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於清歡打車來到了容城最好的療養院。

下了車，於清歡拂著被風吹亂的頭發，而她對麵，一個身穿薄開衫的男人朝她大步走來。

欲張開胳膊擁抱的動作在空中頓了頓，最後，林晨安收回一隻手，在於清歡的肩膀上拍了拍。

“清歡，好久不見！”

將頭發撩開，使得眼前的事物清晰，在看到林晨安的那一刻，於清歡揚起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好久不見，晨安哥。”

日頭落下，燥'熱被掃去後，讓微風夾雜著涼爽，同林晨安走在用石子撲成的小道上，於清歡看著這療養院，略有所思。

“晨安哥，爺爺的情況，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了。”

看著於清歡久違的側顏，林晨安不打算撒謊，“嗯，你入獄的第二年，顧老腦溢血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這些年，隻能一直在療養院讓人照顧著。”

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下，於清歡不想讓林晨安看到，隻好迅速低下頭用手背擦拭。

“我突然感覺自己太不孝了，爺爺養育我這麽多年，我不僅沒能回報什麽，還出了那樣的事。就連今天，還要問你才能知道他待在什麽地方。”

出獄後，於清歡幾乎和以前的所有人都斷了聯係。

要不是無意間發現qq賬號還能使用，這些過往的好友，也不知道還能靠什麽才能聯絡到。

而林晨安作為爺爺的私人醫生，沒人比他更能知曉爺爺的情況。

“清歡，我知道這些事，是你沒辦法選擇的。”於清歡聲音染上的哭腔，讓林晨安蹙緊眉頭，雙眼盛滿關心。

“五年前的事，我和顧老一直相信不是你做的，顧老想替你平凡，卻受了不少阻攔。”

再度抬頭，於清歡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隻是一雙眸子，有幾分開始沉下。

是誰阻攔，她心知肚明，畢竟那個男人在送她進監獄之前，還不惜還要打斷她的腿。

索性這五年，讓她撐了下來。

繞過兩棟建築，林晨安帶於清歡來到一棟獨'立的小樓，這裏的環境更為清淨，更適合病人療養。

“我還有事，就送你到這裏吧，顧老聽到你要來，高興的不得了。”

“我知道了。”朝林晨安笑著點頭，於清歡目送他離開。

穿過整潔的客廳和過道，於清歡找到了最裏麵的房間，輕輕叩響門之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是清歡嗎？”

再也止不住哽咽的衝動，於清歡重重點頭，“嗯，是我！”

推開門，在看到闊別五年的於清歡後，飽嚐人生閱曆的顧老，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靠坐在**，他朝於清歡招了招枯瘦的手。

“清歡，到爺爺身邊來。”

再度重逢，明明有許多話要說，卻不知從哪句話說起，待於清歡哭得雙眼紅'腫時，顧老摸著她的長發，一臉心疼。

“這些年，清歡受苦了，以前一直是你覺得爺爺瘦，現在卻比我更瘦。”

對於於清歡，顧老是發自內心的喜愛，不然當年也不會撮合讓她和顧言庭結婚，還想方設法讓他們睡在一起。

可是，在見多自己孫子冷冰冰的態度之後，他又懷疑起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清歡，你和言庭，還好嗎？”

深知從顧言庭的嘴巴裏問不出什麽，顧老隻好在於清歡麵前打聽。

一個聽似簡單的問題，讓於清歡神情一愣，內心幾多掙紮後，她對上顧老疑惑的視線，坦然開了口。

“爺爺，今天我來找你，其實是來向你告別的。”

“告別？你要去哪？！”聽到這個，顧老緊緊抓住於清歡的手，仿佛她下一秒就會離開。

於清歡朝他寬慰的笑道:“爺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任何想不開的事，我之所以離開這裏，隻是為了把不愉快的事情忘掉，而我也擁有選擇新生活的權利，不是嗎？”

“清歡，是不是言庭對你不好啊？那個混小子，一雙眼睛長了也是擺設，你放心，你等爺爺好好罵他一頓……”

剛見麵就要離開，顧老說什麽也不肯，情緒一激動，他斷定是顧言庭欺負了於清歡。

於清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眼神縹緲看著窗外的一片斷葉，在一番掙紮後，還是選擇了落下。

而她和顧言庭之間最大的錯誤，也隻是他愛的那個人不是她而已。

他們不應該為此再繼續折磨。

一件事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就好比於清歡能夠執拗生下她與顧言庭的孩子，也能夠在某一天選擇真的離開。

在對著爺爺磕了幾個響頭之後，於清歡哭著離開，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選擇和顧言庭在一起，這些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可誰也買不到後悔藥。

為了這一場預謀的離開，於清歡做好了充分的打算。

離開療養院後，她先是把妮妮送到林晨安的手邊照顧，然後自己再訂了間小得可憐的賓館。

她在等。

隻要今晚平安無事的過去，她便可以帶妮妮去一個沒有顧言庭的地方，與餘生的安穩相比，她願意放棄所謂的愛情。

將窗簾拉上，再將門鎖緊，於清歡抱著雙腿，蜷縮在廉價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於清歡心力交瘁快要合上眼時，放在跟前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鈴聲讓於清歡心中的警鈴大作，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推銷電話，無疑讓她鬆了口大氣。

時間臨近十點，距離明早的機票隻有七個小時，於清歡好幾次都想睡過去，卻又猛然驚醒。

終於，在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剛跳換成23時，手機再度響起，當看到那個特意備注過的名稱時，於清歡的心，幾乎躍到了嗓子眼。

剛來的總算要來了。

於清歡不想接，可顧言庭卻不肯罷休般打個沒停，在被鈴聲吵的快要神經衰弱時，於清歡拿起了手機。

掛了的電話再次響起，讓於清歡猛地打了個激靈，手一抖後，綠色的接聽被她按下。

令她害怕的男音幾乎是瞬間響起，在周圍的氣息凝滯了一秒後，於清歡迅速把電話掛斷。

然後立馬關機。

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劇烈，她要麵對的，將是一個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