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回到這裏的成管家一直都是聽書憨他們說,親眼看到自家老爺變成這樣,不禁也紅了眼,走向成飛睿,蹲下來看著大夫診脈。看到老爺滿身的血,他不敢亂碰,就怕碰痛了他。

蘇軒三人也剛好到這,聽到裏麵的動靜,第一反應就是往內衝,當他們見到成飛睿的樣子時,呼吸也差點停頓,靜聲等大夫診脈。

大夫細細地把了脈,便對成管家道:“老爺脈搏微弱,身上也有多處傷口,身上的衣袍也還是濕的,得快點把老爺抬到床上,還有打些溫水來,我得盡快為老爺清洗傷口、包紮。”

聽說成飛睿還活著,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成管家忙轉頭把大夫的話吩咐下去。

書憨和仆役小心地避開老爺身上的傷把他抬到床上去,而丫環們忙出去燒溫水來。

成二老夫人臉色微緩,對扶著成老夫人丫環道:“先把老夫人送到隔壁房裏休息吧?”

丫環正要把老夫人扶走,老夫人卻又醒了過來,臉色灰白地看向地上,卻不見了兒子,不禁嚷道:“睿兒,睿兒呢?”他哪去了?難道……想到那種可能性,成老夫人臉色愈加難看。

成二老夫人見狀,忙道:“姐,沒事,睿兒沒事。大夫讓人把他抬到床上去了,等大夫包紮完就出來了,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成老夫人提著的心這才落下,卻搖搖頭站在原地,雖然很想進去,但也知道此時不該打擾大夫,便隻能忍著心急,頻頻往裏看去。

書憨和仆役脫下成飛睿的上衣,包括大夫和成管家在內,眾人狠狠地倒抽了口氣。

成飛睿的身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縱橫交錯的傷口,有關些還流血,但有些因冰冷濕衣浸泡的關係,看上去有些死白,最嚴重的當屬手臂上的兩處傷口,整條手臂都紅腫起來。一個處理不好,恐怕就廢了。

大夫歎息地搖搖頭,等丫環端了熱水進來,便動手清洗傷口。

看著丫環進進出出地端著幹淨的清水進去,然後又端著血水出來,在外麵等人的心都沉到了穀底。

良久,大夫出來了。

成老夫人趨前問道:“大夫,睿兒沒事吧?”若是他有什麽,她也不想活了。

“老爺身上的傷口並沒有大礙,雖然多,但都是些被碎瓷片割傷的皮肉傷,但他手臂的兩處傷口卻已發炎,再加上浸了冰水,又整晚穿著濕衣,今晚恐怕會高燒。若是老爺退了燒,自會沒事。”但老爺現在的身體正弱,熬不熬得過還得看他的造化了。

在場的人自然聽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成老夫人身體晃了下,差點又昏了過去,成二老夫人和丫環擔憂地扶著她,成老夫人站穩身體,深吸了口氣,哀求地看向大夫,“請大夫務必要救救他。”

“小的自會盡力,我手頭上並沒有帶藥,先熬些禦寒的薑湯給老爺喝了。然後讓人跟我回藥鋪抓消炎和退燒的藥吧,消炎的藥回來後就要熬給老爺喝下,至於退燒的也得備著,隻要老爺一發燒,就用得著了。”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老爺的命了。事到如今,身為大夫的他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成老夫人讓人跟著大夫到藥鋪捉藥,她則和成二老夫人等人走進內室,當她們見到成飛睿蓋著被褥,卻依然蒼白的臉時,心裏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

而書憨正紅著眼讓仆役把房裏被血染得微紅的冰水清出去,見到成老夫人她們進來,隻是行了一禮,不敢打擾她們。

蘇軒三個也跟著進去看了一眼,便默默地出了房間。到了聶中輕的房門前,看到門已緊閉,裏麵漆黑一團,便也不敲門。事情既已如此,又何必再去攪亂輕兒呢?

就在他們打算離去之時,房裏亮了起來,房門打開了,江若雪和青衣走出來。

江若雪問道:“怎麽樣了?”她本來就不看好姑娘和成公子,但他到底也是小少爺的爹爹,總不希望他有事。

畢竟是女孩子,到底是比較心軟,夜傾城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們剛才見到他,一身的傷,渾身都是血。”若是幹脆利落地死了,她還不會覺得有什麽,但這樣受了整夜折磨的卻是頭一回見。

蘇軒心痛地摟著她。別說是她,就是自己這個大男人看了也心酸。

“怎麽會一身的血?不是隻有兩個傷口嗎?”青衣急道。

夜傾城又把成飛睿被房裏的碎瓷片割傷和大夫的話說了一遍。

等她說完,江若雪和青衣也沉默了。

蘇軒摟著夜傾城道:“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吧。”

夜傾城點點頭。

“你們也回去休息吧。”聶子一對江若雪二人道,眼睛卻是望著江若雪。今晚的事給他很大的震撼,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

二人回到房裏把門關上,聶子一也回房休息去了。

江若雪到房裏看向麵朝裏躺著的姑娘,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麽也沒說,就走了出去。她想對姑娘說成公子現在的處境,但想到他們之間的複雜關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聶中輕在她離開後,閉著的眼微張,晶瑩的淚珠滑落。她以為他終會因熬不住向欲望低頭,但為什麽寧願傷害自己,也不妥協,為什麽要這樣?心——痛得難以呼吸,原來心並沒有死嗎?但縱然她可以原諒他曾經的傷害,卻依然無法接受他禁錮的愛,還有那曾經的不信任也是她心底的痛。

這晚,成飛睿果然如大夫所言,在半夜就發起了高燒。書憨和其他的仆役細心地照顧他不敢有絲毫的疏忽,而二位老夫人也一直守在房裏不曾離開。

今晚注定是無眠之夜,除了年紀還小的聶子幟外,成府裏無人睡得著。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經過一夜的折騰,成飛睿終於是退燒了。雖然他此時昏睡著,但總算是保住一條命了。二位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回到桂院梳洗去並休息一下。

蘇軒等人也得了消息,而聶中輕依然決定今兒就走。

而正在房裏照顧成飛睿的書憨聞言,卻隻能幹著急,走到床邊對依然昏睡不醒的成飛睿道:“老爺,姑娘要走了,這姑娘怎麽就這麽狠心?都不來看您一眼呢?老爺……”

書憨隻顧著念叨,卻沒注意到成飛睿在聽到聶中輕要走時,眼皮動了下。

桂院

仆役急匆匆地跑進桂院,“老夫人,聶姑娘走了。”

“走?怎麽回事?”成老夫人驚得站起來。原來聶中輕他們今兒要走的事,竟沒人告訴成老夫人她們。

“回老夫人,成管家說聶姑娘早已定了今兒要走。”這次就是成管家讓人來告訴他的。

二位老夫人忙帶著丫環走了出去。

成府大門處

“娘親,爹爹不來送我們了嗎?”站在馬車旁,聶子幟依依不舍地看著成府大門。

“不來了,爹爹昨天和娘親說過,他有急事走不開。”聶中輕含笑地摸摸兒子的腦袋道。她不想讓蛹蛹知道成飛睿現在的狀況,以免他擔心。

“哦。”聶子幟應了聲,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見狀,聶中輕鼻子微酸,但這遲早都要麵對的,也就不再說什麽。看向分別牽著一匹馬的蘇軒和夜傾城,道:“你們打算到哪去?”

“傾城說想看看我這種些年走的地方,不過因著天氣寒冷的關係,我們還是會一路南下的,隻是多遊些地方而已。”蘇軒望著夜傾城含笑道。有她,他此生已足。

夜傾城含笑回視他。

聶中輕笑中帶著祝福,她就知道蘇軒會找到他的愛。

蘇軒轉而望向聶子一,“照顧好輕兒和蛹蛹。”

“放心,不是還有顧鏢頭和小林他們嗎?”聶子一笑嘻嘻道。

這時,二位老夫人匆匆忙忙趕了出來,她們是聽了仆役說才知道的。她們走向聶中輕,一夜的折磨讓她們看上去很憔悴,成老夫人佝僂著走向聶中輕,“聶姑娘,你……不去看看睿兒嗎?睿兒整夜都叫你的名字。”

在場的人都看向聶中輕。

“不了。”唯有不見才是最好的。聶中輕問二位老夫人微微點點頭,便把兒子抱上了車,馬車緩緩的駛離,蘇軒和夜傾城騎馬離開。

而隨著他們的離開,安排在荷居裏的仆役丫環也離開成府,回到自己原來的綱位上。

“走了,都走了。”帶著她的孫子走了!成老夫人歎道。

二位老夫人正想轉身回去,卻見到臉色蒼白的成飛睿在成管家和書憨的攙扶下出現在門口。見到他平安醒來,她們的眼底閃過喜悅,但眼見他的目光追隨馬車而去,相視了眼,什麽也沒說便進去了。

成飛睿怔怔地看著漸離的馬車,隨著馬車的遠去,心也漸漸成空。每次她離開成府,他永遠都是遲一步,這次也不例外,還是見不到她。

成管家和書憨不敢出聲打擾他,對於老爺尋尋覓覓這麽多年,最後還是一個人感到心痛。剛才老爺突然醒來,說要見姑娘,不顧虛弱的身體掙紮著要出來,拗不過他,隻好扶他出來,卻還是遲了一步,姑娘已經走了。

坐在馬車上,聶中輕看著當初成飛睿給的小包袱,心神微動。沉吟了下,道:“青衣,把那個小包袱拿來給我。”之前的事太多了,一直沒有時間細想。成飛睿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那些發飾之類的,為何會送她這些?

青衣依言把包袱交給姑娘,聶中輕接過綁得嚴實的包袱,解開包袱,除了一個黑匣子外,其他的都是給蛹蛹的小玩意。她拿出黑匣子,在包袱裏找出鑰匙,打開一看,裏麵的確有些花樣比較新的飾物,還有些是她曾經在成府時佩戴過的。

聶中輕伸手摸著那對藍色水滴形的寶石耳環和同色步搖。他明知自己不戴耳環,卻還是保留下來了。鼻子微酸,眼睛漸漸朦朧。她忍下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拿起被飾物壓在底下的一封信和紙張賬簿之類的。聶中輕不忙著看那些紙張,她首先打開那封信,不由怔住了。

聶子一見狀,好奇地探頭過來看,也怔了下,信中大意說讓輕兒收下藥鋪,他不會再糾纏她之類的話。他翻了下裏麵的紙張,發現果然如信中所言,裏麵都是各地藥鋪的相關契約和賬簿。

“輕兒,我們要不要回頭?”

聶中輕閉上眼靠在車上,微微搖頭。想起領子上那鹹鹹的味道,心不禁泛痛,原來這就是他之所以那麽反常的原因,是她被他一直以來的強烈占有欲所蒙蔽而忽略了。既然這是他唯一的要求,就順他了吧!