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車緩行,薄霧籠罩,林中鳥雀棲於枝上,愈行林深處,進了數步,便見得清溪水流,石子參差數十於溪水中,旁裏栽有桃樹為欄,環溪水池沿。//U小說閱讀網馬車便於此而停,一童子輕掀紅簾,向著內裏的人笑道:“主子,奴才扶您,小心些。”語罷,便攙著裏頭坐著的男子下了馬車。

男子身著一襲玄紋墨藍衣,由童子攙著而下,但見他生得劍眉星目,墨發以冠束起,他懷中正抱著一隻皮毛俱白的小狐狸,一手輕撫小狐狸腦袋:“老龍王今日生辰,聽聞他極喜凡間的‘碧螺春’,我便特意給他買了一餅。”語罷,自袖中執出一竹筒遞與那眉間一點紅童子。

童子彎著腰,滿臉討好笑意,雙手抬起便將竹筒接過:“主子有何吩咐?”

“替我取些溪水過來。”

一點紅童子頷首應是,忙行去溪水旁取水,荀華於後瞧著他撅起臀部去取水的模樣,而後不禁一笑。若是臨空在,許會一腳便將他踢入水中。

想起臨空,他倒也有幾分悔了,自己確實也舍不得傷他趕他走,隻是一想到臨空他竟待自己孩子如此,自己終還是有幾分薄怒。

昨夜本要就寢之時,忽收到東海老龍王的請函,說是明日生辰望他與臨空同來。他一時疑惑,為何老龍王會識得臨空,他恍然發覺,自己忘的皆與臨空相關。

“主子,水取來了。”童子笑道。

荀華聞言回神,瞥了童子一眼,接過他手中的竹筒,“聽聞,以這兒的溪水泡過的茶口味極佳,我想老龍王定會歡喜得很。”

童子聞言,展笑頷首應是,半晌未等到自家主子的回應,他悄然看了看荀華的神色,見他似是微微的悔微微的不舍,童子不禁道:“主子,若是想臨公子了,便去找他吧。”

見荀華輕挑眉梢,卻不理會自己,童子思量半晌,問道:“臨公子還是主子的徒弟麽?”

荀華聞言,而後一怔,望著遙處有些出神,半晌過後,他一言不發地往馬車處行去,童子忙跟上去,攙著荀華上了馬車內去,將紅簾放下之時他道:“主子,我也想臨公子了。”此言一出,直讓荀華詫異。

忽聞外的馬夫一聲“駕”,馬車便此續行,行的極慢。

行了不知許久,方才出了林外,荀華輕掀紅簾呼了一聲停,隨而任童子上前攙著自己而下,甫一落地,童子便左右看看,而後問道:“主子,不是去龍王那兒嗎?”

“不急,你不是說想他了嗎?”

童子眨了眨眼,想了一會,終是明了主子何意,立時展笑:“主子是要去找臨公子了麽?”他雖平日裏對臨空鄙夷不屑,隻是自臨空被荀華趕走後,他便覺日子無趣得很。

“嗯。”荀華應道。

卻於此時,懷中的小狐狸胡亂掙動著,喉間不知發出何聲,似帶薄怒似帶不滿,荀華見他如此,立時輕撫著它以作安慰,隻是那小狐狸依是胡亂掙動,那雙晶亮的黑眸裏皆是不滿。

荀華知它傷勢未好,尚不能幻作人形,他不禁一歎,柔聲問道:“怎麽了?”

小狐狸聞言,而後抬眸,看向荀華之時,爪子向空中舞了舞,嘴咧開些許,似是發怒模樣,荀華思量半晌,而後蹙眉問道:“你是不想見到臨空麽?”

此言一出,小狐狸立時斂起發怒模樣,晶亮的黑眸看著荀華,似是已然應“是”一字。童子於旁自是瞧得清楚,見小狐狸如此,他心裏對它厭惡更是添上幾分。

聞說城北一巷中,皆是賣著古董字畫,文房四寶,平日這些鋪裏的掌櫃常是打著算盤或是打著瞌睡的,閑來無事之時,便喜畫畫,展開宣紙,提筆沾墨,而後望天半晌,還是不知想要畫甚,於是墨已悄然滴落於紙上,待得想到畫甚時,已見紙上一滴滴的墨花。

今日有一公子來此,身著一襲紅衣,一柄折扇輕搖得甚歡,臉上笑意溫和似如春風一般,他踏過以青石所鋪的地,滿是笑意的眸子抬起,合扇,而後便見他以扇柄點著每個鋪子的牌匾。

“如意坊。”那公子行至一鋪前,念著牌匾之上的三字。

掌櫃聞言,立時展笑喚道:“公子,可想要些什麽?”

那公子頷首,而後自袖中執出一幅畫卷:“你瞧瞧,我的畫如何?”語罷,便將畫卷展開。

但見畫上峰巒疊嶂,碧水如鏡,不過幾筆淡墨,便似有雲煙籠罩,水中正有青山倒影,似真似幻。掌櫃看了許久,那公子亦等了許久,待至掌櫃將景畫卷起,他方問道:“如何?”

“不知公子可是何人?”那掌櫃作揖問道。

他聞言,而後展笑打開折扇輕搖:“臨空。先生,我這畫賣給你如何?”

那掌櫃聞言,而後抬手拈著胡須頷首,他評道:“這山水之景皆畫的栩栩如生,細節仔細,看來臨公子定是善於作畫之人,隻是若將公子的畫放在我‘如意坊’此等小鋪內,實也委屈了公子。”

臨空聞言搖首:“怎會委屈了,這畫我隻賣五兩銀子,若是先生嫌貴,那……便隨先生心意而定。”他口氣甚為溫和。

“甚好甚好,如此畫作,怎會嫌貴?”掌櫃拈著胡須笑道,而後轉身命人去取銀子來,回身時又與臨空清談一會兒,見人將銀子取來,他便將銀子遞與臨空,執筆寫著賬單。

臨空合扇作揖:“多謝先生。”未了,轉身而離。

行出巷外,依是熱鬧如常,臨空垂眸緩步行著,賣畫的法子是昨夜恍然想到的,他終是覺使法術將石子變為銀兩不大好,他亦打算過些日子便回瓊雲國,回去那座破廟內,那作畫的筆墨紙硯皆是以法術變來的。

那塊溫玉,他到底也沒有拿回,他隻想著,此生再見不到荀華,留下那玉倒也無用。隻是他昨夜方想起自己的兩幅丹青皆留在那客棧內,他不安了一夜,待至明日清晨,又回至那客棧內,那兒的人依是見他就笑話他,他倒也無謂,隻是自那掌櫃的口中得知荀華早已離開。

他那幅丹青,便為他的魂魄,若是有人毀去,他定魂飛魄散,隻是現下知那畫應在荀華那兒,他倒也有些安心。

他想得入神,忽的發覺一人阻了他的去路,隨即聽到一聲:“臨空。”依是溫柔如往常一般,臨空一怔,緩緩抬眸,便見眼前之人竟是荀華。

臨空微微的怔,待至回神,他方道:“師傅……?”

荀華聞言,而後頷首,但見他滿目笑意,隻是於他懷中蜷著的小狐狸正自掙動,它這一動便引臨空看向它去,那雙晶亮的黑眸中皆是恨意與厭惡,臨空瞧得覺有趣得很,伸指點上它鼻,忽的使力推去,小狐狸被這一下推的驚慌。

臨空自是瞧出它眸中驚慌,於是心情大好地展扇大笑出聲,一柄扇輕搖著仍是襯得風流似如京中的紈絝子弟一般,那於一旁所立的一點紅童子也不禁一笑。小狐狸自是氣惱,趁臨空正笑時,便伸出利爪,狠狠爪向臨空胸膛。

一扇而阻,比它快了些許,它心中惱怒更甚,便以怒目瞪著臨空,而後伸舌輕舔著爪子。

“隨我回去。”荀華向來不多言,如今見了臨空,便就安心,於旁的童子聽見自家主子如此說,立時隨於臨空身旁,伸手輕扯臨空衣袖,臨空轉臉,便見一張笑臉,他不由一怔,倒是被這笑驚到。

尚未忘這一點紅童子,平日裏總是以鄙夷不屑的神色對著自己,不想今日他竟向著自己笑,臨空自是詫異,隻是來不及問話,荀華便自先行,那童子見主子走了,自然快步跟上道:“主子,等等奴才!”臨空於後不禁莞爾,隨即邁步跟去。

行至荀華身旁,臨空依是展笑搖扇,他時而說這景如何或是說那人如何,一路上未曾閉嘴不言,聽荀華說今日是那東海老龍王的生辰,他不禁掐指算著老龍王今已是幾歲。算著算著便也入了神,恍然腦袋上挨了一記輕打,臨空抬眸,便見荀華輕挑眉梢,聽他問道:“在想什麽?”

見臨空搖首,荀華抬手又是往臨空腦袋上輕力一敲,臨空撇了撇嘴,而後伸出折扇,讓他去瞧扇柄處餘下的一根紅繩,那塊溫玉早已不見,臨空口氣甚為委屈:“師傅,徒兒知錯……”

但見荀華聞言蹙眉,臨空便續道:“此事不怪徒兒,是城中的無賴害我把玉丟了。”而後言語間,他微帶上幾分得意,“徒兒將他教訓了一番,我與那掌櫃說了,日後我便將玉贖回來。”

荀華聞言頷首,知事如此,便也就不怪他,瞧著他滿目得意的,荀華亦不禁莞爾,將懷中的小狐狸交付與童子,叮囑他莫要背著自己欺負小狐狸,而後便執起臨空的手並肩同行閑談。

到了東海,早有仙龜於那兒所候,引了他們入了龍宮之前,便見龍宮門前那身著華貴的龍王正抱著禮物不少,嘴咧得甚開,雙目眯如彎月,見了荀華,他忙將手中的禮物交與身旁的蝦兵,上前去,笑著向荀華作揖喚道:“荀兄。”抬首,便見臨空正微昂首看著自己,他便又向臨空作了一揖。

“老龍王。”荀華亦向他回了一揖。

兩人寒暄一陣,老龍王便親自引他們入宮中,龍宮因著老龍王生辰而熱鬧非凡,老龍王伸指點了那頭正自喝酒的老者道:“那人是土地公。”荀華頷首,示他續道,老龍王伸指複點了另一頭的道:“那人是灶君。”

“天庭裏頭的仙家,聞說你要來,皆都搖首婉拒來我這兒龍宮裏啊。”老龍王拈著龍須歎道,口氣似是責怪。

荀華聞言,隻覺疑惑,輕挑眉梢隨後左右看看,發覺在座仙人皆不是於天庭中所待的神仙,他有些不明老龍王話中之意,天庭裏頭的神仙又與他何幹?

話未問出,便被老龍王帶至不引人注目一處而坐,說是怕被玉帝知道自己與荀華交情甚好,命了小廝來斟酒,隨即匆匆離去,便連禮物也忘了問荀華要。

臨空撇了撇嘴,總覺老龍王是看不起荀華,他心中自是有些不滿,於是他奪過於荀華手中盛滿酒的朱漆耳杯,奪過時杯中的酒灑出不少,但見臨空微昂首看向荀華:“師傅,走吧。”

“若是累了,便躺師傅懷中小歇會,今日是老龍王生辰,既是來了,怎可說走就走。”語罷,伸手便去將臨空攬入懷中,臨空撇了撇嘴,將手中耳杯放下,便就順著荀華倚入他的懷中。

童子於後瞧得好奇,心中直覺主子是喜歡臨空的,隻是略想了想,又覺荒唐,不由搖首不再多想,此時見主子正望著空杯蹙眉,他立時便想著去為荀華斟酒,倒是忘了懷中尚有一隻小狐狸。

不知覺間,小狐狸早已跌於地下,卻是無人理會它,它隻得憤恨地瞪了童子一眼,而後蜷於一旁。童子為荀華斟酒時,還不忘瞥了一眼臨空,見他雙目微閉的,手微微的鬆著執著折扇。

荀華兩指自果盤中執來葡萄,放於臨空唇上,柔聲道:“張嘴。”

臨空依言張嘴,含了葡萄而後伸舌輕舔過荀華指尖,荀華一指離去後,便輕捏臨空腰肉,臨空身子一顫,隨即張目微微轉臉,見荀華唇角微翹,笑意溫和的,他實在不知該要說什麽,隻得撇了撇嘴,而後轉回臉去,倚入荀華懷中,閉目入眠。

不知過了許久,醒時發覺竟於紅木床榻之上,臨空不禁疑惑,左右看看,發覺滿室惟有自己一人,燭火搖曳,或明或淺,他盯著那秉燭火許久,待得眨眼,便覺出雙眼竟有些酸澀想要落淚。

薄門忽啟,原是荀華來了,他瞥了一眼臨空,而後行至案旁為自己斟了水喝下,臨空胳膊一撐,隨即下了床榻。

“師傅?”臨空喚道。

“嗯。”荀華頷首,抬手便將他簪子取下,墨發如瀑而落,他拍拍臨空的肩,“快去歇息。”

“不累。”臨空搖首。

無言良久,忽的荀華一手伸入他的衣裳內,撫過胸前兩點淡紅,而後湊近臨空半許,看他垂眸溫順模樣,不禁莞爾,輕點上他的唇,而後伸舌直入,臨空雙手輕撫上荀華雙肩,隻覺出淡淡酒香。

將臨空壓至榻上,隨後離了他的唇,伸手將臨空下裳褪下,隨即將他雙腿分開,見他下身那物已是微微立起,臨空雙腿纏上荀華的腰,如水黑眸正看著荀華。

於外的一點紅童子懷中正蜷著一隻皮毛俱白的小狐狸,身旁隨著的是東海老龍王,兩人悄然行至窗欞旁,童子竊笑,以一指捅破窗紙,單著眼往裏頭看去,老龍王自然好奇,忙伸手撥開童子,也單著眼往裏頭看,亦是禁不住竊笑。

“主子與臨公子……”

“適才我往荀華酒裏下了藥,算著時候,這時應是起效的。”老龍王拈著龍須道,口氣狡黠,“明早叫你主子備好禮來找我。”語罷,見他歡歡喜喜地抱著那餅茶葉而離。

於老龍王手中的茶葉,正是主子送的‘碧螺春’,童子不滿嘟囔幾句:“主子送的禮分明就在他手上,怎的還要……”

心裏雖有些不滿,可對男子之間如何做此事,實也好奇疑惑,於是他便單著眼湊上那破了一洞的窗紙上看,便如此看了一夜,懷中的小狐狸不禁暗罵童子一聲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