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所,你別忘記了一件事啊,”萬齊喑看了他一眼,無奈道,“當時你說那個人攻擊你的時候,他還是個學生。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就算他覺醒了能力,也不一定能控製好啊。”
萬齊喑這話恍若一聲洪鍾,許新茶登時就反應過來了,他們這些人覺醒能力的時間有早有晚,但是到這個年歲,又進了時研所工作,對自己能力的控製自然已經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幾乎就要把這件事給忘了,認為這能力生來就能控製得很好。
當時他擋在年幼的陸且將身前,那個人遂把主要能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下手沒輕沒重的,估計自己受了大部分能力。因此這“封條”也塵封得更緊實,不像陸且將的一樣早就自行解開。
“那依你看,是它自行解封的嗎?”
“不是。”
萬齊喑半張著嘴,氣音還沒有從喉嚨裏出來。許新茶就聽到身後的門被推開了,陸且將走了進來,他見一屋子人詫異的神色,麵無表情地解釋道:“所長的緊急權限還開著,新茶沒有收回。剛才說的話我也都聽見了。”
“啊,”許新茶的本意是檢測數值,看看自己身上的能力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並不想陸且將擔心,這會兒對方已經把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了,“那、那你說說為什麽不是?”
“你受了重傷的時候跟著我扭曲時空到了市局,”陸且將往巨大的電子屏幕走,站在屋子裏的四個人不由自主地為他讓路,他在一堆數值麵前站定,“本來中彈之後,子彈停在你的腹部,並沒有往更深的地方去,你不會在那一瞬間暈過去。”
“我發動能力太快,瞬息之間時空扭曲,節點發生變化。你不是時間扭曲能力的擁有者,是跟不上我的速度的,所以你在這過程中失去了意識,刺激了體內貯存的能力裏的保護技能。”
“我知道了,”萬齊喑立刻接道,“每一個人的能力在能力持有者有生命危險的第一瞬間,會強行提升各項數值,從而使能力持有者不至於這麽快喪命。這種所謂的‘提升各項數值’,簡單來說,就是純天然的二次覺醒。”
許新茶:“……”
陸且將瞧了他一眼:“大學裏沒有學這個,這是我們研究生學的。我恰好聽過這一門課——關於時空轉換的變化。”
研究生就是了不起。
陸且將言簡意賅:“我第一次覺醒能力的時候,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地方。然後那時候我就想起來了被塵封的事情,想來是必然身體體內發生了什麽大事情,導致塵封鬆動,兩股力量相撞,解開了吧。”
付川川問道:“那不是純天然的二次覺醒呢?”
萬齊喑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就是咱們川姐上次頻繁使用清掃能力,讓自己的能力量變到質變,最終強行提升成功的啊。那個就是靠我們時間管理者自己來進行二次覺醒的,不是能力本身。”
“等等,我說句話,”一直沒有說話的宋鳴此時終於得到了發言的機會,“我記得之前老大說過,他的時間跳躍能力,是隻能控製未來,往未來跳吧,而且跳躍的跨度也不能太大,否則會被反噬。但是你這一次怎麽往回跳了,還一跳跳了這麽多年?”
“這叫回溯,會不會用詞,”許新茶瞪了他一眼,“跳躍搞得我跟運動員似的。”
“這就是老大你二覺的能力了,”萬齊喑把各項數值調出來,一項一項指給許新茶看,“你現在不僅能往未來跳,還能往過去跳,一後一前,不錯啊老大,反複橫跳呢!”
許新茶陰森森地看他一眼。
萬齊喑立刻意識到自己嘴快說了什麽,連忙糾正:“回溯,回溯,反複回溯。”
許新茶一揮手,往陸且將身邊挪動:“知道我二覺了就行,那沒別的事,都去吃飯吧。”
三個人跟了許新茶好幾年,當然聽得懂自家領導的言下之意,當然無論有事還是沒事通通都變成沒事,結成一個吃飯小隊,說笑著走出去了。付川川這個後勤部的部長,平時管各種東西,當然也管時研所的開支,走時還貼心地順手關了燈和門。
電子屏幕上的數值還靜靜地漂浮著,許新茶兩隻手撐在上麵,看他一眼:“生氣了?”
“不生你氣,”陸且將乖乖回答,眼神卻沒這麽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逡巡了許新茶一圈,“我擔心你。”
許新茶笑了,牽住他的手:“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頓了頓,他又說道:“我現在能力二覺之後,隨時可以回溯到過去,看看小時候的你——反正我那會兒也是個局外人,不會幹預什麽。”
“當時那兩個人,”陸且將卻把話題直接帶到了過去,“會是常寄和常教授嗎?”
他還是以“教授”稱呼常含平,這沒法改。許新茶道:“差不離了。”
“雖然那時候他們以口罩遮麵,距今十三年,常寄長高了不少,但是常含平的變化也沒有太明顯。”剛剛經曆了時間清掃的許新茶現在對那段記憶十分清楚,不用怎麽回憶,那些圖像就自動出現在他眼前,“雖然和現在有點不太像,但是那張六年前的照片,身形也還是挺像的。”
陸且將不說話了,許新茶知道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不說陸且將,就連他自己都需要時間來消化。走到現在,他們看似在發現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但其實更是帶來了一個個疑問,許新茶不知道為什麽常家父子在這麽早的時候就找上了陸且將。
“當時我路過那裏的時候,被他們抓進去了,說要配合實驗,我不肯,之後你就來了。”
許新茶掰開陸且將的手,蠻橫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嵌進去,牢牢地握住,十指交扣:“不想這些事了,這些事得找到失蹤的常家父子才能解決。現在我們去一趟藏書室。”
“去那裏做什麽?”
“還不是你爸打電話給我,讓我去藏書室找一本叫做《時間年鑒》的書”許新茶戲謔地瞧著他,故作委屈,“我作為你男朋友,為了給他留一個好印象,當然一口答應下來了啊。他還說下次咱們有空的時候就一起去看看他。”
陸且將一口答應下來:“好啊。”
“你答應得好快,”許新茶失笑,“給你看個東西。”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許願瓶,將木塞旋開,把裏麵的小紙條輕輕拿了出來。陸且將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這是他當時被塵封記憶之後,仍朦朦朧朧地記得自己似乎應該把許願瓶送給什麽人。
“回答得真簡單啊,就一個好字。”許新茶故意當著他的麵,將紙條抵在嘴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你來見我了,真好。”
時研所的藏書室就在三樓,所長辦公室的對麵。這地方大得很,又沒有什麽人來,許新茶一走進去就撲了一臉灰,當即臉黑地在心裏把付川川拖出來罵了兩聲。他拂開操作台上的灰塵,輸入指令,開啟了操作台:“《時間年鑒》。”
操作台很快給了他結果,許新茶卻是一愣,這上麵顯示的幾排幾編號,隻有一個,證明這偌大的藏書室裏隻有這麽一本《時間年鑒》。這不應該,許新茶雖然沒來過幾次,但是還是知道的,他們的藏書室裏不會有獨本。
許新茶依言去找了。這本《時間年鑒》放在最後一排的最高架子上,許新茶踩著小型升降梯拿下了這本書,吹開了上麵的灰:“這本書跟市麵上的老版本沒什麽不同嘛!”
他一翻,書裏忽然嘩啦啦地往下掉了一地的陳年舊紙,許新茶嚇了一跳,連忙撿起來。
他撿起來的第一張,上麵就用紅色的筆寫著五個字:“彼岸花計劃。”
陸且將自然也跟著蹲下身把這些散落一地的紙攏到一起,結果他把所有紙撿起來整理好之後,發現許新茶沒動了。他湊過去看了看,就看到了這五個字,手背碰了碰神遊天外的許新茶:“新茶?”
“這筆跡……我認識,”許新茶古怪地看他一眼,愣愣地開了口,“是我爸的。”
“我爸雖然走得早,但是他留下了一些書和筆記,我從小就看著他的書和筆記長大,不可能不認識那些字。”他把這張紙遞到陸且將麵前:“你看這裏,我爸寫‘化’字,這種有彎鉤的,他都很喜歡在鉤的地方打個小圈。”
“這個計劃的開展是在……”許新茶算了算,“二十年前?!”
“開展地點:時間研究所。負責人……”他停頓了一下嗎,把話繼續下去了,“負責人是常含平。”
他瞥著彼岸花計劃五個熟悉的字,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接著往下看:“參與人是常含平,陸滄,許、許觀。”他抬起頭,直愣愣地看著陸且將:“這份計劃書上有你爸的名字,也有我爸的名字。”
“我爸在我十一歲那年就去世了,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六年級。”許新茶捏著那張紙,說得很慢,仿佛在回憶什麽事,“醫生說是過勞。那會兒我小學一直都是寄宿製,一個月才回一次家,有時候我回家也不一定能見到我爸,所以對他的工作也不了解,但是我媽說他是在為國家的科研做貢獻。”
“等之後他出了事,我媽說怕影響我小考,就沒讓我知道我爸到底是幹什麽的,漸漸地我也不怎麽提這件事了,我知道我媽也很傷心。”
“但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他是在時研所裏工作,而且還和你爸是同事。”許新茶垂下眼睛,“我進時研所麵試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個人資料提交過去了,上麵也明確標注了我的父母是誰,為什麽陸所當時絕口不提他認識我爸的事情?”
陸且將沒法回答。
許新茶衝他笑了一下:“真被陸所說中了,確實得去找他一趟。這東西在電話裏說不清楚,且將你看看咱們時候有空,抽時間去找他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