他還不願意呢!再說我覺得你說的這件事很有意思……隻是我們知道的信息太少,能查一查才好。”

朱焦開始後悔找錯了人。

看來容易來事的人就是容易來事。就算你小心翼翼,用盡心思避其鋒芒,也難免不被戳幾個窟窿。這麽個局麵定然讓朱焦感到相當窩火,這個家夥如果真的跟他一起追究這中間的一二三四,查倒是變得好查了,可是查出結果以後朱焦就幾乎沒有了處理結果的主動權,搞不好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誰想這仙人又說,“不過你剛剛說起的時候我倒想起來,其實你說的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

“怎麽?你聽說過?”朱焦嚇了一跳。

“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時間上推算,我還比你早聽到這個傳言呢。那時候覺得挺好奇的,也動過心思去查,但是師傅管著呢,去不了。”

“你……有沒有聽說到更多的細節?”朱焦試探著問。

“更多的細節……”仙人回憶著說,“也沒有太多的細節。就是說三生石剛碎裂的時候芙蓉眼出現在碎石的最頂端,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誰也不敢動。當時地府的計劃是先上報,看天庭有什麽說法。誰想過了又一夜那芙蓉眼就不見了。後來天庭來了人,隻看到一堆亂石頭,倒也沒有罰誰,隻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就這?沒了?朱焦想,你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嘛……

正在這個時候,仙人指著前方說,“快到了——”

前麵是一馬平川,一大片開闊的水域在平川之上鋪展開來。有巨石圍聚在水變,似緘默的古跡,周圍一片肅穆。

連朱焦這樣的混蛋也被震住了。這神龍就是神龍,他由衷地想,這水就是不一樣,這個感覺還能上哪找去?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地方看一看還是很震撼很享受的,要是住……那還是渡雲閣的絲鈴軒舒服……

那是誰?

盡管隔著開闊的水麵,還有水霧其上,老者還是能看到對岸來了兩個人,一胖一瘦。那個瘦的倒很象是一個常來雨花潭詩會的朋友,不過那個胖子是誰呢?

楊雪舟忽然叫起來,“朱……大胖子!”

“小聲點!”

“我我我……我錯了……”楊雪舟忙壓下聲來,“那個……很象是渡雲閣的朱大爺……”

“你能看清楚嗎?能肯定嗎?”老者問。

楊雪舟抻著脖子張望了一會兒,“也……不是……特別……肯定……反正是挺象的。”

老者示意楊雪舟壓底身姿,老者同時用了一點小把戲來偽裝,他估計對岸應該看不出這邊有人。

如果來的真是朱焦,那老者就要發愁了。

和很多人不同,老者不怎麽喜歡朱大爺。這可能和他在地府工作過有關係,他覺得地府裏出不了朱焦這個類型的好人。他和朱焦有過短短暫的一段共事時期,那也是他向徒弟齊安安傳授學識和經驗的最後幾年。

有一件事朱焦也估計錯了。齊安安和老組長都不怎麽喜歡朱焦,但是最先發現朱焦可疑之處的並不是老組長。實際上,是齊安安告訴老組長朱焦不是好東西的。

老者沒有停手,但他同時密切關注著對岸兩人的動態。

那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看上去還挺輕鬆的。他們站在靠西那邊,麵對的正是浮起白光的東方……

老者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了。

“楊司寧,若真是朱大爺來了,你不妨去和他打個招呼——”

楊雪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他……他……他也……我……”他的意思是,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方來找三生石,這裏頭隻怕也有那個朱大胖子的心思。

老者點頭,“我知道。你不必怕他,至少現在還不用。”

可是楊雪舟還是挪不動步子。他本來和朱焦就不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齊安安影響,他一看這個胖子腦子就大。

罷了。老者沒再勉強,他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今天倒是有點怪……”仙人嘟囔道。

“怎麽怪了?”

仙人一指水麵,“怎麽起來霧了?平時都沒有的。如果有什麽差池,搞不好今天就看不到了。”

霧倒是不太大,為此擔心倒也不是沒道理。這地方不必凡間隨處,氣候的輕微變化都有可能是特殊的征兆。朱焦想,難道神龍正煩著?他出麵處理了陶知羽的事情,不知道現在是怎麽個想法。

正這麽想著,朱焦卻突然覺得對岸有點怪怪的。

“那對岸……怎麽……好像有人?”

“哪呢?”

哪呢……朱焦找起來,卻說不清到底是哪了。其實他也沒看多清楚,隻是有那麽種感覺,現在感覺還在,卻偏偏找不到合理的出處。

“沒有的,別那麽疑神疑鬼。”仙人幾乎是在嘲笑他了。

再討論這個就沒意思了。“你說,今天咱們有幾成把握看到……到底能看到什麽呀?現在還不能告訴我?”

如果肯定能看到,那就不必說了,但是今天不一定能看到,仙人有點猶豫。“如果現在告訴你了,豈不是和戲沒看呢就知道結局了?”

“我沒你那麽愛看戲——你就說吧!”

“好好好。”仙人說,“我告訴你,如果正常的話,今天應該可以看到神龍的收藏。”

“看到神龍的收藏?怎麽個意思?”朱焦問,“神龍的收藏……是什麽?”

仙人說,“是三生石,確切地說,是一部分三生石。多數的三生石都在焰湖和忘川的交匯處,亡靈隻能在那裏的三生石上刻字。每過一千年,神龍會到焰湖和忘川的交匯第挑一塊三生石帶到焰湖深處,這塊石頭連同亡靈的刻字就都被保護起來。”

“這有什麽特殊意義嗎?神龍怎麽挑選三生石?被保護起來的三生石會怎麽樣?”朱焦對這個確實很感興趣。

“這個……我也不知道。”仙人無奈地說,“我可是隻管看熱鬧的人,別的全是迷糊。”

朱焦的心一下子從頂峰摔到穀地。

朱焦先前的心思還是有收獲的,他跟著這仙人一路過來,確實收獲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信息。但是這些信息顯然都是些個半成品,有頭沒尾的,哪一個都有價值,哪一個都不能直接用。

尤其是這最後一條。朱焦立即想到,神龍收藏三生石的習慣很有可能和陶知羽有什麽關聯,說不定有陶知羽和歐陽賽蓮刻字的三生石就在神龍的收藏之列!

還有一些猜測,朱焦一直難以證實。他這次來,當然也是想看個眉目。

東方越來越亮,太陽很快就要出來了。仙人指著東方說,“你看這太陽,你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朱焦聽出仙人話裏的意思,他抬頭往天邊看去,他看得很仔細。有什麽不一樣呢?他也在問自己。在渡雲閣那樣的高度呆久了,日出成了個很沒有新鮮感的東西,很以來,他這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這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