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王家父子的事情和蘇韻錦的事,飛機票隻得改簽。在這幾天裏許新茶跑上跑下,親自去上級委員會說明緣由請假,他胡編亂造了一個,拿著蓋了公章的假條又跑去了市局,把這份假條拍在了刑偵大隊隊長衛飛的桌上。
衛飛看了一眼:“你表姐嫁人,你堂弟娶媳婦兒,你二表哥再婚所以你過去帶孩子,準備結婚。許新茶,誰給你批的假條,這也太不走心了吧?”
被點名的許新茶絲毫不在乎:“有用就行,管這麽多呢。”
“那你說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要離開?”衛飛問,“我可聽你們的人說了,你要去Z市找人。”
許新茶瞥他一眼:“我要幹啥現在還不能說,總之等我知道一些事情之後再聯係你。這幾天我們時研所的負責人就是那三個部門的部長,你要是有什麽事就聯係他們,緊急情況聯係我。東西給我。”
衛飛一彎腰,拉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一遝稍微有點厚的紙來,翻了翻,遞給許新茶。
“二十年前到十六年前的無故失蹤案,給你整理出來了。”衛飛繼續埋頭做他的事,忍不住好奇,“你要這些幹嘛?是不是發現二十年前發生了什麽?”
許新茶歎了口氣:“唉,衛隊,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和什麽樣的人打交道嗎?”
“嗯?”
“就是你們這樣見過大風大浪,看過千百人心的人,”許新茶拿著假條和文件轉身就走,“跟你們講話特別沒勁,什麽事情都能看得出來,還要我們說什麽?”
“哎等等!”衛飛笑了一聲,連忙把許新茶喊停,“那我不問二十年前的事兒了行不,換個問題。”他瞅著許新茶的腳步果然停了,於是慢悠悠地把自己的問題補上:“是不是和你這趟出行有關?”
“……告辭。”
衛飛大笑。
許新茶倒也沒真跟他動什麽氣,匆匆回到時研所交代完事情之後就跟陸且將趕往了機場。時研所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出去到底是做什麽,包括核心成員,許新茶都沒有告知。
這件事情太大太悚然了,此前一直積壓在無人踏足的藏書室裏,這會兒突然乍見天光,罪惡和謎團從過去紛至遝來,許新茶能做的隻有找到陸滄,將這件事的知情人減到最低。他坐在機場一頁頁地看著衛飛拿給他的文件,過去那四年實在是時間太長,進入市局登記在冊,至今沒有找到的就有好幾千個。許新茶看得眼花繚亂,心浮氣躁地把文件一合,不看了。
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衛飛發過來的信息:“無論你去做什麽,我這邊都會保密,放心。”
許新茶笑了一聲,聽到機場內開始廣播,連忙跟上陸且將走了。他當然知道衛飛是什麽樣的人,也敢信任他,所以在衛飛兩次問他的時候,他才沒有給予更多的解釋和掩飾。
從本市飛往Z市不需要很長時間,隻消兩三個小時就能到。在飛機上,許新茶又把那遝文件拿過來翻來覆去地看,成功把自己看困了。陸且將在一旁放緩了呼吸,把人摟到自己肩上靠著,又問空姐要了一條毛毯,蓋在了許新茶身上。
下了飛機之後,許新茶顯然還沒有睡醒,本能地拽住陸且將的衣角,迷迷瞪瞪地順著人流跟著陸且將往外走。他茫然地四處轉頭,沒有看到陸滄。
“你爸呢?”
陸且將把許新茶拽著自己衣角的手扒拉下來,握在自己的手心裏,答道:“這個時間他當然還在工作,不會過來接機的。”
“唉,部下和兒子千裏迢迢地飛過來,他怎麽還是這樣一副德行,”許新茶笑,又看了一眼陸且將,“那咱們先去酒店裏,路上計劃一下怎麽向陸所公布我的新身份。”
他一進入時研所就是跟在陸滄身邊的,跟陸滄關係好,成天喊著陸所,到現在也沒改掉。
陸且將睨他一眼,不用許新茶明說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麽,很想捏捏他的臉。奈何他手上一隻拎著行李箱,一手拽著人,根本騰不開,隻好柔聲順著許新茶的話:“不用計劃,直接告訴他。”
“那不行,他可是你爸!”許新茶差點跳起來,憤憤道,“我當初跟在他手下的時候,把我訓得可狠了,我懷疑咱倆的事兒一說出去,遭殃的是我不是你。你家現在——至少是我知道的兩代人吧——你和你爸都在咱們這種‘國家單位’裏工作,工資和獎金都不少的。”
他叭叭地說了好一大段,陸且將直覺認為不是什麽好話。
“所以我懷疑,他指不定就會給我多少萬,讓我離開你。”
陸且將無語地瞥他一眼,就知道這人自顧自地腦補了好大一出戲,甚至樂在其中。他想了一下,幹脆配合他:“那你離開我嗎?”
許新茶自己一個人說得正歡,也料到按照陸且將的性子肯定不會回應他,就撒了歡地說,哪知陸且將此人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雖在意料之外,但許新茶頓也沒頓,當即就給陸且將來了一劑甜言蜜語:“當然不會,你是無價之寶。”
陸且將垂下眼睫,輕笑一聲。
“笑什麽呢,我當然是說真的,上哪兒去找你這麽好的寶貝啊?”許新茶絮絮叨叨,對他又是捏手又是綻放笑容,“關鍵時刻還靠得住,很多事情有了你我都不用操心。”
“好好好,你看路。”陸且將伸手攔了一輛車,報了個地址,在把行李搬上後備箱的時候與許新茶擦身而過,低語道,“從初見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一生所求了。”
許新茶一時間被這光天化日之下突如其來的直球打蒙了,同手同腳地鑽進了後座,腦子裏不由得開始循環起那天他剛從昏迷狀態中清醒過來,回家睡了一覺的那晚,與陸且將瘋狂地糾纏。那勁瘦有力的腰身,平時總是冷淡不言而抿著的嘴唇也熾熱柔軟,總是隻有在他麵前才會放柔的聲音變得低啞滾燙。
光是想想,許新茶就墮入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沸騰情緒之中,當即口幹舌燥,整個人都遊離天外,好久才回過味兒來。
所以說,有時候高冷的人打來的直球,真的接不住。
陸滄因為是被調來Z市工作的,所以幹脆也把妻子也帶過來了。然而他們並沒有打算帶著行李回陸滄在Z市的房子,倒是去了酒店。等他們安頓好之後,陸滄的妻子,也就是陸且將的母親沈芳打來了電話,大意是讓他們過去吃晚飯,陸且將應下了。
許新茶洗了澡坐在床沿上,頭發濕噠噠地貼著鬢角。陸且將掛了電話走過去,拿起吹風機把人招呼過來,輕柔地給人吹頭發。許新茶在嗚嗚的吹風機聲音中扯著嗓子大聲問:“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媽媽是什麽樣的呢!之前陸所也沒跟我多講家裏的情況,你也沒怎麽提起。”
“她很隨和,你不用擔心。”陸且將笑,“是個開明的母親。”
許新茶絞著手指,幹笑一聲,覺得被吹風機吹得熱,扯了扯領口:“我擔心什麽?”
看著頭發幹得差不多了,陸且將把吹風機關了,又把梳子拿起來給人把頭發理順:“不是說公布關係,你不緊張?”
他一語中的,看到許新茶眼神飄忽了,就知道自己是說對了。實際上,陸且將也知道許新茶在擔心些什麽——陸滄那邊許新茶是接觸過太多次了,彼此的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而這位傳說中的沈芳卻還是許新茶第一次麵對麵。
被人看出來了自己的緊張,許新茶幹脆破罐子破摔,長手一勾就把人勾了下來,另一隻手則快速奪過梳子,直接把這倒黴的梳子扔遠了:“既然知道我在擔驚受怕,那就快點來安撫我。”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許新茶見到了沈芳。陸且將的母親看起來很會保養,皮膚也還不錯,整個人看起來嫻靜又沉穩,不是疑問毫無意外就是開明的父母。果不其然,在許新茶支支吾吾地時候,沈芳一直禮貌地笑著。
她最終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對陸且將說:“好好照顧新茶。”
陸滄因為工作原因,總是沒法按時下班,好不容易等到八點的時候才終於回來了。許新茶靠在沙發後背,縮在陸且將的懷裏撐著眼皮,要睡不睡的模樣,一聽門響了,連忙站起來:“陸所,您回來啦?”
陸且將跟在他後麵,一點頭:“爸。”
陸滄其實一見許新茶就頭疼,這人當時在他手下就鬧騰得很,看一眼過去那些數不清的破事兒就紛至遝來灼燒他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當即一擺手:“什麽所不所的?我都已經調離時研所挺多年了。”
許新茶什麽不行,就那一張嘴還是會說點甜言蜜語的,十分自然地接道:“你帶了我這麽久,不管您是不是所長,這稱呼我改不掉啦!”
他們三言兩語寒暄過後,許新茶瞅著時機,終於把話題帶到了彼岸花計劃上。他悄悄把這份計劃拿了出來,在陸滄麵前揮了揮,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陸所,這到底是一個什麽計劃?”
二十年前的東西驟然重現,陸滄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沉沉歎了口氣,隨後才道:“是不是少了幾頁?”
“嗯,中間缺頁少碼的,很多……實驗體的反應症狀都不知道。”許新茶回答,然而這些都不是他想問的問題,自從發現這個計劃之後,他就開始存了一肚子疑問,等著親自去問陸滄。
陸滄摩挲著彼岸花計劃五個字,幽幽道:“還有一部分在我這裏。”
許新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