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中輕到了成府,仍然住在荷居原先的廂房。裏麵已經有人在打掃了。

看著這闊別一個多月的廂房,聶中輕有種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的感覺。她自顧自地把包袱放下,渾然不知成飛睿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先歇息一下,等會用膳時,再到長青院來吧?”成飛睿望著她的背影道。

“不用了,讓人把膳食送到這來吧。”聶中輕回過頭漫不經心地望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開道,他怎麽會以為自己還會和他一道用膳。

成飛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裏有些迷茫,她為何這麽坦然?難道她和蘇軒真的是清白的嗎?

聶中輕對成飛睿的注視視若無睹,越過采兒伸過來的手,把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重新拿到裏間去。

采兒眼神一黯,這已經是小姐今兒第二次拒絕自己了,她一定很恨自己吧?

成飛睿見她不想理會自己,也不再逗留,便出去了,回到長青院,他讓書憨叫來兩個仆役,吩咐他們出城到小鎮打探一下可有姓周的小姐帶著二男二女去投宿,可真的是今兒到那的。因為要是他們真的是今兒走的,那麽就誓必會在那停留一夜。雖然他並沒有問清楚那位小姐的名字,但這麽明顯的一夥人,想來不會有多難打聽。

打發了兩個仆役出去,成飛睿沉默地坐在房裏,他想再相信輕兒一次,在他的心底比誰都希望輕兒是被陷害的,而不是她真的和蘇軒有什麽。

話說成夫人那頭剛聽門房來報,說成飛睿帶聶中輕回來了,還以為事情弄巧成拙,溫忠不但辦不成事,還讓成飛睿因妒意而把人給接了回來。這頭,溫忠就已經回了成府。

溫忠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向成夫人說了。

原來溫忠正在客棧想辦法時,溫掌櫃也趕了來,還拿出了莊雅給他的酣睡散,說有辦法讓聶中輕和裏麵那個男的乖乖地讓少爺捉個正著,剛開始溫忠還不太讚成,但最後實在也是沒別的辦法可想,隻好答應了,隻是這事該由誰來做呢?一時卻成了他們最大的難題。

直到采兒出來洗茶具,溫掌櫃眼睛一光,想到可以利用她一下。於是上前威脅她,還說這是夫人的主意,她要是不幫忙,夫人就要把她賣作賤奴。

采兒一個小小的丫環當然是怕得很,但開始還是很猶疑的,直到他們答應她隻要少爺和表小姐成親,就求夫人還姑娘一個清白,采兒才會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這就是她為何在進客房後,神色怪異的原因。

而客棧人來人往的,當然不好下手。最後他們決定在柔軒齋下手,不過采兒隻是一個嬌弱的女孩,當然不會有力氣搬得動蘇軒,所以溫忠他們教了她一個辦法,就是把那包加了料的茶葉送給柔軒齋的下人,這也正是那天為何不見其他仆役的原因。

采兒在向聶中輕請假時,之所以會往後門去,就是因為他們三個正等在那,而那時聶中輕和蘇軒還有院子裏的那些仆役正好喝加了酣睡散的茶水,他們計算好了時間才進去的。當然也把成飛睿他們去問店小二,而店小二又被他們先一步收買的一事順便說了。

聶中輕的衣物當然是由采兒來脫,而蘇軒就交給了他們三個男人。

說完,溫忠便把頭低了下去。

溫掌櫃則驕傲地仰著張臉,等著成夫人的誇獎,這絕世好計可是他想出來的。

誰知成夫人一聽完,就沉下了臉,喝道:“胡鬧,我隻是叫你們用點小手段,可沒讓你們做出這種事。”她隻是想讓睿兒知道那孤女除了他,還和別的男人親密來往,沒說過要讓睿兒“捉奸在床”。要是讓睿兒知道了這事,那還得了,這才是成夫人最擔心的。好在她早一步把其他下人打發了出去,不然,隻要走漏一點風聲,都難保不會傳到睿兒耳裏。

再說這計劃根本就錯漏百出,不隻是在時間上,就連在柔軒齋行事也有些衝動,要是睿兒信得過那裏的掌櫃,一問他不就知道姓聶的是何時回去的了。好在他們是錯有錯著,看得出睿兒並不信任柔軒齋的人,才會逃過一劫。想到此,成夫人不禁渾身暗冒冷汗。

成二夫人也是臉色難看,她雖會使些小計謀,卻絕想不出這麽損人的招。

成夫人的喝聲,嚇得溫掌櫃低下了頭。他沒想到自己不但討不了賞,還挨了一頓罵。

再狠狠地瞪了溫掌櫃一眼,成夫人又對溫忠道:“你怎麽也會讚成他這方法?”難道他不知事情揭穿之後的嚴重性嗎?

“回夫人,小的也是沒法可想了,請夫人責罰。”溫忠苦笑道。

事情不做也做了,她還能怎樣?成夫人歎了口氣,道:“你們說說他們到客棧幹什麽去了?”

“他們去送一位小姐上車,後來聽店小二的說,那位小姐是要到另城去的。”另城正是周清文任職的地方。

“那為何那麽遲才起程。”讓他們的計劃差點敗露,好在溫忠他們還算機靈。

“哦,聽說他們要在我經營珠寶店的那個小鎮住上一晚,明兒一早才起程,當時姓聶的本來想說讓人去那查的,但少爺拒絕了她。”溫掌櫃插嘴道。

什麽?聞言,成夫人大驚,道:“糟了,溫忠,你快去長青院,把從少爺那出來的仆役叫到我這裏……不,你親自對他們說一下利害關係好了。”

請到這裏,目標太大,睿兒一打聽不就全知道了。睿兒絕不是笨蛋,而那孤女也是極其精明的人,他們定會想到那小姐身上去。

成二夫人一聽成夫人的意思,也知道了她的想法,臉色也是一變。

聞言,也想到了一塊去的溫忠應了聲,連忙到長青院。

溫忠在離長青院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壓下心急,慢條斯理地行到院子前。

兩個門房正坐在一旁說話,一見是副管家,忙道:“副管家。”

溫忠緩步上前,漫不經心地道:“壽仔、囝仔他們在嗎?很久沒找他們喝兩杯了。”

溫忠能跟在成夫人身邊這麽久,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他在每個主要的院落裏都有那麽兩個酒肉朋友,這樣想辦什麽事也容易些。

“少爺派他們出去辦事了。”門房的見怪不怪道。因為副管家常會找壽仔他們喝酒,這大夥都是知道。

糟了,還是晚了一步,溫忠臉色一變,轉身就走,他得將此事告知夫人。

原來壽仔和囝仔就是成飛睿派出去的仆役,在長青院也就那麽兩個會騎馬的,所以溫忠雖然沒見著他們出去,卻是機智地用話試了門房。

溫忠回到桂院時,已經不見溫掌櫃的影子,心知他必是回附鎮去了。

“夫人,小的去遲了一步,他們已經走了。”

“姐,這下該怎麽辦?”成二夫人緊張地抓住成夫人的手臂。

成夫人沉思了一會,歎道:“我也不知可以做些什麽了?現在隻能祈求那夥人沒在附鎮停留了。”但這可能性不大,難道真的是連天都幫那孤女。

當天晚上,成府長青院、桂院裏的主人都心情緊張地等著結果的到來。

荷居

聶中輕靜坐窗前,柔和月光照在她心事重重的臉上,在這獨處的一刻,她不再佯裝平靜,任由思緒遊蕩於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

此時,采兒也應當隨侍在側,但她把她打發了出去,隻因她不再看見一個背叛自己的人在眼前晃動。

突然,一個白色的影子“咻”的一下便閃到了她眼前。

聶中輕望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一絲驚慌,她在白影一閃時,就已經知道是他了,畢竟沒有人做賊還穿一身白衣的。

白影——蘇軒默默地坐在另一張石椅上,看了眼聶中輕淡然的側臉,突然道:“輕兒,你沒事吧?”雖然她看上去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但蘇軒還是知道她並沒有表麵上的這麽平靜。

聶中輕轉頭看向蘇軒,淡然笑道:“還好,你這麽晚來這定是有什麽事吧?”

“你白天走後,我發現柔軒齋後院裏的下人全昏睡了過去,就好像我們一樣。”蘇軒歎道。

“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嗎?”不然,他們被人從客廳搬到房裏,還脫光了衣服竟也沒人發現。

“原來你已經猜到了。”蘇軒挑眉笑道,早該知道以她的聰慧,自己想到要去查問的事,她也應早就猜出了吧?

“其實靜下心來一想,這並不難猜。”但就算告訴成飛睿,他也不會相信,隻因為那是柔軒齋,那裏的人是蘇軒的人,不然,他今兒大可問李掌櫃他們自己和蘇軒是什麽時候回到柔軒齋的,而不是選擇去找店小二,讓他人有機可趁不是嗎?這也許就是設計此計的人的高明之處吧?讓柔軒齋作為“捉奸在床”的現場。

聶中輕卻沒想到溫忠他們也是錯不錯著,當時情況緊急,他們也隻是想著抓住了這個機會,並不是她想的那樣設想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